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入魔的是沈音,她该如何?

  因江尘而生的疑问折磨了倚狐整整两日,她做不到沈音那般是非分明,果断凌厉,她心中有太多的情在将她牵引。

  或许,真有那日,她会成为江尘。

  江灵仙去的事都传开了,仙灵人人哀悼,药宗的人虽是意外,可也来宽慰了两句。

  其他宗门虽是也客气了两声,心中想必都在窃喜仙灵损失了位厉害的长老。

  狸山即将现世,四十二宗三十六门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唯独上灵宗的人迟迟不见踪影,沈君兰口中的邪神也没有露面。

  倚狐很难得想出去走走,刚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了跪在院中的江尘,短短两日她竟是消瘦了许多,宽大的青袍都挡不住瘦弱的身板,那脊背像是轻轻一折都能断掉。

  江尘双膝跪地,摆在跟前的是她的法器,那柄锋利尖锐的长剑,那是江灵送她的法器。

  那日江灵走时她是如何跪着的,今日还是如何跪着的,只是江灵消亡的地方摆放了上了柄长剑。

  江灵走的太突然,也太过惨烈了,她在这世间半点痕迹都没有落下,江尘唯一悼念她的方式,似乎只剩下这把法器。

  倚狐都不用走近,就可以看到江尘空洞呆滞的双眸。那双眼眸里分明无悲无喜,却让倚狐感受到了莫大的哀痛,她也跟着揪紧了心。

  沈月华她们都劝过了,只是江尘不肯起来。

  她说她要送送江灵,只是江灵早已化作了一缕黑烟,永远消散在了尘世间,只剩下那留给仙灵每位弟子的赐福,江尘还要将江灵送到哪里去呢。

  她知,江尘应当是痛极了,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二。

  听沈月华说江尘对江灵一直都很敬重,敬重到会因为江灵丧失部分为人的原则。

  江尘的命是江灵捡回来的,所以江尘一直心存感激。

  江尘的家乡并不在仙灵境地,那里只是处人烟寥寥的小村落,江尘五岁那年,她们村被路过的魔宗屠杀,只落得个村毁家亡,无一幸存。

  不过,她命好,被路过的江灵捡了回来,江灵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给她取了新名字名唤江尘,从那以后就跟着江灵修行。

  修仙当断五谷,可江尘年幼需要进食。

  仙灵是有灶火房的,不过并不在任何一境,离东境越发算不得近了。江尘腿脚不快,每每等着江尘从东境晃晃悠悠下来,往往是还未走到灶火房,灶火房的门已经关了,她只能吃灵果充饥。

  江灵知晓此事后,就叮嘱门内弟子照看她,可江灵那些弟子个个都是修炼狂魔,修炼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小师妹的口粮,江灵也就收回了叮嘱,变作了自己照看江尘。

  她早就断了五谷,可每每到了灶火房开门时会亲自带着江尘过去,那时候江灵是灶火房里唯一会出现的长老。

  江灵临终前说她对江尘不好,可实际上她一直对江灵呵护备至,江灵所有的术法都是她手把手教的,每每瓶颈,江灵都会亲自给江尘炼药,药性都是按着江尘身体承受范围来配制的。

  江尘的法器都是江灵用了近千年的,名为烬寒,那是江灵的师父给江灵的,江灵赠她宝剑的时候,弟子们纷纷说她偏心。

  江灵便将自己收藏的法器都分给了弟子们,她自己倒是没了趁手的法器,江灵这才外出寻找法器机缘,也是那时她遇到了诛黄旗。

  或许,江尘在发现诛黄旗噬主的时候是愧疚过的,如果不将烬寒送她,江灵或许就不会外出寻机缘,也就不会遇到诛黄旗。

  江灵这辈子唯一一件对不起的江尘的事就是将原本该是江尘的境主之位给了曲承蔚。

  正如江灵所说,她是昏了头,修炼几千年断情绝爱,只求仙道,可大限将至那日才恍惚惊觉她在这世间似乎什么都不曾体会过。

  一时贪恋,倒是害了自身。

  倘若曲承蔚还活着,也不知江尘会不会拿烬寒在他身上戳出千百个孔来,倚狐微微敛去了杂乱的思绪,她能理解江尘,可她能做的也只有理解。

  她无法劝慰江尘,因为她连自己都劝不住。

  每每想到沈音可能会入魔,便会心如刀绞。

  倚狐没有打扰江尘,她尽量安静地离开了院中,将院里的寂静留给了江尘和烬寒,也留给了江尘对江灵的思念。

  日后……她会不会也走到这步?

