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宋书晴,她这一辈子,或者说两辈子,喝过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白开水,不是茶,更不是可口可乐。
她大概会翻个超大的白眼然后回答。
是江水。
(是不是以为师姐会回答『紫嫣的口水』,喂!你们这些坏坏的人在想什么!)
跳船之后,拖着曹云的颈仰头,宋书晴踢着腿与浪涛对抗着。
即使被水淹没,她也依然在底下坚持着将男人的鼻口往上推。冰冷的江水灌入肺部,让她难受地只想咳嗽,却得死命地忍住以防止呛入更多。
四周一片漆黑,宋书晴什么都看不见,就连江水拍打船只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只剩顶头高挂的明月。
体温被无情地夺去,动作渐渐僵硬了下来,可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脑袋里依旧抑制不住地思绪乱奔。
可恶,如果这个时候能够飘来一块木板,就可以上演泰坦尼克号了(Titanic,1997年上映的浪漫灾难电影。)
但我一定不会像杰克依样愚蠢,我不可能把阿云丢上去后自己留在水里死翘翘,电影里那一片木板明明够躺两个人!
四肢疲软,拖曳着曹云的宋书晴感到绝望,可她依旧没有松手,只是内心不禁乱七八糟地抱怨着。
老天爷,我依然还是单身,你就狠心这样收走我的命?
老婆也不给一个,真小气!
而且阿云话这么少,只有我们两个排队等喝梦婆汤的时候我会很无聊欸。
呜…话说,阿云也是单着的…
你看你老天爷,看看你自己,你这样对吗?!
若不是口鼻被水淹没,宋书晴她实在是很想指着天破口大骂,就在两人双双要沉入江底的那一刹那,女人看到了远处隐隐的火光。
是岸!
看到了希望,可是在江水翻滚了这么久又经历酣战,宋书晴早已用尽力气。
小腿一抽一抽的,已是快抵挡不住浪涛,女人咬牙,只觉得口里充满莫名的铁锈味,却也依旧死命地推着曹云向远处游去。
可恶啊!
我这次如果成功活下去,老天你最好识相一点,给我一个老婆!
脑袋里思绪混乱,宋书晴强迫自己无视四肢的疲软,不断地在心底叨叨着。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受到脚下的泥地,身体不再悬浮,宋书晴吃力地拖着男人倒在岸边直喘气。
可危机感催促着她,让她不得休息,特别是感受到身边才刚离开江水的曹云身体发烫,全身打颤,宋书晴赶紧背起师兄没入森林,试图寻一块隐密又干燥的平地。
月光之下,怀里的火折子已是全湿,女人借着依稀的月光辨别着前进的方向,即使磕磕撞撞,她也依旧尽力护着身后人的周全。
在一处上头有着茂密枝丫的土坑,她将曹云放下,看着两人湿漉漉的衣衫不断地夺取身体的温热,宋书晴叨念着,“阿云,你起来了可别说我非礼你啊。”手上俐落地将男人的衣服脱下。
曹云的左臂依旧血流不止,皮肉掀起,伤口处混杂着泥沙,宋书晴不用看就知道情况有多糟糕。
皱着眉头,她拿出打火石试图在临时收集的枯枝上头生火,冰冷僵硬的指尖却怎么使都不利索,石头落下了数次,尖锐划伤了她的掌心,可宋书晴依旧坚持着,歪着脑袋不让发尾的水滴落。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火星终于点燃了枝叶,女人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即使被烟雾呛的流泪依旧努力着,唯恐到手的温度就这么逝去。
从曹云褪下的衣物里寻到他随身的匕首,宋书晴将其插入不大的火堆中加热,回头用牛皮袋里仅存的净水为男人清理伤口,而后将随意割散的布条塞入他的口中。
半响之后,看着手里烧的红通通的刀刃,宋书晴不忍地对着昏迷的师兄低语,“会很痛的,对不起。”她跨坐在男人的胸前,深吸一口气后便果断地将还未来得及降温的铁器贴在曹云的断臂上。
寂静的森林里传出肉被炙烧的兹兹声和曹云痛苦的哀嚎,原本昏沉得男人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着,因为嘴里的空间被塞满,他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痛苦的闷吼,像一只竭力挣扎的野兽,扭动着想摆脱束缚。
“阿云,对不起,对不起。”
可宋书晴依旧不动,死命地将男人按在地上,鼻腔里传来皮肉被煮熟的气味,她嘴里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等你醒来想怎么算帐都可以,可是你一定要活先下去…”
身受重伤的曹云被宋书晴轻而易举的压制,直到看到伤口封闭,不在渗血,女人才松开紧握匕首的手。
