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母嘴上说着不转, 但在出超市的路上还是给纪浠忱转了笔巨款。
不过纪浠忱含着硬糖,手肘处别着糖罐,注意力全在折糖纸上, 并没有发现纪母的动静。
纪母用余光瞅得好奇,见纪浠忱一脸专注地折着手上的东西, 便不自觉走到了她身侧。
眼看卡手肘到糖罐偏了大半,纪母怕它掉下来,不免伸手想替纪浠忱拿着。
结果哪知手才碰到糖罐,纪浠忱就反应极大地往旁边迈了一大步,一脸警觉地问:“妈妈, 你干嘛啊?”
纪母维持着面上的端庄优雅,毫无破绽地问:“那个糖好吃吗?”
“???”纪浠忱想也不想, 张口就来, “不好吃。”
“是吗?”纪母自然不信。
“本来就不好吃, 不信算了。”纪浠忱将糖罐换到另一只手肘,继续手上的动作。
纪母被她护食的举动气笑了, 嗔骂了句:“小兔崽子, 那还是我给的钱!”
薄唇微抿,纪浠忱顿住脚步,很不情愿地说:“妈妈想吃的话, 那我们倒回去再买一罐?”
纪母:“???”
“……”
突然开始后悔转那笔钱了怎么办?
一直到回家, 纪浠忱才把手上这枚纸鹤折好。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所有折过的纸鹤里最精致、最好看的一枚。
拧开糖罐, 纪浠忱轻轻将纸鹤放在了最面上。
关上盖子, 纪浠忱本想放到茶几上, 但在放上去那一瞬间, 她有所察觉的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对面的纪母。
四目相对, 纪浠忱轻咳两声, 默默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拿着糖罐起身,往顶楼琴房走去。
再一次被气到的纪母:“……”
周日傍晚,纪浠忱是掐点出门的。
许昕开车将纪浠忱送到了补拍地点,是本市一家很有名的五星酒店。
纪浠忱到的时候程迅还在检查现场的布置。
“程导。”纪浠忱开口喊他。
程迅回头,看见纪浠忱时明显愣了一下,“纪老师?”
纪浠忱颔首:“嗯。”
“你这大半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程迅语气惊讶,同时目光快速将纪浠忱上下打量了圈。
相比之前,这段时间纪浠忱看着确实瘦了很多,但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瘦,身上那股子病气又重了起来,眉眼间阴郁很重,脸上肌肤白得发光,看着挺弱不禁风的,典型的又病又娇。
纪浠忱轻描淡写道:“前段时间输了几天液。”
程迅恍然,“那难怪,纪老师还是多注意身体。”
“嗯。”纪浠忱岔开话题,“程导,那我先去化妆间了。”
“好。”程迅顿了一下,又道,“纪老师,等会那场镜头你自由发挥就好。”
“大致就是,这是开始也是结尾。”
纪浠忱若有所思,半晌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是开始也是结尾。
可是有些事她连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就更别提结尾了。
换衣间里,纪浠忱指尖滑过一排整齐悬挂着的衣架,食指微顿,在一件纯色雪纺衬衫和淡粉色碎花衬衣之间有了犹豫。
“三小姐?”许昕的声音将险些出神的纪浠忱唤回。
稍作选择,纪浠忱最后还是选了那件碎花的。
她拎着衣架,意有所指地问许昕:“好看吗?”
许昕一愣,讷讷回道:“还行。”
“嗯。”纪浠忱点点头,随手取下条深色长裤,自言自语道,“确实挺好看的。”
说完,不再理会一头雾水的许昕,抱着取下来的衣服进了隔间。
几分钟后,纪浠忱换好衣服出来。
没理会众人差异的眼神,纪浠忱径直坐到化妆镜前,瘦削的下颌微抬,催促意思不言而喻。
化妆师借着挑选粉刷的时间委婉建议道:“纪老师您要不要重新去换一件衣服,这件衬衣看着……有点花了。”
纪浠忱微微阖眸,不以为意地反问:“不好看吗?”