  不,不会的,就算是昨晚的处境,她也不会的,大不了她陪着沈音一块死。

  她许诺过沈音的,永永远远地陪着她,自然也包括了同消散。

  倚狐微微抬起手腕,捂住了发疼的心口,她不知道自己思想对不对,可若要她杀沈音未免太难,若要看着沈音死在眼前也做不到的,若是不能护住她的命,那一起死也是个结局。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意城中,偶尔和仙灵弟子擦肩而过,也顾不上说上句话。

  倚狐并不知道她要朝着哪里去,她只是有些迷惘难受,一个简单的设想已经几乎要逼疯她。

  耳边忽有了道熟悉的声音:“倚狐倚狐,我仙灵法诀突破到第四层了。”

  倚狐抬眸,看到了饲柔,饲柔朝着她跑来,身后还跟着映桃。

  自从饲柔抱怨过冰凰事后,映桃似乎就将饲柔盯了起来,竟是会跟着她到空意城中闲晃。

  看来突破的并非只有她一人,倚狐勉强笑了笑:“那很好啊。”

  饲柔在她跟前站稳,撞上倚狐失魂落魄的神情,她脸上一点点喜色,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其实这样的突破,也没有那么高兴。”

  她心知杜明,她的突破来自赐福。

  饲柔她们都不知道江灵是如何死去的,毕竟早些年宗门上下都知江灵大限将至了,她突然仙去,也都以为她是大限到了,也算是给江灵留下了最后的颜面。

  饲柔并非第一次感受到赐福了,二十年前的魔宗第二次围攻仙灵,那天死了好多好多人,她体内的灵力都因赐福而盈满,可这也恰是她难过的点,抛开赐福的力量,她自己真正修炼得到的修为并不多。

  她的懈怠,在面对前辈们的赐福时,有些羞愧难领。

  倚狐并没有接饲柔的话,她的心还沉浸在迷茫彷徨中,饲柔轻轻拍了拍跟过来的映桃:“映桃你觉得呢?”

  既是仙灵弟子都会得道的赐福,那映桃自然也是得到了的。

  映桃不知内情,也并非不努力之辈,她面对赐福唯有坦然:“江长老留下赐福是望我们都能成长,而不是要我们陷入悲伤的。”

  饲柔抿抿唇:“我只是觉得生死好像都在一瞬间,实力再强大,生命都是那么的脆弱,难道你不怕死啊?”

  “死有什么怕的,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痛苦。”映桃和饲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子,她不愧是寒忧离着重培养的亲传弟子,东南境未来的境主,她对生死这样的问题都显得无畏无惧。

  她的话也有些道理,死去的人消散了,活下来的人痛不欲生。

  此刻的江尘还在院中跪着。

  映桃话音刚刚落下,还未等着饲柔再接上半句,她自己又说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想晚点死,起码突破仙灵法诀第十层了再死,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留下赐福,也好让宗门里与师叔这般愚笨的人修炼路更容易些。”

  她挤兑了饲柔,饲柔哪里会忍她,饲柔伸出手就要打她:“你骂谁呢,我好歹是你师叔。”

  映桃笑了声,身形极快的消失在了眼前:“少宗主,阿阮师姐,我先走了。”

  “你站住!”饲柔气急,追着映桃跑掉了。

  可映桃刚刚喊了声阿阮师姐,这里哪里来的阿阮?

  倚狐左右看了眼,也没有看见阿阮的身影,阿阮的声音却忽然在她背后响起来:“倚狐。”

  她转过头,阿阮正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阿阮看上去心情极好,倚狐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倒不是她非要阿阮沉闷些,只是她的姿态和最近被悲伤笼罩的仙灵大不相同,倚狐记忆里阿阮可是会别人一点伤痛而难受的好妖,按理说她也该为江灵而难过的。

  难道说因为江灵的诛黄旗伤过她爹娘?

