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又是一声啰响。
比赛截止。
台上不多不少，正余十人。
肖炼的身体颤抖起来，又羞又恼，只觉得台上同门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惊诧，一丝不屑。
那目光如锥刺骨，肖炼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大喝一声：“不可能！”
原本已经往台中央走的时素欢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目光平静，轻飘飘丢下话来：“大师兄，莫要输不起。”
耳边传来刺耳的窃窃私语声。
“这人谁啊？怎么这样？”
“就是啊。一个大男人输给小姑娘已经够丢人了，怎么还这么说。我刚可是亲眼看到人家小姑娘光明正大给他打下来的。”
“我记得他好像是玄剑派大师兄，叶如笙的未来夫君。”
“真的假的？这堂堂大师兄，也不过如此啊。”
……
肖炼的脸涨了红，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下意识望向叶震和丁棠方向。
叶震的目光幽深，眉头微微蹙着，显然很是不满意。而丁棠则露出些许诧异神色，也正在看着他。
肖炼匆匆一瞥，便落回台上时素欢身上，强撑道：“那一剑有古怪。”
时素欢挑了挑眉：“哦？请大师兄指点。”
肖炼沉下目光，感觉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我们玄剑派何时有这种剑招？我入派十余年，前所未见。”
“是吗？”时素欢笑了起来，并未立刻反驳，而是提剑起手，右脚往前略踏一步，然后往前一刺。刺完将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了剑，微微歪头，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最简单的基础式，师兄竟然认不出吗？”
一片哄堂大笑。
若方才只是起哄，此刻却是真切的笑声，起起伏伏落在身旁，让肖炼无地自容。
“这算啥古怪啊。”
“就是啊，这基础剑招老子都会使，不都差不多嘛？”
“被这简单的剑招打下来，还不服气，也太丢人了。”
“哈哈哈……”
“怎么可能？”肖炼眼底神色幽暗，“你一招最简单的基础式，就能将人打落碧渊台？”他环顾一圈台上其余弟子，“大家皆是同门，习得是同一套剑法，试问有谁自信可以做到？”
闻言，有一些人脸上也露出些许犹疑之色。
“大师兄，你这就有些偏颇了。”邢彦平日与时素欢交好，比她年长两岁，也算同门里较小的弟子，素来直言不讳，“我们做不到，不代表素欢做不到。”顿了顿，“我相信让掌门来使，也能做到。难道掌门不是和我们使得同套剑法吗？”
“她能与掌门比么？”说话的是肖炼的好友林非。
“那你又能和素欢比么？”邢彦嗤之以鼻，“技不如人罢了。这碧渊论剑哪年不是第一场便有高手惜败？我瞧你们围攻三师兄的时候也挺理直气壮啊。”
“你！”林非涨红了脸，被堵到说不出话。
“好了，别争了。”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叶如笙，她神色冷淡，丢下话来，“胜败乃兵家常事，没甚好争的，这么多人看着，莫要闹笑话。”
说着，她瞥了台下的肖炼一眼。
肖炼咬紧了牙，直直望着台上的叶如笙，眼底露出受伤的神色。
“好了好了，这台上混乱，不敌也是寻常。何况大师兄先前一直与三师兄缠斗，耗了不少力气。”台上与肖炼交好的人跳出来替他说话，铺了台阶，“大师兄，你先去休息罢。”
肖炼深吸一口去，随之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连碎剑都没顾得上，一甩袖子便快步离开了。
叶震始终背着手站在台下没说话，神色威严。
一旁负责敲锣的弟子有些忐忑，见掌门没异议，这才复又敲响了锣，朗声道：“今日比赛到此为止，胜者十人，分别为叶如笙、狄书仁、时素欢、邢彦……于明日辰时再战。”
时素欢轻巧地跃下碧渊台，朝邢彦抱了抱拳算是谢过，随即跟上前面叶如笙的脚步，犹豫了下才道：“师姐，你这样说，师兄好像更不高兴了。”
话虽这么说，她的语气却没什么愧疚。自己本来就是真刀真枪赢的，用的也是玄剑派的招式，只是多了些通过拒霜提点悟到的东西。因为叶如笙的缘故，她素来不喜肖炼。如今虽然对叶如笙已无爱慕之情，却仍不待见这个大师兄，总觉得他配不上师姐。
然而众多子弟里，她排行第六。三师兄是个武痴，对男女之事素来不感兴趣，四师兄张海鸣和七师弟林非又资质平平，更是让人看不上。五师兄邢彦，则与八师妹情投意合。
也难怪叶震将掌上明珠许配给肖炼，思来想去，偌大的门派，除了肖炼竟是无人可许。
叶如笙面色如常，淡淡道：“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就事论事罢了。”
时素欢知晓师姐性子便是如此，顿时展颜一笑。
这一比就是大半天，众人都饿得不行。
此次出山，为了方便玄剑派便在附近的儒林客栈定了房。此次告一段落，便各自分散着去寻吃的了。
周围皆是武林人士，不少有意结交的都会前来探讨。
来找时素欢的自然也不少，然而她心有所属，哪里还愿意理会这些，避开众人便独身悄悄退了出去，直奔茶楼，连楼梯都懒得爬，脚尖一点，便径直跃到了三楼。
刚站定，她便迎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目光。
时素欢只觉得胸口一滞，这几日的思念尽自涌上心头，一时竟是喉头哽塞，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已摘了斗笠，正坐在窗边的拒霜。
对方朝她招了招手。
脚步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步步往那人走去。
比赛结束，茶楼人去楼空，周围喧闹声不绝于耳，整个碧渊城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热闹里。然而于时素欢而言，那些喧闹却像是隔着雾蒙蒙一层，从耳边褪去，只余下眼前的人，熟悉的眉眼风华无双，倾倒一片痴心。
她恍惚地在桌前站定。
拒霜探过手来，拢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旁坐下，推过来一杯茶：“恭喜。”
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疲惫便一洗而空。时素欢笑了，笑得纯净而热烈，直勾勾地盯着拒霜，喉头滚动，半晌才轻声道：“我想你了。”
拒霜的目光晃了晃，低低应了声：“嗯。”顿了顿，又打趣道，“理应如此。”
这人说话素来这般，时素欢早已见怪不怪，反而自己先红了脸。她伸手取过茶盏一口饮下，入口甘甜清冽，却浇不灭心头的热意。
“你那一剑使得很好。”拒霜托着腮继续道，话语平静，只隐隐透出一些称许，“看来这几日有所悟道。剑还称手吗？”
时素欢将手里的剑搁在桌上，目光温柔拂过：“嗯，很好。我需要更努力才配得上她。”
拒霜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这次回去见了你那师姐，感觉如何？”
闻言，时素欢微微一怔，瞥见对方神色，目光坦然：“你觉得呢？”
拒霜只是笑。
那笑容比这春日枝头的花更艳，让时素欢心中微动，又是看得发了怔。
这几十个日日夜夜，她思念又不敢思念，这面容宛如刻在心底，稍稍一触碰就会铺天盖地而来，淹没自己。
如果说之前对师姐的爱慕是潺潺如细流苦思，对拒霜的倾心便是汹涌洪流，将她裹挟其中。
想到这，她鼓起勇气去拉拒霜垂放在桌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