“好…看。”化妆师欲言又止,“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纪浠忱身形骨架好,穿衬衣的话骨感会更强一些,很显瘦,再加上她混血儿的面容,斯文阴郁中又多了几分病弱的邪气。
而今天这场戏,老实说穿花衬衣拍的话是有那么几分不搭,让人感觉有点不伦不类的。
纪浠忱轻笑了声,“怪就对了。”
她抿了抿唇,又道:“照之前的化就好。”
“好的。”
半个小时后,纪浠忱单手揣兜从化妆间里出来。
程迅正在喝水,冷不丁看见一身显眼碎花粉衬衣的纪浠忱,差点把自己给呛到。
纪浠忱顺手从一旁穿着服务生衣服端着几杯葡萄酒路过的工作人员手里拿了杯酒,手腕轻晃,殷红的酒液将薄唇润得猩红一片。
程迅敛眉将纪浠忱打量了好几圈,眉头渐松,最后竟满意地朝纪浠忱点了点头。
纪浠忱对他扬了下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后,就弯腰搁在了一旁的小茶几上。
在开拍前的几分钟,纪浠忱摩挲着揣裤包里的糖罐,状似无意地将目光在对楼角落停留了几秒。
似是察觉有人在看她,走廊处的人影微微晃动。
纪浠忱收回视线,轻扯领口,许是动作太大,指尖刮到颈间的肌肤,留下了两道抓痕,带了阵阵烫意。
纪浠忱并没有在意,在听到场景打板后,她交叠着双腿,支着手肘后倚在吧台上,眉眼低垂,神情慵懒,周围却无一人感靠近。
这场戏是元淮在一场宴会上弹奏钢琴的一个镜头。
程迅的想法是这一段既可以放在电影开始,又可以放在结尾。
如果是开始,那就可以理解为,这首曲子是元淮为江听雪弹的。
而作为吸血鬼的元淮,一开始自然是邪魅孤傲,行为放荡不羁,随心而欲,瞧不上任何一个人类的。可偏偏她喜欢上了江听雪,就有了后期为了她开始学习怎么做一个人类。
当然如果是结尾的话,结局就有点开放式的了。
一种是元淮又作回了那个高傲不羁的吸血鬼,她和江听雪就像只有一个交点的两条直线,又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轨迹上。
至于另一种……
纪浠忱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已经隐隐肿起来的两道抓痕,唇角微勾,借着摄像机死角,很有经验的挠了两下。
两下挠出来的痕迹很淡,看着就像一个快要淡得差不多的吻痕,但加上那两道抓痕就惹人遐想了。
而另一种就是江听雪最后还是接受了元淮,接受了最真实的元淮,依旧放荡孤傲,却有分寸的元淮。
随手从吧台上拎过一杯红酒,纪浠忱迈着腿朝人群最中央的钢琴走去。
将喝了一口的红酒搁到钢琴上,纪浠忱在坐下前抬眸望了眼对楼角落。
深吸口气,她缓缓弹起了在脑海里曾弹过千百遍的[恋卿]。
随着悠扬低婉的钢琴声响起,原本喧闹的场地也渐渐安静下来。
程迅朝摄像师打了好几个手势,才让他回过神,推着镜头一点点移动以选取最好的镜头。
纪浠忱弹得很认真,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南奚对她说:‘傻瓜,等你赢了比赛,就不用再偷亲我了。’
‘因为我要给你一个光明正大吻我的机会。’
‘毕竟今天这个场合,可不适合表白。’
也正是因为她这句话,她构思过很多次告白的场景。
可是最后都……
摁下最后一个音,纪浠忱缓缓收回手,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她起身站了起来,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对楼某一处。
薄唇微勾,纪浠忱从包里摸出揣了许久的糖罐,轻轻搁到酒杯旁边,抬脚朝带头鼓掌的程迅走去。
“程导。”
程迅毫不吝啬地夸道:“纪老师弹得真好,感觉我今天就像听了一场现成音乐会一样!”
纪浠忱回以礼貌一笑,接过许昕递来的保温杯,润了润喉咙说:“程导看看有没有需要补拍的。”
程迅快速将镜头过了一遍,随后若有所思地掠了眼纪浠忱微微泛红的颈间,不过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灯光的缘故,“我再补几个宴会镜头就好。”
“嗯。”纪浠忱又抿了口水,掩唇轻咳道,“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在纪浠忱进化妆间后,一直窝在对楼的南奚坐不住了,拽起还在悠悠品酒的黎栩,就往对面走。
程迅还在和摄像师商量那几个镜头该怎么拍,见两位投资人来了,也只隔着段距离点头已做招呼。
黎栩很不见外的从桌子上端起杯红酒,一脸悠闲地跟着南奚走到了最中央的那架钢琴旁边。
琴上除了那杯喝了一口的红酒外,还有一罐挑着视觉死角摆放的纸鹤糖。
南奚伸手将那罐糖拿起,糖纸晃动间,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黎栩。
黎栩好奇地问:“那小祖宗给你的?”
“应该是。”南奚不是很确定地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说着黎栩从南奚手里拿过糖罐,拧开盖子就准备从里面取出几颗。
注意到被挤到罐口快要掉出来的纸鹤,南奚连忙制止了黎栩的动作,护食般的抱着糖罐,“是给我的!”潜台词就是你别碰,没你的份。
黎栩轻嗤了声,不屑地抿了口酒,用胳膊肘撞了撞南奚,话里有话地说:“那小祖宗酒量应该不错。”
南奚反驳道:“她不能喝酒。”
“呐。”黎栩朝南奚使眼色,示意她看钢琴上那剩下的半杯酒。
南奚坚持立场不变:“那是糖浆。”
“哈???”黎栩将酒端到南奚面前,让她好好闻闻,“你确定这个是糖浆?!”
南奚:“……”
没接黎栩的话茬,抱着糖罐转移话题道:“走吧姐,她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