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真抖着手按下傅思懿的号码,那边人声嘈杂,似乎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广播声。
“老婆……”
“懿小崽,你……”凡真欲言又止,语气流露出些许忐忑,还有掩不住的惊喜:“你怎么突然……”
傅思懿猜凡真看到自己发的朋友圈,姐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像泡开的蜂蜜水,甜滋滋的,把傅思懿心里那一点纠结浸化。
她发出动态后,还隐隐担心凡真会怪她太过高调,但此刻听到她如糖似蜜般的声音,傅思懿忍不住跟着笑。
她故意问:“我怎么啦?”
耳畔的声音越发软糯甜腻,像是在撒娇,听得傅思懿心潮翻涌。
凡真压低嗓音,细腻的柔软:“你怎么突然发朋友圈?”
傅思懿不以为意:“不能吗?”
“不是……当然可以,不过我刚刚差点被你吓死。”凡真虚虚地捂着心口,语气骤急几分:“你,你屏蔽你的那些同学了么?”
傅思懿声音浮了起来:“为什么要屏蔽?姐姐是怕被谁看到吗?”
啧!醋坛子又翻了。
凡真隔着听筒都能闻到酸味,忍住想把小凶兽拽到面前狠狠揉脸的冲动,先发制人:“我是怕你的那些红颜知己看到,万一她们生气把我告发,当天晚上我就会被押走,谁也救不了。”
傅思懿低笑一声,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她们一定不会。”
凡真不解其意:“为什么?”
“第一,她们还不敢和我妈妈过不去。第二,如果她们敢告发你,那我就反咬一口,说她们知情不报,我看谁还敢乱来。”
“姐姐,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人把你带走,谁要是敢伤害你,我会以同样的方式成百上千倍的还给她。”
“姐姐别怕,如果……你真的被遣送回去,那我就跟你去元国,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在哪,我就在哪里。”
“你……”
凡真睫毛猛地一颤,眼底隐约有了水意。
她有什么值得傅思懿这样不计回报地付出?
她只是个多余的人,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要她,可以随随便便把她“卖”掉。
她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可傅思懿却能为她放弃拥有的一切,名利﹑财富﹑地位﹑甚至家人,愿意随她去任何地方。
鼻尖酸酸的感觉急剧发酵,凡真并不是想哭,只是……
被人在乎和疼爱的感觉,比想象中的更温暖。
她吸了吸鼻子:“懿小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老婆呀。”傅思懿敏感地听出她的鼻音,心疼不已,下意识逗她:“姐姐,我这么乖,是不是可以提前转正?”
凡真:……
这小凶兽是个醋坛子,不过也是个聪明绝顶的醋坛子,惯会讨价还价。
凡真心底像开满鲜花一般灿烂,偏偏嘴上还强撑:“我,我考虑一下。”
电话那头的小凶兽委委屈屈:“那你不要考虑太久哟,我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同学们都笑话我,二十四岁还没标记过Omega……”
又来了,又来了。
满脑子都想着有颜色的事情。
凡真轻捶一下脑门,还没想到堵她的话,又听见她在耳边黏黏糊糊地说:“姐姐,我这会好想你,好想你,想紧紧抱着你,可是……抱不到你,太难受了。”
“噫……”凡真夸张地抖了抖身体,语气故意凝得很嫌弃:“肉麻死了。”
两人腻腻歪歪地聊着,欢姐抱着针线篮子路过,见凡真倚在石柱上,扯着嗓子远远地喊:“凡真呐,过来帮忙。”
凡真忙把手机移开,应了声:“欸,就来。”
她把手机重新贴近:“崽崽,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再聊。”
“等等。”傅思懿声音陡然变钝,含含糊糊地问:“那个……家里有人来吗?”
