一听这话, 大汉就笑得更猖狂:
“你个疯子,还真以为自己会治病啊?那你怎么不给自己治治?哈哈哈……”
他们都在笑,柳明玉却不笑, 双眸中甚至显露出不属于疯子的寒光。
不知怎的, 大汉竟然觉得自己脖子上凉嗖嗖的, 于是停住了笑,狠狠地瞪着她。
别说小麦,躲在暗处的阮棠都快吓死了。她浑身都紧绷着, 十二分警惕地盯着这群人。一旦他们要对柳明玉怎么样, 她一定冲进去撕碎了这些人。
柳明玉不理会他们, 径直往屋里走。有个手下挡了她的路, 她还停在那里, 等着这人给自己让路。
这手下很是生气:
“你敢挑衅老子?”
“算了,”大汉冷笑道, “让她去,倒要看看这疯子有什么能耐!”
手下和身边的同伙们对视一眼, 笑嘻嘻地让开了路。
这些人都窃笑着,等着看这疯子要出什么洋相。倒是金膏药, 跪在地上, 不可思议地仰望着柳明玉。
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被他当面诅咒过的人, 会来替他解围。
柳明玉完全不管这些事, 她的眼里只有病人。
她来到床边,看了看病榻上的女人。
金膏药的妻子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半边身子都麻木着动弹不得, 因此终日都瘫在床上。大夫们瞧不出来,也只好用各种各样的药方吃着试试, 可是都不管用。
三年前,她还只是一只手没有知觉,如今就瘫痪在床了。谁知道三年之后,又会是什么光景。
为了治病,这三年来,这对小夫妻卖掉了膏药铺子,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后还要出去骗钱、盗窃,但金膏药妻子的病还是怎么都不见好。
柳明玉在床边坐下,给女人搭了搭脉。
金膏药的妻子早就放弃了希望,甚至想着自己早点死,还能少给丈夫添些负担。因此即使柳明玉给她把脉,她也没期望能从一个疯子口中听到什么好消息。
然而,柳明玉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治过。”
金膏药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冲到床边:
“你治过这种病?”
妻子也惊怔地望着她,好像在审视她这句话是认真说的,还是只是一句疯言疯语。
连那个大汉也不再侧身了,而是转过身来看着她。
柳明玉好像听不见金膏药的话似的,自顾自地拉过女人没有知觉的那半边手臂,用手指丈量了一下,找到一个穴位。
她先是用指节轻轻揉了揉,然后用指尖用力按了下去。
女人下意识地说道:
“疼——”
话音未落,女人和金膏药都愣住了。
她的这只手,已经好多长时间都感受不到疼痛了。
柳明玉又在几个穴位上点按了一会儿,女人穴位附近的身体就逐渐有了知觉。虽然还没到可以行动自如的程度,但对一个卧床多年的人来说,恢复一点点知觉就已经是很大的希望了。
女人激动得要哭了:
“您真是神了……”
柳明玉又随手拿起笔,在女人的衣服上写了几行字。
金膏药凑过去看,竟是一个药方。
之前也有德高望重的郎中给他妻子开过药方,而且确实有一点用处。但那方子里的药材都太贵了,他们家根本负担不起。
因此,金膏药才去骗、去偷,但还是不能保证让老婆按时吃上药。
然而这一次,柳明玉开的药方完全不一样,全都是一些十分寻常的药材。
写罢,柳明玉看了看金膏药,说道:
“三个月。”
金膏药怔了怔,没听懂。
小麦这几天已经渐渐适应了柳明玉的说话方式,翻译道:
“这副药吃三个月,你老婆就会好了。”
金膏药当时就哭了。因为之前那些事,他简直都没有脸感谢柳明玉。
开完了药,柳明玉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径自站起来就走。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那大汉带人拦下了。
这大汉恶意收钱,但他和金膏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如今不同了,金膏药老婆的病有救了,他们不必再住在这里,大汉再没办法用房子威胁他们。
赚不到钱还是小事,要是金膏药拿着当时签的契子去报官,那可就麻烦了。
因此,今日柳明玉是彻底惹怒这大汉了。
他命手下拦住柳明玉和小麦,甩了甩手里的榔头:
“这就想走?”
柳明玉抬眸乜了他一眼,说道:
“嗯。”
大汉挑衅的话语得不到什么回应,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他窝火。
他骂道:
“你救活了他老婆,那老子还怎么赚钱?”
