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躺在床上, 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唐伏雪低低叫了她一声,“虞岁,你睡了吗?”
唐伏雪的声音在靠近, 虞岁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 然后她感觉身后的床微微下陷, 那个动静,应该是唐伏雪把手撑在了她身后。
唐伏雪的发梢儿时不时撩过自己的侧脸, 她大约能想象得出唐伏雪现在的姿势, 也猜到了她是要干什么。
果然,虞岁很快就听到了手指触碰到花瓶的声音,紧接着是手指在床头柜的木质柜面上摸索的声音——唐伏雪是在找被自己藏起来的手机!
虞岁立马有些恼了,唐伏雪这个人,她总让别人听话,轮到她要听话的时候就半点不让人省心!
尽管恼了, 虞岁也没出声, 她藏手机的位置在花瓶后面,位置深,唐伏雪的这个角度很难够到,她直等到听见了花瓶被拿起来的声音后, 这才猛地伸手, 迅速摸到手机之后又缩回去。
她仍旧是侧躺的姿势,右手握着手机,左手从下巴底下伸出来半截, 紧紧攥着被子。
她闭着眼, 只听唐伏雪撑在她头顶道,“没睡啊你!”
唐伏雪的语气听不出来心虚, 隐约还有些质问的意思,虞岁被人质问,更加理直气壮地握紧了手机,“你自己说要早点睡觉的!”
“睡不着嘛!”她边说,边伸手在虞岁被子周围摸索了一圈。
夜色太黑,她大约以为虞岁把手机藏到哪儿了,在被子四周摸索无果后,又探手伸进虞岁的枕头下面摸了一圈。
一无所获的手掌就放在虞岁面前,唐伏雪屈起食指剐蹭着虞岁的鼻尖,“藏哪儿了,嗯?”
唐伏雪几乎是圈抱着虞岁的肩膀,虞岁本该感到警惕和不安的。
唐伏雪不肯好好休息,虞岁本该感到生气的。
可她还是被唐伏雪亲昵的动作招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只能理解为这是因为自己藏的东西没被唐伏雪发现的开心,却装着不满,皱着眉头把小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
“睡觉!”
被子下的声音带着九曲十八弯的撒娇的调子,以及字字重音的强调和不满,听起来就像是在对着人张牙舞爪的小猫儿。
她尖锐的爪子还稚嫩,不足以伤人,又带着分明是讨人注意的低吼,唐伏雪更加的俯下.身去,下巴搭在她的肩头,食指改为轻轻拨弄她捏着背角的手背。
好痒!
“干躺着也睡不着呀!”
唐伏雪轻出了口气,食指又顺着虞岁的小指,扣弄她的掌心。
唐伏雪指尖轻晃,“那你陪我说说话?”
指尖触碰手背,只是轻飘飘又抓不住的痒,扣弄掌心时,就成了叫人心脏骤停的麻。
虞岁呼吸一重,耳根已经烫了起来。
她不得不庆幸此刻房间里没开灯,虞岁睁开眼扭头看向唐伏雪,手已经飞快的躲进了被子里。
“说什么?”
语气仍旧是重,只是更多了几分色厉内荏,虞岁藏在被子下的两只手紧握着手机,试图用那坚硬的触感来抹掉手心里的酥麻,眼睛却不自知的、清亮的、一眨不眨的追随着唐伏雪。
看见唐伏雪试图和她头并头的躺在自己枕头上,虞岁迅速的判断出这个姿势会让自己发烫的耳根暴露,她立马侧过了身,正对着唐伏雪,不过这好像不是个好主意,因为唐伏雪见状,也侧躺着看向了虞岁。
两人几乎额头挨着额头,唐伏雪温声问道,“我看你今天在医院都没怎么说话,回了家也兴致不高,是不是晚秋被绑架的事,吓到你了?”