凡真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心想着自己刚才和方颂娴把话说到那份上,她大概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这会应该早就离开傅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小凶兽没完没了地追问。
凡真轻抿唇角,答得很快:“没有,没人过来。”
电话那头振出一声短促而明快的笑音:“哦,那你去忙吧。”
………………………………………………
傅思懿挂了电话就往商场走,这家百货公司属于夏氏集团,在滨城算是最大的商超综合体,一楼是美食,奢侈女装品牌在商场顶楼。
傅思懿本不愿来夏氏隶属的百货公司,怕遇到夏以橙,但这里的女装品牌最齐全,且唯一的AO情侣装品牌也只在夏氏百货设柜,她想选几套和凡真一起穿。
从电梯口出来,傅思懿穿过一楼的旋转门,准备上扶手梯,眼尾瞥见正前方有家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出于好奇,傅思懿把视线延伸过去,看到霓虹招牌上画着的鲜美诱人的饺子。
傅思懿脚步顿了下,几秒的功夫,队伍后面又围拢上来几个Omega。
“欸,听说这家店是元国人开的,滨城唯一的一家,我看朋友圈都转疯了。”
“是啊,元国的小吃多到吃不腻,之前我和妈咪去元国旅游,简直就是美食天堂,都不想回来了呢。”
“是嘛是嘛?那一会你来点,我没吃过不知道哪个好吃。”
“饺子是他们家招牌是必点的,还有那个烤猪蹄,咱们也来一份。”
站在扶手电梯旁,傅思懿目光飘忽,望着招牌上滚动的美食图片发起了呆。
姐姐离开元国这么久,一定很想念家乡,想要尝尝家乡的美食吧。
可惜居住证要等几天才能办下来,不然就可以带姐姐一起出来逛街。
傅思懿将视线拉回,踩上扶梯,忽然念头一转。
姐姐不能出门,那她就买了带回去给姐姐尝尝,不也一样么?
想到这里,她连忙从另一侧下行梯转回原地,才发现短短一分钟,队伍的长度已直线变成折角线,且还有零零散散的人不断涌上来。
她微叹口气,这要排到什么时候?
傅思懿想起夏以橙之前送给她一张“特殊贵宾卡”,有了这张卡,在商场购物就无需排队,并且所有消费都从卡上走账。
这张卡关联商场的金融系统,夏以橙能从后台查询到每一笔消费。
傅思懿不愿与夏以橙有过多牵扯,没有多想就走到队伍最后面,安安静静得排起队。
忽然,背后被人一撞,傅思懿下意识回头,看到沈恬满脸不可思议地站在她面前。
“真的是你啊,小懿,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沈恬视线顺着长长的队伍往前延伸,落在滚动的霓虹招牌上,眼底的错愕越发明显:“小懿,你是在排队买小吃?”
傅思懿目光在沈恬脸上盯了一会,而后露出一点让人看不出真假的笑容。
沈恬做贼心虚,有些不太敢和她对视,总觉得傅思懿的视线像冰刀,只一眼,就能把她的伪装全部剖开,将那些见不得人的计谋全部暴晒出来。
她极力稳住心神,随意地摸摸脸,笑得自然:“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脏么?”
傅思懿眉眼间染上浅淡的嘲讽,不过须臾就被她用惯有的平静掩盖过去:“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巧,在这里都能遇到。”
“不是碰巧,我是特意来找以橙的。”才说两句,沈恬的情绪骤然低落:“可是,她不愿意见我,让保安把我赶了出来。”
沈恬垂眸时有一丝诡诈划过眼底,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被傅思懿清楚地捕捉到。
傅思懿在心里暗暗揣度。
如果给自己下诱发剂的不是孙语清,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个人……沈恬。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有善念也有恶念,偶尔都会冒出一点想做坏事的念头,但都是在可接受的“小错误”区间里。
可沈恬却不一样,她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见惯血腥的手足相残,她的恶念一旦产生,那必定要达到目的,否则绝不罢休。
傅思懿就曾在合作伙伴耳朵里听到,OCT的沈总监为抢客户而陷害同行,虽然OCT已经将她开除,但沈恬“毒蜘蛛”的名号在业内传得人尽皆知。
沈恬见傅思懿不说话,自嘲般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了。欸,小懿,你在排队买小吃吗?”
傅思懿心中还有不少疑问想从沈恬那里得到答案,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挤出一丝笑容:“是啊,我看这家店队伍排很长,东西一定很好吃,就想买来尝尝。”
沈恬在傅思懿自然的表情下渐渐打消疑惑,看似无意地问了句:“我记得以橙给过你一张特殊贵宾卡,怎么不拿来用?”