柳明玉平静地说道:
“上班。”
大汉要被她气吐血了。
他终于意识到,跟疯子是不可能正常交流的,于是命令手下们都抄起家伙。
“小美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恶狠狠地盯着柳明玉,“要么你今天跟兄弟们走,要么兄弟们就地把你打死!”
小麦吓得拉住柳明玉连连后退,却发现这房子太小了,根本退无可退。
“美人儿,跑不掉了吧!”
大汉哈哈大笑着,举起榔头就往柳明玉的头上砸。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嘴里传出来。
屋里的人都看见,他手里的榔头掉在地上,而那只曾经握着榔头的手,如今正以十分痛苦的姿态扭曲着。
他抓着自己被拧断的手腕,倒在地上,疼得四肢蜷曲。
他带来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
这时候,他们才听见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
“碰她俩一下试试。”
小麦又惊又喜:
“阮棠!”
说着,又担心道:
“他们很凶的,你小心点!”
没等她说完,她就眼睁睁地看见,身边又有几个人被阮棠撂倒在地,还顺手把他们胳膊给摘脱臼了。
阮棠的动作那么快,甚至小麦都没看清她的动作,这几个人就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小麦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两个新邻居原来是什么身份。
打倒自己面前的所有人,阮棠第一时间冲到柳明玉身边,抱住主人看了又看:
“您怎么样?没受伤吧?”
柳明玉窝在她怀里,没说话,但摇了摇头。
确认主人确实没有受伤,阮棠这才放下心来。
紧绷的精神终于松弛下来了,阮棠才知道后怕。她脸色一变,语气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不是让您跟小麦回去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很危险的!”
她知道柳明玉的脾气,真犯了倔劲儿上来,小麦可拦不住。
每次柳明玉这样主动身涉险境,阮棠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从前做摄政王的时候,就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如今疯了,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
怎么这样啊!
阮棠越想越气: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意识不到,有人爱她爱的要命!她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
说罢,她忽然注意到柳明玉的脸色。
柳明玉脸上发白,有些害怕地抬眸望着她,像一只因为在野外不会生存而遭到训斥的小狐狸。
阮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主人,我……”
她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地想解释,却蓦然被主人握住了指尖。
柳明玉试探着抓住她的手,见她并没有推开自己,又轻轻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小声说道:
“有你在,我知道。”
阮棠怔住了。
柳明玉又说道:
“能闻到你的气味。”
“那您也不该来。”
阮棠望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不带主人一起来,不就是怕主人被牵连进危险之中么。
柳明玉却说道:
“可是……我怕你受伤。”
主人,您可真是一只小狐狸,让所有猎犬都拿你没办法的那种。阮棠紧紧地抱住她,什么话都不说了。
……
临走的时候,阮棠帮忙把那伙人押去了衙门口。金膏药那里有白纸黑字的文书合同,上面把房东的违法条款写得清清楚楚,是怎么也抵赖不得的。
金膏药和妻子感动得痛哭流涕,连连给她们赔礼道歉,但阮棠不想多听。
主人今晚又累坏了。她背着主人回家来,想着明天告一天假,好好在家里照顾主人休息。
本以为主人会睡很久,不料翌日天刚亮的时候,主人就醒了。
睡眼惺忪里,阮棠看见主人在穿鞋。
“您干嘛去……”
阮棠赖在被窝里,揪住柳明玉的衣角。
“去给人看病。”
柳明玉回答道。
阮棠一愣:
“可是您每次给人看完病,都累得脸色苍白。”
“救人,开心,”柳明玉笑道,“我不是废人,我很有用。”
阮棠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回过味来之后,只觉得无限辛酸。
“您不要这么说自己!”
阮棠的声音有些颤抖。
柳明玉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阮棠这么激动,等她反应过来,早就被阮棠重新拽回被窝,从身后紧紧抱住。
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抱了自己很久,但是一句话也不说,而且浑身颤抖。
有凉凉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后颈。
“别、别哭……”
柳明玉小声说道。
阮棠好像要把她锁在自己怀里,吻着她的后颈,低声说道:
“主人,算我求您,您多爱自己一点,好不好。”
一旦今天放主人出去,她肯定又要走一大圈,给很多人看病。阮棠可不敢这样了,上次从大庙回来,主人的双唇就没什么血色了。
柳明玉内疚地低下头:
“可是在家里,我只会给你添乱……”
“谁说的!”
