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玉微怔:
“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阮棠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
“一想到打倒英王之后, 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了,就觉得很幸福。”
柳明玉笑了笑,揉着她的脑瓜顶:
“怎么幸福反而不开心了?”
“因为太幸福了, 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小狗扁着嘴巴, 又抬起头来笑道,“不过主人放心好了,有我在, 我一定会保护好主人和小宝宝。”
柳明玉没说什么, 只是笑着嗯了一声。她很喜欢阮棠这副憧憬未来的样子, 她的小狗这么年轻, 还这么优秀这么善良, 理应有个美好的未来。
那边篝火晚会结束得差不多,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阮棠扶起柳明玉:
“夜里风大, 咱们也回去吧。”
她抱着柳明玉的腰,确认自己的主人站好了, 才小心翼翼地松手,扶着柳明玉往营帐那边走。不料走出几步, 阮棠忽然觉得不对。
“我嗅到了乾元的气息, ”阮棠低声说道,“很危险的那种。”
没等柳明玉说什么, 她已经把柳明玉护在身后, 抽刀在手,警惕地盯着四周。
这时,刹那间闪现出一道寒光。阮棠条件反射般用刀挡住, 接着身手抓过去,虎口一错, 就听见一声惨叫,那人手中的刀也掉落在地。
她把刺客的手摘脱了臼,接着在他后背上一打,就把他打倒在地。这刺客还带了几个手下,也都被阮棠一一打翻。
沙漠的夜晚似乎格外得黑,喧嚣的风声擦耳吹过,若不是阮棠敏锐,恐怕还发现不了这几个有备而来的东西。
她的长刀正要朝刺客的咽喉处刺去,却听柳明玉说道:
“慢。”
阮棠立刻调转刀尖,但也没有收回刀鞘,而是提着刀虎视眈眈地监视着这刺客。
柳明玉双手拢在袖子里,慢慢踱步到刺客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得很轻蔑。
这一瞬间,阮棠似乎梦回了自己与柳明玉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柳明玉也是如此得高高在上,仿佛矗立在人间的神女,但是一尊只会审判不会怜悯的修罗神。
那时,站在柳明玉身边的还是白骨。当年的阮棠不会想到,如今自己竟然也会站在这个位置,并为能够当柳明玉的猎犬而感到无上的荣幸。
柳明玉悲悯地望着这个刺客,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想为布达复仇,可惜你们的主子都斗不过我,你不过是他脚下的一只蝼蚁,又能怎么样呢。”
这刺客见自己竟然被她一眼就识破了身份,又领教了阮棠的厉害,吓得连连叩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饶命?”柳明玉挑眉,轻蔑一笑,“若今日是你们得手了,你们会饶孤一条命么?”
刺客被她问傻了,但没办法,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明知她不可能饶了自己,但也只能一遍一遍地磕头。
柳明玉懒怠地乜他一眼:
“行了,孤不杀你就是了。”
这刺客又惊又喜:
“您说真的?”
“自然,”柳明玉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你得报答孤的救命之恩啊。”
刺客把自己带来的这几个残兵都纠集起来,期期艾艾地问柳明玉:
“大人,您要小的们怎么做?”
阮棠也附耳对柳明玉说道:
“主人,这种人可收不得。”
柳明玉笑了笑。
阮棠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多嘴,自觉退下。
柳明玉笑着对刺客们说道:
“拿起你们的刀,孤还需要你们做事呢。”
……
回到大营里的时候,阮棠一边为柳明玉宽衣,一边问道:
“主人留着那些东西做什么事?”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替主人做的?阮棠想问这句话,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
柳明玉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笑道:
“谁家小狗连刺客的醋也吃啊?”
“我、我喜欢吃刀削面,当然喜欢加醋。”
阮棠红着脸说道。
柳明玉故意说道:
“孤只是问谁家小狗爱吃醋,又没说是你,怎么你这就承认了?”
阮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主人给逗了,脸色更红了,像秋天的糖心脆柿子。
柳明玉笑得要扶着腰才能站稳,阮棠一边扶着她,怕她摔了,一边又生气道:
“主人又笑话我。”
“孤可能要等下辈子,不认识你了,见到你才能不笑,”柳明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耐心地解释道,“孤要他们做的事,不适合你去做。”
阮棠不服气:
“什么事?”