  倚狐的疑惑没有维持很久,阿阮就替她解了惑,阿阮扶住她的肩头,朝着前方指了指,迎面而来的是江绯谙和遇仄,遇仄鼻青脸肿的,看着十分憔悴。

  她笑的是遇仄。

  那只蛛妖搞成这样,倚狐都有些想笑:“她那是怎么弄的?”

  “可能是遭报应了。”阿阮说这句话的时候,遇仄和江绯谙恰好从身边走过,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当是听见了,遇仄恼怒地朝着她们瞪了眼。

  还未动手就被江绯谙扯住了:“进狸山再说。”

  这句话显然也说给倚狐和阿阮听的,江绯谙未免对遇仄的实力太过有信心,竟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她们,等着进了狸山,谁生谁死可不好说呢。

  遇仄想要阿阮的命,可阿阮也想要蛛妖的命。

  ——

  倚狐也没有跟阿阮聊多久,风灵鸢就来找她,风灵鸢跟说沈月华有事跟她嘱托。

  狸山即将现世,倚狐大概已经猜到了沈月华找她是何事,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饲柔跟她讲过的宗门印的事。

  果然,倚狐刚刚进屋门,就看到了沈月华手里的宗门印。

  宗门印并不大,金色的印章还泛着红,沈月华冲着倚狐招招手,郑重其事地将宗门印交到了她手中:“倚狐,我虽收你为徒,但也没教过你太多东西,眼下你要进狸山了,师尊将宗门印给你,还望你平安归来。”

  宗门印刚刚落入手掌,倚狐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流顺着宗门印落入她掌心,她微微运转灵力,宗门印就更红了几分,它里面装着的力量让倚狐升起来几分畏惧,这甚至只是通天印的其中一块就有了这般强大的力量,那完整的通天印又该是多强大的存在呢?

  这就是仙灵最厉害的半神器吗?

  宗门印里的暖流似乎能安抚人心,倚狐的浮动不安竟是慢慢被抚平,她紧紧握着宗门印跟沈月华说道:“师尊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宗门里所有弟子的。”

  沈月华有些疑惑:“保护她们?”

  倚狐更加疑惑,按着饲柔所说,仙灵的半神器里最厉害的便是通天印,通天印就被分为了三块,一主印二分印,主印是灵力最为充沛主战斗被莫天机偷走了。另外两块分印主防御,一块被宗主随身携带主掌惩处,这才是仙灵所认可的宗主印,另一块分印从来都是给少宗主用的,也就是宗门印。

  宗门印中内有一道可供活人修行的法阵,若真出事大可将宗门弟子都装进去,她只要保护好宗门印,那仙灵弟子都不会有伤亡。

  “宗门印不是可以将所有人都装进来吗?师尊放心,若是真的遇险了,我将她们都装进去,一定平安带回来。”

  听着倚狐的承诺,沈月华脸色越发不好看:“这是谁跟你说的?”

  “饲柔师叔说的。”

  沈月华皱皱眉:“必定是苍长老为了哄她来狸山历练骗她了,倚狐,宗门印装不了活物。”

  沈月华口中的宗门印和饲柔口中的截然不同,通天印的确被分为了三块,但没有主印和分印之分,宗御印、宗主印的力量相同,都是拥有强劲的灵力,能用出多少力量还得看使用的人修为如何。

  宗门印是最为特殊的,因为通天印里沉睡的灵识就在宗门印中,但它的灵力反而是最少的,但她可以感知所有的修炼过仙灵法诀的弟子,也可以让其他弟子感知到它。

  所以只要倚狐带着宗门印,跟她一同进狸山的弟子都可以感受到她的位置,前来守护她。

  从不是倚狐要守护她们,而是她们要守护倚狐。

  “你以为我为何突然让你当少宗主,那是师姐为你争取的。”