阮棠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大起来。
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在屋里搜寻了一会儿,就盯上了那把小麦送过来的刻刀。
阮棠翻身下床,拿过刻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她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举起手臂,亮给主人看:
“我受伤了,主人,您别给别人看了,先给我看看。”
柳明玉惊怔地看着这伤口,浑身发抖,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她吓坏了,一双手慌张地抱住阮棠受伤的那只手臂,与给别人看病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阮棠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了。
她只是想让主人不出去也能体会治病救人的感觉,让主人知道主人从不是自己的累赘,却忘了自己受伤,是主人最见不得的事。
柳明玉一边哭一边熟练地帮她清洗伤口,又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扎好。
即使包扎完毕,也还要紧紧地把这只手臂抱在怀里,时不时地用眼睛去看阮棠,好像生怕她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阮棠后悔了,觉得自己也太孩子气了一些,主人都这样了,还跟主人较什么真呢。
她愧疚地亲了亲主人的额头:
“时辰还早,主人再睡会儿吧……”
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对。
主人的额头好烫。
发烧了吗?肯定是刚才被吓到了。阮棠简直要内疚死了,赶紧扶柳明玉躺下。碰到主人颈后腺体的时候,又惊觉主人的腺体竟红热肿胀着。
不是发烧,是发.情。
难道是因为那些大汉的乾元气息太重了,主人又疲惫体弱,才被趁虚而入?阮棠来不及细想,但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主人如今这个样子,难道还要她像以前那样,和主人……
疯子是不能做出这种决定的。阮棠也不能趁着主人疯傻,就自己单方面决定要与主人做些什么。
柳明玉浑身是汗,被打湿的衣衫黏在身上,勾勒出腰身的形状,露出一点樱粉色的肌肤。
晶莹的汗和泪凝在眼睫上,像是荷花尖尖上凝着的露珠,弥漫着花一样的清香。
这女人本来就香,如今信香的气味被激发出来,体香里更添了几分肉感。
阮棠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主人灼热的指尖就搭上了她的膝盖。
柳明玉跪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狐狸倒在猎犬怀里,求着做她的猎物。
“我要,”柳明玉喘息着,连吐息都好像是粉红色的,“求你,给我,我要……”
我知道您肯定很想要,可是……阮棠还是犹豫不决。
就在阮棠犹豫的片刻,柳明玉已经受不了了。以她现在的情况,还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只知道是体内什么东西在作祟。
因此,她竟然抓过那把刻刀,想要把自己开膛破肚,好把那东西取出来。
阮棠吓坏了,赶紧夺过刀,又把柳明玉压在身下,防止她又做出什么疯子的举动。可是疯子终究是疯子,即便如此,依然锲而不舍地想要挠开自己的喉咙。
僵持许久,阮棠把心一横:
“主人,抱歉……”
她解下自己和柳明玉的腰带,结成一条长长的绳子,把柳明玉五花大绑起来。
柳明玉还在徒劳地挣扎着,一双水淋淋的眸子望着阮棠,乞求她满足自己一些下贱的欲望。
有那么一瞬间,阮棠甚至动摇了,但又逼自己坚定信念。
她要保护主人,而不是趁人之危。
防止主人咬到舌头,阮棠又用毛巾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就这样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去地上坐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防止主人咬到舌头,还是她自己不忍心听主人那哀求的声音。
然而这样一来却事与愿违。
主人被堵住嘴巴后发出的声音,更……诱人了。
“唔……”
柳明玉难受地呻.吟着,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凌乱地粘在脸上。挣扎间,领口也翻了开来,露出半边月亮的光。
不行,不行,不行……阮棠咬牙想着。
主人的信香气味和挣扎的呻.吟在她身边回荡,像一只灵巧的指尖搔着她的心尖。
好不容易强撑了一会儿,主人的动静终于稍微平息了一点,阮棠实在是不忍心,生怕主人被憋着了,就把堵住嘴巴的毛巾拿了出来。
取出毛巾,柳明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体随呼吸剧烈起伏。
阮棠尽量不碰她,让自己保持冷静:
“您累了,好好休息吧。”
话音未落,露水似的泪珠从柳明玉的脸颊滑落,粉面桃腮,水光盈然,像是一朵盛放的桃花。
“救救我,我好难受,救我……”
柳明玉用湿漉漉的眼眸乞求阮棠。
“不……”
阮棠口中这样说着,心底却传来一些窸窣的碎裂声。
那是她心里的防线崩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