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个小时候, 开始往蜿蜒的山路走。
萧云放慢速度,虽然心急, 还是以稳为主。
这下她才有时间来思考萧雨刚刚一个人, 在后座歇斯底里阐述的爱情观。
这会儿萧雨已经累了,靠在后座上,双眼呆滞地望着窗外, 一看就是小年轻失恋,脸上挂出一副要死要活的神情。
这和她一开始遇见的萧雨不大一样, 书里也把人描述得,腹黑而又心狠。
萧雨今天身穿鹅黄色卫衣, 下身牛仔裤, 温柔的卷发落在颈脖里,模样看上去稚嫩而又新鲜。
这才是十九岁少女的穿着嘛,妹妹始终是妹妹。
之前那西装笔挺的, 让她看上去成熟不少。
萧云收回视线,眼观四路, 认真开车,她双手紧握方向盘, 一面拿出姐姐的姿态来。
“我说, 小雨, 我没有阻拦你追求爱的意思,但是,你追人的方法, 就是错误的。”
萧雨悠悠地把眼神瞥向她, 满眼书写着不赞同, 但她没吭声, 只直勾勾地盯着后视镜的萧云, 一副你说该怎么办吧的神情。
被这惨兮兮的眼神震慑了一会,萧云镇定咳嗽:“追人,应该循序渐进,临时标记,也是很亲密的事,你多少有点违背法律,亏你还是个律师。”
她正说着,一旁的姜茶也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发光地望着她,似乎是要听她追人的教说。
“嗯,若是我,我会先试探,她是否对我也有同样的想法,然后,确定有,在慢慢约出去,去露营阿,爬山阿,吃饭,看电影,或者是酒吧阿,黑灯瞎火,可以增加两人的亲密氛围。”
“再然后,试着用肢体接触,去感受对方究竟会不会排斥,还是喜欢,若是不排斥,说明又成功了一步。”
“总之,多增加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不是你这样,一上来就亲人,人云里雾里,心里建设都没有,还不得被你吓跑。”
刚刚还不屑的萧雨,似乎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身体不自觉坐正,上半身微微前倾,声音因哭泣后有些沙哑:“那要什么才能追到夏小姐。”
姜茶也很好奇,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屏住呼吸听萧云教授讲课。
“咳咳咳,这个,你试探她和你也有同样的想法,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萧雨听完,身体往后一仰:“不表白吗?”
萧云耸肩:“看自己,先相处,觉得时机到,再说也不迟。”
“更何况,小姨是有过一段婚姻的,这样的人受过伤害,你还妄想她跟你一样,热情天真?”
萧雨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看她的神情,应该听进去了。
萧云顺便才说了重点:“所以,一会儿你别下车打扰她,估计她也不想见你。”
见萧雨没有应声,姜茶又上前劝解:“小雨妹妹,你姐姐说的是,现在小姨肯定不想见你,而且,她真实的想法,我们去问,要比你去好的多。”
软说硬说,总算把萧雨说停在车上。
车又开了一个小时颠簸山路,半个小时泥路,总算开到她曾外祖母的老房子前。
面前是一处古旧的楼房,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居住了,门外小院子长了二十厘米高的杂草,草坪上有几个鞋印,还有行李箱滚过痕迹。
萧云牵着姜茶慢慢往里边走,一面朝着空屋喊。
“小姨。”
两个人同时叫她。
没有人回答,萧云走到门前,轻轻推门,发出旧木头的咯吱声,上面还落了一层灰下来,一道银丝掉落,上面还挂着只拇指头大的蜘蛛,正在张牙舞爪抓阿抓。
她刚好掉落在姜茶的面前,姜茶吓得惊惶失措,忙不迭抓着她的手腕,把头埋进她的颈脖。
娇软的omega身体颤抖,呼出的热气扑满她的衣领。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怕,你就在外等着我,我进去。”
姜茶紧紧拽着她的手:“我,我想陪你。”这屋子怪怪的,她怕萧云受伤。
行吧。
萧云捡了木棍,挑开蜘蛛网,为它重新找了个家,然后慢慢走进房子。
姜茶则跟在她身旁,心惊胆战。
她觉得好笑,手心的手明明害怕得抖得紧,却因为好奇心,却一直盯着前方。
就像是害怕恐怖片,又喜欢看恐怖片的人一般。
她捏紧手心,安慰姜茶的不安。
姜茶被那股热热的掌心捏住,余光瞥看萧云,嘴角牵了牵,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再往前走,终于看到了夏河,旁边放着灰色行李箱,她坐在一没有床垫的旧木床板上,头靠着墙,眼睛闭着,双手抱着膝盖,正在入睡。
夏河胆子挺大啊,这里都可以拍恐怖片了,她居然在这睡着了。
“小姨?”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夏河的肩:“我们来了。”
夏河眼睛紧闭,睫毛快速翘起来,一双眼迷离望着萧云,然后深深打了个寒颤:“小云,你们终于来了。”
由于夏河坐得太久,腿都麻了,所以,是萧云蹲下身去,把夏河背出来的。
姜茶则拖着夏河行李箱,一道走出了门。
好在她聪明,让周司机开了辆车跟在后面。
萧雨一看三个人出了来,眼睛直直望着她们,尤其是夏河,她怎么是被背出来的,受伤了吗?她饿吗?吃饭了吗?
“都怪我。”萧雨愧疚得直垂门,又不好下车去看她。
姜茶拖着行李箱走到她跟前,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萧雨摇下车窗:“嫂子,她怎么了?”