  “宗门印是件半神器,虽是残缺但灵力比只墨瑟更充沛,不用你去保护任何人,你是少宗主,若是你遇险,仙灵弟子都会舍命相护,就算真的非要一方相互,也不是你要保护她们,而是她们要保护你。”

  “倚狐,师姐一共只求过我两次,一次是求我让你入仙灵,一次是求我让你做少宗主,她对你真的很好,此次狸山历练的风险是往昔的千百倍,她也是想保住你的命。”

  沈月华的话字字句句,倚狐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在倚狐的心中掀起来了惊涛骇浪。

  她没有想到这份待遇居然是沈音给她求来的。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敢信这是沈音替她要的。

  用别人的命来守护她的命,她自认受之有愧。

  倚狐震撼沈音对她关爱之深的同时,又有些觉得沈音与从前不一样了。

  沈音是她心中的女菩萨啊,菩萨普度众生,万物都平等,又怎么可以牺牲别人来保护她。

  她心中的信念在一点点崩塌。

  倚狐轻轻咬住唇瓣,她将宗门印还给了沈月华:“师尊,这宗门印我不要。”

  沈月华看着手中的宗门印,有些愣神:“倚狐,你不要孩子气。”

  她没有孩子气,这对于倚狐来说并不仅是一件法器,还是能将她所有执念都击溃的利刃。

  “我可以保护自己,我不需要别人为我牺牲。”

  听着倚狐带着哭腔的声音,沈月华仿佛想到了自身,她当初也是这样跟静姝说的,这几乎是每代仙灵少宗主都会问的。

  当时静姝是如何跟她说的?

  沈月华微微闭上眼眸,在脑海中回忆着静姝的话。

  “不是为你牺牲,而是为了仙灵,仙灵需要少宗主。”

  “为什么是我?师尊,非要是我吗?”

  映桃所说那句活着的人比死了更痛苦,倚狐此刻已经可以想象了。

  要让别人为她死,这样的恩情,她万万是承受不来的。

  面对倚狐歇斯底里的质问,沈月华还是较为平静地说道:“柳固珩都说乱世要来了,若是我死了,仙灵还需要人管,师姐说的很对,你的确比阿阮合适当宗主。”

  沈月华的话并不能让倚狐信服,只能让她心中对沈音的崇敬崩塌的更厉害,她心中的沈音不该是自私的。

  不,沈音并不自私,她只是想她活着。

  都是她不好,是她不够强大才会毁了沈音身上的神性和悲悯感。

  倚狐捂着耳朵,神情愈发痛苦:“阿阮比我活的更久,比我实力强,为何不让她来,我……”

  沈月华打断了她:“倚狐,你也说了,阿阮比你活得久,她早就在世间挣扎过千年,见惯了冷暖,也有过更要好的同伴,在她那里,仙灵不会是排在第一位,你才是最合适的少宗主人选。”

  倚狐还想拒绝,沈月华已有些不耐烦。

  她脾气极好的,只是这宗门印,倚狐究竟明不明白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少宗主身份的象征,也不仅仅是件法器,还是沈音对她的好意。

  沈月华是敬重沈音的,虽心有怨言,可更不高兴倚狐推三阻四。

  她直接将宗门印扔向了倚狐,并且用强大的灵力将倚狐震了出去:“不要再说了,现在回去熟悉宗门印的力量。”

  倚狐没有重重地摔在院中,她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接住,那是属于沈音的力量。

  倚狐捧着宗门印,站稳了身,不知所措地望着沈音:“仙,仙师。”

  她似乎成为了一个罪人,坏了沈音的修行。

  倚狐觉得沈音差一点就要成神的修为全因她而毁,自然是心中有愧,还有痛苦缠绕心间,手中的宗门印仿若一块烫手山芋,倚狐急于将她抛丢出去。

  她捧着宗门印的手,都在轻轻发颤,她将宗门印举给沈音:“仙师,这宗门印我不能要。”

  沈音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问她:“狐儿,你怎么了?”