虞岁想到了刚刚的那个梦。
绑架、鲜血、重伤、见色起意,那无疑是个集齐了噩梦要素的梦,虞岁更不能说今天看见周舒桐的样子半点感觉都没有,她确实是心惊的。
听唐伏雪说,周舒桐也是个厉害的家族的继承人,可是她今天这样,那唐伏雪...
虞岁想都不敢想,她连忙收住了念头,点点头,说:“有一点。”
唐伏雪叹了口气,手掌落在虞岁的脸颊轻轻揉了揉。
唐伏雪的手有些凉,她一年四季的睡衣都是吊带裙的款式,现在虽然入了春,夜里还是寒津津的,虞岁忍着想用被子把她全身裹起来的冲动,然后额头被印下一个亲吻。
“我吓坏了。”
唐伏雪说她吓坏了?
虞岁眨眨眼有些不解,她试图看向唐伏雪的眼睛,可是唐伏雪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这限制了虞岁的动作,让她如同被封印了一样感受着唐伏雪近在咫尺的呼吸。
“还好晚秋没事。”
虞岁了然,是担心江医生。
她不大熟练地拍了拍唐伏雪的后背,顺便把搭在腰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而唐伏雪反手拉住了她,连同压在身.下的手一起,两只手紧紧攥在了手心。
“我很庆幸晚秋没受伤,也很庆幸,被绑架的不是你。”
听了这话,虞岁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她呼吸变得艰涩,只能感受到唐伏雪说话的时候,气息落在自己的口鼻。
她的眼睫颤的厉害,唐伏雪的手明明是冰凉的,可她被紧紧攥着,却莫名觉得很热。
热的她口干舌燥,热的她呼吸急促,热的她大脑混沌。
唐伏雪不知道她的热,她似乎还是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大,改为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按在心口,另一只手揽住了虞岁的腰。
那只胳膊隔着被子,一下一下顺在她的后背,“人得吸取教训,不光是自己的教训,还有别人的教训,这次晚秋被绑架让我也意识到,我不光得防着外面的人,还得防着唐家有可能别有心思的人,但我还是怕我会有疏漏让你遇险。”
她顿了顿,“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在你的手机和书包上安装定位和警报器。”她似乎是怕虞岁误会,语气放的很平缓,而且还带着几分犹豫的解释道,“我不是想跟踪你,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不好的情况,我能最快的找到你。”
虞岁觉得唐伏雪今晚就是故意不让她睡觉的,先是胆战心惊又是心跳加速,现在又给她抛了个难题。
这道题难在安装定位这种事一听就带着浓浓的监.禁的味道,可虞岁的理智和情感却都很接受,她现在的所有反应都让她一步步更加理解她母亲为什么会那样坚定的认为虞科爱她——她那个时候也一定认为虞科是真的为了她好。
这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她起初以为的恋爱脑是因为她母亲不够清醒、不够理智,可当她惊恐的意识到理智和情感全都想一个人倾斜的时候,恋爱脑似乎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她是明知虞科和她母亲的下场的,所以现在遇到情感和理智都接受的情况,就会触碰到虞岁的高危线,高危线不断的让她自问,这样相信唐伏雪,真的不会走了她母亲的老路吗?
虞岁早就知道自己的情感偏向唐伏雪,理智曾经是她唯一的堡垒,可现在她的理智已经开始清楚的驳斥自己对唐伏雪的怀疑,虞岁觉得自己快要失守了,她没回答唐伏雪的问题,转而问道,“唐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虞岁心底里觉得唐伏雪这样的人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她是江晚秋的朋友,江晚秋不相信,她相信的概率也不大。
这是个叫人难过的结果,她一见钟情的对象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这无疑是对她感情从头到尾的否定,但她现在需要这份痛苦的否定。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虞岁对彻头彻尾的安乐惶恐不已,她急需痛苦让自己清醒——这是来自母亲教育的遗留。
唐伏雪到底纠正不过来她所有的思维方式,虞岁深受母亲的影响,她在给自己制造风雪,这样才能让她在熟悉的感觉里感到安心和肯定。
虞岁又问,“江医生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你觉得江医生喜欢小周.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