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达病房门前的时候, 里面忽然传出了剧烈的争吵。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江晚秋一个人的歇斯底里。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唐伏雪抬起的手又放下去,又听里面一阵清脆的被子摔碎的声音。
“周舒桐,你现在在这儿玩情深似海那一套有意思吗?你要是忘了我就提醒你, 起初咱们搞一起本来就是你看上了我这张脸, 看上了我就是个Beta, 所以没法标记不用负责,而我看上了你像她, 你情我愿, 见色起意的事儿,别说的那么高尚,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你自己信吗?”
周舒桐在说话,但是声音太小,只听里面稍微安静了一分钟后, 江晚秋连连冷笑, “别在这自我感动,你腺体恢复不了也不是为了我,你替我挨了一刀,到底为了什么你心里有数。”
“我信!我当然信, 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周大总裁风流浪荡、阅女无数?信不信有必要吗?你那一水儿的前女友用不着我挨个见, 我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也用不着你来验证,周舒桐,看在咱们床上还算合拍的份上, 看在咱们也算有过几天好好相处的日子的分上, 算我求你,别再这扮演什么情深缘浅了, 缘浅是真的,你说自己情深,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听到别人的私事,虞岁尴尬地看向唐伏雪,唐伏雪倒是面色镇定,等到里头彻底没了说话的声音,她这才敲响病房门,一副刚到的样子,径直看向面前的江晚秋,“晚秋,你没事吧?”
病房门打开,一阵迎面而来的热气,虞岁看见江晚秋背对门站着,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
她闻声回头的时候,衣服正面的血迹也暴露出来,在左腹部,一大片的暗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虞岁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晚秋抬手潦草擦过眼角,她眼眶还是红的,愈发显得脸色苍白,头发上还有不知道哪里沾上的树枝,却朝着她们微微一笑,带着点说不清的苦涩,挺直着背,点了点头。
“你们来了。”
江晚秋声音有些嘶哑,她清了清嗓,走到两人跟前。
虞岁从来没有这样具体的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易碎感”这三个字,她像是漂亮的琉璃,单是那双眼睛看过来,就能催发人心中的怜惜和保护欲。
只是她这话刚落,病床上的周舒桐立马恼怒道,“你把她叫来?!”
周舒桐虽然恼怒,但声音微弱,那点恼火没有半点威慑。
她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只是身上的各种仪器管子将她困住了,她也没有挣扎的力气,最后只是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像是走投无路,伤痕累累的狼,在群敌环伺的险境里低低嘶吼,可事实上,她视为重要敌人的唐伏雪压根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半个。
虞岁实在是很难体会到别人面对唐伏雪时的那种压迫感和紧张感,她只知道三个人里,自己是唯一一个看向周舒桐的人。
那个传言中死缠烂打,把江医生逼的出国躲避的人,让江江总是若有似无暗示自己向唐伏雪询问她姐姐行迹的人。
从唐伏雪的讲述里,周舒桐该是这场不和谐关系里的罪魁祸首,甚至直到自己听见江晚秋的那番歇斯底里之前,她都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江晚秋说她是因为周舒桐长得像一个人才和她在一起,江晚秋说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是肉.体关系,江晚秋还说周舒桐替她挨了一刀,最重要的,江晚秋还说“狗屁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自认是一见钟情的虞岁隐晦地瞥了眼唐伏雪的神色,心里多少有点被误伤的别扭,而听见周舒桐诘问的江晚秋面色一冷,头也不回的冷笑道,“不然呢?你给我周.总的联系方式,我请周.总过来?”
江晚秋果真是琉璃,在珍爱她的人眼里,她是矜贵易碎的,可在罡风面前,她又是坚如磐石的。
江晚秋沉了口气,“伏雪,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我们出去说吧。”
虞岁是半点都不想听别人的隐私了,闻言立马道,“那我先去看我外婆。”
“不用。”江晚秋的目光单独对上虞岁,又多了点虞岁看不懂的柔软,她说:“一起吧,这件事也得你同意才好说。”
每人关注病床上的周舒桐,江晚秋先一步出了病房,她深深吸了口楼道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冷空气,继而揉着眉心,挺直的背也微微的折下去,走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
并排的三把椅子,江晚秋坐在中间,虞岁在她左手边坐下了,唐伏雪没坐,只站在虞岁身边,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
江晚秋看起来累极了,不管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她仰头靠着椅背,在唐伏雪开口前先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伏雪,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接下来没说的事情,你能先别问吗?”
唐伏雪:“你说。”
江晚秋闭着眼,很快的说道,“周舒桐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那一刀几乎把她整个腺体都给挖出来了,想要恢复的话时间很重要,但她现在的求生意志很薄弱,如果没办法从心理上让病人产生求生的意志,医学上,我们会建议用信息素刺激,首先保证剩余腺体的活性。”
她张嘴深吸了口气,“信息素刺激疗法算是比较激进的治疗手段,一般都是请病人的伴侣或者亲人,这样的信息素对病人来说相对温和,但是...”江晚秋自始至终维持着闭眼仰躺在座椅靠背的姿势,这也让她吞咽的动作尤为明显。
江晚秋不得不把自己从安全的医生身份里脱离出来,这才道,“我没有信息素,她也不肯把这件事告诉家里,我就只能请你来帮忙了。”
她这才睁眼,仰头看向唐伏雪。
她没了刚刚的歇斯底里,眼睛里是淡淡的琥珀色的光彩,冷静又镇定地,“伏雪,算我欠你一次,她替我挨了一刀,我得还。”
虞岁也顺着她的目光仰起头,这样的角度和光影下,让唐伏雪看起来有种抽象的高大,她几乎没有思索地指出江晚秋话里的漏洞,“晚秋,如果那一刀是冲着伤害腺体去的,你应该明白,绑匪的目标就不是你,不存在她替你挨了一刀这一说,甚至你会被绑架也都是受了她的拖累,你没必要这样苛责自己。”
江晚秋闻言却是垂下了头,她苦涩地笑笑,声音很低,“我和她...谁欠谁已经说不清了,你就当,就当帮我堵上她的嘴吧,至少她以后不能用这个借口来要挟我跟她在一起。”
江晚秋轻出了口气,眼睛定定的看向唐伏雪,“伏雪,你是在帮我。”
唐伏雪默然片刻,“你说的信息素刺激的疗法我略有耳闻,成功几率不高,而且需要医生在场吧?”
江晚秋立马道,“这个疗法需要你在场释放信息素,或者可以提取出信息素,由仪器来恒定刺激。你时间紧张,后者比较好,而且我会在场,我可以用生命起誓,你的信息素提取液不会被用到任何其他的用途上。只是提取信息素的副作用会让你感觉到信息素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身体会让你感到很疲累,而且接下来的一周,你也没办法完成标记,所以...”她看向虞岁,“小虞作为你的伴侣,也有决策权。”
虞岁本来还是看别人事情的态度,闻言一愣,随即感觉到放在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她有些尴尬的别开江晚秋的视线,期期艾艾道,“那个,唐总说了算就行。”
唐伏雪似乎笑了笑,但她悄悄看过去时,她又明明是一脸严肃。
唐伏雪没有回答同意还是不同意,只道,“我需要和她谈一谈,你应该还没吃东西,我让虞岁陪你去附近吃点东西,你休息一下,等谈完了我给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