  她对倚狐的态度越是温柔,倚狐越觉内疚,她忐忑不安地开口:“仙师,我可以用宗门印保护门中弟子,但如果我拿到宗门印的意义是让她们找到我,来保护我,我……我是不愿意的。”

  “如果我活下来的代价是别人为我牺牲,我宁愿不活。”

  沈音懂得了倚狐的别扭:“你在怪我帮你问月华要了这宗门印?”

  “不,不是的。”倚狐连忙辩解,她怎么会怪沈音呢,无论沈音做出怎样的事,她都是不会怪罪沈音的,她只是……

  “我只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为我牺牲。”

  “你若真不想她们为你牺牲,那你就该想办法让自己强大到不惧任何危险,你能守护好自己,自然不会有人为你牺牲。”沈音的语气冷了许多,望向她的眼眸也不再柔和:“还有她们就算牺牲,守护的也不是你,而是仙灵。”

  沈音好像是生气了,倚狐低着头,不敢吭声。

  直到那抹身影因为失望,消失在了此处,她方才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可哪里还有沈音的踪影。

  她好像做错事了。

  倚狐捧着宗门印有些手足无措,她该去找沈音的,可她该跟沈音说什么呢。

  其实沈音说的是有道理的,只要她够呛,哪里还需要其他人为她牺牲,所以她眼下最应该做的事,似乎是去修炼。

  是了,她该去修炼的。

  可沈音好像生气了,倚狐捏紧了宗门印,一时间竟不知到哪里去找沈音。

  就在倚狐迷茫的时候,风灵鸢走进了院中,她看到了倚狐手中的宗门印,笑盈盈地说道:“拿到宗门印了啊,你可得好好谢谢沈师姐哦。”

  倚狐没有反应,风灵鸢觉得稀罕极了,她朝着倚狐走近:“倚狐,你怎么了?”

  “风长老,仙师好像生我气了?”倚狐鼓足勇气,才敢告诉风灵鸢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别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我,我才会不想要宗门印的。”

  风灵鸢听到她的话,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觉得倚狐可笑,心中升起来几分恼怒:“你真是个笨蛋,她怕你死有什么不对的。”

  “仙灵狸山历练以前都会定下少宗主啊,这是规矩,沈师姐只是推举了你,她又不是逼着别人为你牺牲,仙灵的道是守护,而愿不愿意守护是要看个人的。”

  “她最多只会逼她自己拼命护你周全,沈师姐昨日还在与柳固珩他们商议,究竟有没有什么秘术可以打破神山的封印,让她们也可以入神山。”

  “……”

  风灵鸢都有些替沈音感到不值得,她都很意外倚狐居然这么没良心。

  其实仙灵自来都会在狸山历练前决定下少宗主人选的,一来是鼓舞气势,二来是能震慑对手,倒不是先说守护不守护的,只不过静姝收徒太晚,导致沈月华也不想早收弟子。

  风灵鸢其实很了解自己这个人,她就是没什么大局观的,她眼里装满了沈月华,沈月华不收徒弟,她也不想收,要不是沈音非要引倚狐入门,还额外附送了一个天资极好的阿阮,她和沈月华现在都应该是没有徒弟的。

  那就更别提少宗主的人选了。

  倚狐和阿阮都入门太晚,而且这十四年间都在闭关修行,根本是难以服众,按理说是定不下来宗主人选的。

  可倚狐昏迷的那些日子,她们议事的时候,沈音提了出来要让倚狐做少宗主。

  她直白地告诉沈月华,她是图谋宗门印的力量,要替倚狐增加一线生机,沈月华因此还生了气。

  其实风灵鸢觉得沈月华就是太将静姝的话当回事了,她时时刻刻记得静姝说沈音无欲无求,是她们同辈当中最有望得道成仙的,所以在发现沈音心中有了欲望,有所求后,甚至那份欲望还在日益见长后,心中会觉得痛苦复杂。