不断闷吼的男人此时也失了声,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后便又这么昏睡过去。
打起精神将自己和师兄的衣衫拧干,随手捡了根树枝挂着,宋书晴抱着膝盖努力地睁开不断打架的眼皮,翻动着不大的火堆守着夜。
可实在是太过地疲惫,不到半个时辰,经历了生死激战又在江水里挣扎过的她止不住地,就着么也闭上了眼皮。
当宋书晴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晃了晃脑袋,看到视野里睁着眼睛的曹云。
并没有因为自己衣不蔽体而感到羞怯,她只是挑了一眼眉毛对着自己的师兄说道,“怎样?心动了?我身材很好吧。”
脸色苍白的曹云沉默着,虽然吃力,依旧有些不敢苟同的扁嘴。
“欸!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是至少有C喔!”随意地将一旁干了的衣袍披上,宋书晴上前查看着男人的伤口。
“你…肉…”曹云嘴唇蠕动着,有气无力地,努力地试着出声。
“嗯?你想说什么?”俯身将耳朵贴近,宋书晴问道。
“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块行走的猪肉…”曹云眼神真挚,对着宛若家人的师妹说着让她极度无语的话。
“…你不会讲话就不要讲…白长嘴巴。”翻了个白眼,“什么猪肉,你才是猪!山猪吃不惯细糠,不懂得欣赏。”宋书晴虽然粗声书气地吐槽着,手上包扎的动作却依旧十分轻柔。
过一会儿,女人吃力地背起自己的师兄,用脚掩盖住曾经扎营的痕迹,确认座标后再度朝森林的深处走去。
明明平时总是喊着娇弱,明明只要提一些东西便会哇哇叫半天,可背伏着受伤的曹云,走了许久,即使额头上直冒汗珠,双腿累得止不住地打颤,宋书晴依旧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抱怨。
“你不应该管我的…”趴俯在女人背上的曹云看着咬牙坚持的师妹突然开口,“当时你就应该自己跳下船,坚持带着断臂的我渡江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云,你好烦。”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掂了掂背上的师兄后说道,“平时话少的讨厌,受伤了又话多的要命,这样的男人不会受女孩子欢迎喔。”
“说到底,你干嘛帮我挡那一刀啊。”跨过地上大腿粗的树根,宋书晴翻着白眼,“你真的是疯了,这样你之后还怎么握双刀啊…”后半句,语气有一丝的哽咽。
“…身体自己动起来的。”即使声音微弱,可女人依旧听得清男人在自己耳边的话语,曹云又道,“如果是你,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事情。”
“…我才不会呢!你想多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溜得老远。”宋书晴哼了一声,语气凉薄,可是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又是另一副表情,“我又不是沁沁,我可怕痛了,绝对会先把你扔下的。”
曹云听到此话,完全不恼,只是闷着心底难得的笑意。
自己的师妹若是真的如她所说的薄情寡义,就不会自愿陪他一起引开太子追兵,不会拖着他渡过汹涌的江水,也不会现在即使汗如雨下也坚持着背着他不肯放手。
“宋师妹…”看着身下纤瘦的人,男人开口,“谢谢你。”
“…你谢什么啊…搞笑。”宋书晴低语,想到师兄因为自己而被斩断的臂膀,嗓眼子酸涩,“我才应该要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你的手。”难以压制的愧疚流露。
“用一只手臂换取双双活下去的机会,对于暗卫来说已是不可多得幸事。”语气轻巧,若非伤口疼得难受,只怕男人会不在意地耸肩,“能活着退休,已经很好了。”
“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女人眨了眨眼驱散了低落的情绪,勉强打起精神欢快地说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云我敢跟你保证,我们的后福一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毕竟老天爷不会这么不上道,连老婆都吝啬给我们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老天爷到底会不会赐予他们老婆呢~真好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