柳明玉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阮棠俯身把耳朵贴过去。
柳明玉咬着她的耳朵,悄声说了几句话。
阮棠有些惊讶:
“这样可以吗?”
“这是孤亲手给英王编的圈套,他若不中,可就不礼貌了。”
柳明玉说道。
话落,却听有人来报:
“埃赛公主来了。”
阮棠奇怪: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柳明玉却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只是说道:
“埃赛夤夜而来,自然是有要事。”
说罢,吩咐士兵: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埃赛就走进了营帐,而且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阮棠示意士兵退下,这才问道:
“你怎么啦?”
埃赛二话不说,居然直接请罪:
“你们今晚是作为客人被邀请去的,结果却在帕夏的地界上出了那种事,是我没有顾全好……”
“无妨,”柳明玉拦住她的请罪,不让她说下去,“帕夏部如今本就动荡,有些宵小动了歪心思也是难免。这种刺杀,孤都数不清遇到几次了。”
说着,看了看她闪躲的眸子,柳明玉又笑道:
“这不过是小事,埃赛公主何必特意过来呢。阮棠,去给公主上茶。”
营帐里用水不方便,热水都要到统一的地方去打。埃赛直说不必如此麻烦,但柳明玉还是让阮棠去了,并在阮棠走后,向埃赛笑道:
“埃赛公主,孤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埃赛赶紧说道:
“您问,我要是知道一定告诉您。”
“沙漠里的红绸子,”柳明玉笑眯眯地问道,“公主可还记得?”
埃赛的脸色瞬间就白了,跪倒在地:
“您……您都知道了……”
柳明玉在椅子上坐下,娓娓道来:
“沙漠里的路那样难走,若非本地人,是做不到这件事的。而如果是不了解阮棠的人,也想不到她会采取这样的措施吧。”
柳明玉笑着看向埃赛,但实际上眼神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孤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埃赛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事到如今,埃赛反而镇静下来了:
“是。我和阮棠毕竟是两个阵营里的敌人,我既然做得出这件事,也就不怕日后被清算。”
说罢,她深深拜倒:
“请摄政王责罚!”
然而,柳明玉只是轻飘飘地说道:
“起来吧。”
埃赛不可置信:
“我险些害死阮棠,您不恨我?”
柳明玉笑道:
“埃赛公主说得对,当时你与阮棠是敌人。战场上,自然是怎样能把敌人置于死地就要如何,有何可怪罪的。”
埃赛艰难地站起身来,又听柳明玉说道:
“再说,这件事孤已经找到人背锅了,你又何必急着认下。”
“摄政王的意思是……”
埃赛不解。
“这就与公主无关了,”柳明玉浅浅一笑,“埃赛公主只要记得,阮棠并不计较这些,她拿你当朋友,你也要拿她当朋友。”
埃赛忙道:
“是,这是肯定的。”
柳明玉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
“以后和阮棠好好玩。”
埃赛心说这语气怎么好像家长叮嘱其他小孩子一样。
接着,又听柳明玉问道:
“对了埃赛,你觉得我们阮棠的样子……”
她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你觉得阮棠长得像不像帕夏人?”
埃赛一听有些惊讶,但又仔细想了想:
“她的肤色和身材确实有些像帕夏人,包括脸上的雀斑,但也有汉人的样子。”
“就是说,我们阮棠可能是汉人和帕夏人的混血?”
柳明玉问道。
埃赛不敢肯定,但至少从外貌上来看,是有这个可能的。
一想到帕夏人和汉人的混血,埃赛就想到了大祭司之前的那个女儿。可是那孩子不会是阮棠,阮棠的年纪太小了。
“与大祭司相恋的那个汉人,埃赛公主知道她的身份么?”
柳明玉蹙眉道。
埃赛摇摇头:
“当年他是奉派出使帕夏,只知道他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儿,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据说有一次大祭司在为那个孩子祈福,祈祷她能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钟鸣鼎食之家?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称得上是钟鸣鼎食。柳明玉暗自思忖着。
“好,孤知道了,感谢埃赛公主知无不言,”柳明玉说道,“只是这件事……先别和阮棠说。”
埃赛答应下来,又奇怪道:
“阮棠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
话落,就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慌乱的小狗叫:
“来啦来啦,我打到热水了!”
一听埃赛要出来找她,阮棠赶紧进来,生怕被埃赛当场抓包,发现她就在营帐外面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