  她早将沈音视为仙人,却从未问过沈音想不想成仙,但沈月华唯有一点是非常好的,好到让风灵鸢嫉妒的份上,她真的很听沈音的话。

  但凡是沈音说的话,她就算是心中不乐意,还是会听。

  静姝以前就说沈月华耳根子软,不适合做主,只适合听话,她是没怎么感受到的,但沈音应当是深有体会的,毕竟因为沈音的坚持,沈月华可以破格将倚狐纳入门内,因为沈音的做法,沈月华甚至会乖乖靠近风灵鸢怀中,这次也是一样的,因为沈音非要替倚狐争取到宗门印,沈月华脸都气到泛青了,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然,少宗主的人选可不是沈月华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因为倚狐入门太短,没有办法服众,沈音可是挨个境主讨教了一番。

  沈音是把其他长老打到闭嘴了,倚狐这个少宗主的位置才定下来的。

  风灵鸢都觉得唏嘘,毕竟沈音虽是强悍,可仙灵那么多长老的轮番比试,沈音还是落了些伤的,要不是沈音说不要告诉倚狐,她一定早就跟倚狐念叨了,毕竟她可和沈月华不一样,沈音要是对别人有情,她简直是求之不得。

  这样她就不必顾虑沈月华哪日真的对沈音生了爱慕。

  沈音一看就是个十分执著的人,一旦动情,可不会轻易换人。

  倚狐的少宗主之位根本不是要来狸山历练,突然决定下来的,而是沈音拼了命给她夺来的。

  拼命似乎是有些夸张了,那些比试还是点到为止,而且沈音实在是强悍,也就是受了些小伤还有些力竭。

  早就说好的事了,只是沈月华那个人做事就是犹犹豫豫,有些拖拉的,临出发了才告知宗门上下,就好像没到最后一刻还剩下什么变数一般。

  可她和沈月华加在一起,除了倚狐,也就还有阿阮那个弟子了。

  她自认绝不会为了阿阮将宗门上下所有长老都打上一遍的,也不是她不爱惜徒儿,实在是她觉得宗门印可有可无。

  若是真的到了阿阮面对不了的境地,就算给她十个宗门印也是无用,若是能面对的,那么无需宗门印也可以赢,灵识没有认主的法器,说到底还是主人有几分力才能用几分力。

  为了一点助力去得罪所有长老,风灵鸢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她就是没有沈音强大的,那些长老可不是好惹的,这要真轮上一遍,说不定她圣灵花的身份都要暴露了。

  风灵鸢这些年与人争斗,哪怕是狸山历练还是留了余地的,她得分力稳住体内的封印。

  都已经替倚狐拿到了宗门印,沈音还是不放心。

  自从她得知邪神降世,而且十分有可能去狸山里抢夺神性后就开始变得惴惴不安,恨不能自己去替倚狐参加此次历练。

  昨日还在问绿蕊她们有没有办法打开神山的禁锢。

  沈音为了让倚狐活着的希望更大些,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到头来倚狐居然是不领情,竟和她那个没良心的师父差不多了。

  想到沈月华,风灵鸢又有了怨念。

  倚狐听到了,也听懂了。

  沈月华只告诉了她宗门印的用途,却没有告诉她沈音为了让她得到宗门印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甚至……甚至不曾告诉她,宗门印真正的意义。

  不,不是沈月华没有告诉她,是她自己在听到宗门印的用途后,就下意识觉得沈音是要用别人的命来守护她的命。

  她为什么会觉得沈音是那样的人呢?是她曲解了沈月华的话。

  风灵鸢骂的很对,她就是个笨蛋,才会辜负沈音的一片好意。

  她为什么会那么武断的觉得沈音是会不在意生命的人?又凭什么去跟沈音那样说话。

  倚狐的眼眸失去了焦点,她呢喃自语:“仙,仙师,对不起。”

  听上去,倚狐还是比沈月华有良心些的。

  风灵鸢看着倚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是在反省自身了,风灵鸢嗤笑一声:“你跟我说又有何用,你该找沈师姐去。”

  风灵鸢是有些开心的,她早就觉得她们都有意,倒是没人与她承认半句。

  没一个似她这般坦荡的,那爱了就是爱了,得不到也得缠着,她可没有倚狐和沈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倚狐后知后觉地朝着院门走,就在刚刚要踏出院门的时候,忽然回转过头,有些犹豫地问着风灵鸢:“风长老,我该跟仙师说些什么呢?”