傅思懿在商场上打磨好几年,早学会专攻心术,她揣度沈恬话里的意思,故意把她想听的话说出口:“夏以橙是夏以橙,我是我,没必要去沾她的光。”
沈恬听了这话,果然心花怒放,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弧光。
十分钟前,她刚从夏以橙的办公室出来,她被OCT开除,好不容易求得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意,去集团的专柜实习,偏偏专柜在夏氏百货的合约到期,夏以橙因为傅思懿的事情迁怒于她,连累专柜的合约不再续签。
她低三下四地去求夏以橙,好话说了一箩筐,非但没能续签合约,还被她好一顿奚落,最后竟让保安把她赶出办公室。
沈恬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夏以橙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她却要在泥坑里挣扎。
若比原生家庭,她一定比不过夏以橙,但要是能把她心爱之人抢到手,那夏以橙一定会很痛苦。
夏以橙难过,她就开心。
再者,傅家和夏家的地位旗鼓相当,如果能做傅家少奶奶,那以后谁还敢小瞧她?从前欺负过她的姐姐妹妹,一个一个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沈恬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牢牢抓住傅思懿。
要想抓住傅思懿,就先要把情敌一个个踢开,孙语清即将和艾青结婚,可以摒除在外,现在只剩夏以橙,是她最大的威胁。
沈恬故意放低声音,一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小懿,我,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快把我压得喘不过气。”
终于要说了么?她倒要看看,这次沈恬预备拿谁做挡箭牌。
傅思懿整理好表情,笑得温文尔雅,眼睛里却氲着淡淡的不屑:“有什么话就说吧,大家都是同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恬四下看看,嘈杂的环境不适合谈事,她提议:“小懿,这里人多太吵,我们到那边的咖啡店说。”
这个点咖啡店的人不算多,沈恬捡了张角落里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随后坐在位置上,满脸愧疚地看着傅思懿:“小懿,我做错了一件事,伤害到两个人,我一直想……想请求她们的原谅。”
“哦?”傅思懿尾音小幅度往上翘,摆出很想往下听的意思。
沈恬顿了下,用力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模样:“小懿,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还连带着伤害了孙语清。”
傅思懿猜到沈恬要说这件事,配合地做了个诧异的表情:“什么?”
沈恬:“上次你被推下景观湖,其实不关孙语清的事。”
傅思懿眸光几不可查地暗了暗。
很好!
故意伤人,栽赃嫁祸,她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傅思懿故意凝出不在意的语气:“你是说我掉下水的事吗?当时我确实很生气,不过孙语清也跟我道过歉,想想也是,她没理由故意推我下水,大概就是没站稳。发生这样的意外,谁都不想的,况且现在孙语清和艾青也要结婚,我已经原谅她了。”
“不是的,孙语清是冤枉的,推你下水的根本不是她。”沈恬哪能让事情无声无息地过去,那她再没机会打压夏以橙:“是有人在背后推她。”
“哦,这倒是新鲜。”傅思懿语气半真半假,听着就像是开玩笑:“谁会在背后推孙语清?”
沈恬:“我。”
“你?”
傅思懿暗自冷笑,果然是沈恬。
以她对沈恬的了解,她怎会承认得如此爽快,除非已经找到垫脚石。
她问:“你和孙语清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推她?”
沈恬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我也不是要推孙语清,而是要……推你。”
“推我?”傅思懿虽然猜到是沈恬,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觉得无比气愤:“你为何要推我?”
见傅思懿动怒,沈恬垂下眼帘,话语故意带着一种自我伤害的情绪:“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坏,那个孙语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整晚都霸占着你,以橙很生气也很妒忌,于是就想了个诡计,让我做帮凶。”
她所说的诡计,傅思懿不用想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还有一点疑问,她直接问出口:“你推了孙语清,那她怎么没跟着掉下水?”
“因为我在后面拉住她,当时现场很拥挤,你掉下水之后更是乱成一团,混乱之中拉拉扯扯本就正常,孙语清根本不会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沈恬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微微的哽,乍听确有几分忏悔的意味:“夏以橙说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讨厌孙语清,还说把孙语清赶走就跟我公平竞争,可是……可是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她在背后给我使绊子,用合约来打压我,逼我放弃你……”
听到这里,傅思懿总算是明白沈恬的意图,她想把整件事推到夏以橙身上。
不可否认,夏以橙也不是什么善茬,从头到尾都有份参与,但傅思懿和她一块长大,深知她脾气娇纵,头脑却很简单,想不出这么恶毒且周密的诡计。
傅思懿思绪飞转,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沈恬。
沈恬推自己下水,这笔账怎么也要跟她算清楚。
要想对付沈恬确实轻而易举,但兔子逼急也会咬人,何况她是只长满尖牙的兔子。
要是搁以前,有人害她,傅思懿立马就会狠狠反击,绝不会犹豫不决。
可现在她有了凡真,做任何事都会不自觉地考虑会不会波及到姐姐。
如果她大张旗鼓地对付沈恬,倘若能一招命中,让她再不能翻身也就算了,否则等沈恬有喘息的机会,势必会反扑。
沈恬不敢动自己,就会把矛头对准凡真。
姐姐单纯善良,而沈恬却在宅斗中长大,姐姐怎么会是她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