  她刚刚不就说的很好,这会儿倒是要问她了。

  风灵鸢刚觉得有些无语,那院门处多了道身影,青袍白面,可不就是沈音。

  风灵鸢顿时改了口,她责备着倚狐:“你还挺没良心的,以前看你舍命也要顾着沈师姐骄傲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爱极了她呢。”

  她有心试探,只盼倚狐能在沈音跟前露了心声。

  可倚狐听到她的话,猛地变了脸色。

  爱……风灵鸢都能看到她的心了?

  倚狐真的是爱极了沈音的,爱到了较为卑微的地步,以至于每每奢望她的垂爱,都会让倚狐觉得这是一种罪孽。

  所以在误会沈音因她而牺牲别人的时候,先想到的也是责备自己坏了沈音的修行。

  风灵鸢而今当着她的面,一声爱意挑破,她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倚狐忽然想将自己埋葬起来,躲避着被她揭露的心事。

  沈音在倚狐心中刻下的影子都太美好了,悲悯、仁慈、美貌,哪里都好,唯独不像拥有情感的人。

  沈音是神,是她心中的神,是她心中的女菩萨,她每时每刻都在信奉着沈音。

  信徒是不能爱恋神灵的。

  哪怕是被如此戳破,倚狐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如何遮掩,她并不坦诚。

  “风长老,没有什么爱不爱的,我对仙师唯有尊敬。”

  因为在说谎,倚狐是低着眼眸的,她不敢直视风灵鸢的眼睛,可恰恰也因此也没看到风灵鸢的暗示,她只是悲哀地轻声辩驳:“我将仙师奉若神灵,岂敢有半分逾越之心。”

  背后忽的升起来阵阵寒意,冷的让陷入自己世界里的倚狐都猛地抬起头,回过了眼眸,她的身后站着熟悉的身影。

  “仙师……对,对不起,我刚刚误会了你的好意。”

  看到沈音的那一刻,倚狐越发庆幸自己刚刚的否认,好在没有让沈音听到她的心声。

  她的爱意只敢深藏心底,不敢流露半分。

  似乎,只要倾诉出来都会成为对神灵的亵渎。

  倚狐将自己低到了尘埃,却不知她心中的神灵早将她垂爱。

  沈音双唇轻抿,隐去了心中的疼痛。

  风灵鸢不该特意来提醒她的,沈音又想到了那日风灵鸢故意拿柳灵心激她,想到了她问她的。

  “沈师姐,我想问一声,在你心中,倚狐到底是何物?”

  她那时只应了声永留身边,可永恒早就是心动的暗示了。

  沈音在乎的人也不算少了,沈月华和玉凝笙她都是在乎的,可她从未想过据为己有,她可以支持沈月华和风灵鸢在一起,也能看着玉凝笙和沈君兰谈情,唯有倚狐她是不愿分给任何人的,想要永留身边,据为己有的。

  那这……应当称之为欲。

  欲在许多人口中是爱的另一面。

  她应当是真将这只蜉蝣妖刻进了心里,所以才会再次被她的那句奉若神灵刺痛,那日里或许就该将话说完整的,她该直白些告诉倚狐的,她不是神灵,也没有那么好,对她的所有偏袒都是心之所向。

  她都想质问倚狐一句,难道说你就傻到了这份上,竟是察觉不到半分她的偏爱吗?

  可……她既将她奉若神灵,那她或许该圆了倚狐的心。

  既是神灵,那岂会对满心虔诚信奉自身的信徒动欲。

  既是神灵,那岂会因为一点小事与众生计较。

  沈音隐去了心中的悲和痛,她淡淡道:“狸山现世了,该出发了。”

  倚狐抬眸望去,空意城外浓雾肆意,白雾朦胧间还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神山,果真已降临。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江尘:让我跪死!

  倚狐:我现在跪还来不来得及,真的知道错了!

  风灵鸢:我怎么会有这么怂的师妹和师侄!为什么都张不开口!不像我,勇的一批!

  柳长奚:可惜,你还是没老婆。

  风灵鸢(抓狂):我从现在开始盼着柳长奚丢老婆,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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