姜茶摇摇头:“没事的,坐太久腿软而已,我来跟你说一声。”
萧雨一颗心定了下来,伸手把袋子递给姜茶,里面小饼干,瓜子,还有牛奶:“她肯定没来得及吃东西,嫂子,你帮我给她。”
姜茶接过口袋,转身上了另一辆保姆车。
夏河的腿坐麻了,她正躺在座椅上,一边锤自己的腿,一边问萧云有没有带吃的。
姜茶顺势把萧雨带的牛奶饼干递了过去。
“谢谢。”夏河挣扎着起身,利索撕开吸管塑料袋,砰地一声插入牛奶盒,满意地喝了起来。
“谢谢你们,太周到了。”
萧云替她检查好腿脚,顺势坐在座位上:“还好没有什么伤,小姨,你胆子可够大的,一个人敢在老宅住。”
夏河囫囵咽了一口牛奶:“这里除了没有吃得,都挺好的。”
萧云:“你不怕鬼阿。”
夏河迟疑了一会儿,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神情,继而低头,小声:“鬼哪有你妹妹可怕。”
鬼顶多吓吓她,她妹妹不一样,要亲她,要标记她,是要吃人的小朋友。
看来夏河对萧雨的态度,十分明了。
夏河照顾萧雨这些年,完全出于可怜与同情,不曾想这份给过去的温暖,让萧雨滋生了别的感情,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她尤为后悔的。
她宁愿当初没有照顾萧雨,宁愿做一个旁观者,让她自生自灭。
“我不会再回那个家了,没有办法面对萧雨,小云,你替我转告姐夫,就说我有其他的事,萧雨和我的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不然,姐夫一定会罚小雨的。”
眼下,还需给她小姨找一个落脚地。
她也很佩服她的小姨,外面的酒店那么多,偏偏跑到老家的宅子里来。
夏河离婚的时候,分到了一个小房子,只是她一直没有去住,并且,她不想和那个男人再有任何关联,哪怕是经济上的。
这次不得不委屈求全,要回去住那个房子了。
重新租一个也麻烦,那个房子本就留着应有的东西,搬进去只要拎包入住。
想了想,夏河让周叔送她过去。
折腾了一夜,总算想明白要去哪里了。
安顿好夏河,萧云和姜茶重新上车,萧雨迫不及待凑上前:“怎么样,她怎么说。”
姜茶不好回答,只沉默地看着前方。
萧云系好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三妹妹,你就不要想了。”
“夏河跟我们回家吗?”萧雨又问。
“暂时不回,你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再后,萧雨也不问什么了,只歪着头靠在后座上,沉默不语。
她并不擅长如何在情感方面去安慰人,只知道,少女压在心里的暗恋,在表白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所有美好的幻想。
*
大年初二,萧家人众多,各自忙着走亲戚。
萧晴带着一家去了段红母亲家,管家也休假,萧云也要带着姜茶去医院探病刘泽慧。
家里就剩下萧雨看家。
临走时,萧云还有些放心不下她,她那三妹妹只称自己没事,卷着被子,伸出个手摆了摆,算作和她们告别。
给她留些空间也好。
虽然是在医院,但是刘泽慧座位vvip医患,这个年过得也没有寒酸。
她本就喜欢安静,所以,过年对于她来说,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被护士推着沐浴好清晨的阳光后,刘泽慧便称累了,说要回房间休息,一来,是她本就想躺着看会手机,二来,人家小姑娘过年,推着她走一天算怎么回事。
小护士贴心懂事,把她安顿好后,又给她泡了一杯枸杞茶,放了些新年的小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然后又特意说,有什么事,随时叫她,她随时到。
这才安安心心出了门去。
vvip的病房服务周到,并不会因为她有不方便的病痛故意怠慢她。
小姑娘刚一出门去,病房的门就被叩响,刘泽慧整理了一下头发,端正坐靠在床上。
“请进。”
门打开,来人正是她的女儿姜茶,和她的夫人萧云。
“哎哟,你们怎么来了。”
刘泽慧喜出望外,大过年的,两个人不出去逛逛,来医院干什么。
萧云深知,这过年的关系不好处理。
alpha和omega之间,alpha的地位较高,所以,omega都会跟着alpha家人过年。
她自己心有愧疚,这除夕和初一,姜茶被她占领了,初二总要来看看长辈才是。
一进门,萧云热情地打招呼,把提前准备的好的营养液/水果/以及奶粉放在储物柜里。
“阿姨,这些都是姜姜和我给您选的年货,还有这个营养液,有利于强健身体。”
萧云边说边放好东西。
刘泽慧一脸微笑,看着自家姜姜二嫁,嫁了好的alpha,非常之满意。
之前网络上对于萧云的传言,竟都是假的,萧云究竟怎么样,她也算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懂事明理的人。
如今她还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了中山医院不是。
家里有钱,个性温和,有能力,对姜姜又好,她是十分满意这个女儿媳妇。
以至于姜茶坐在她面前,喊了她三声妈,她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姜茶身上。
“茶茶,我看看你呢。”
她伸手去摸姜茶,手捉着她的肩膀,胳膊,仔细捏了捏,又对着她的脸瞧了瞧,露出一个笑容:“长了些肉?”
姜茶回答:“过年了,工作没那么忙,涨了五斤。”
她有仔仔细细拉着姜茶看,只见她雪白的颈脖上,有一处淡淡的红痕,作为长辈,她不好说什么,但是心里依旧觉得:“萧云看着挺正经,怎么喜欢往人脖子上弄花样呢。”
不过,这都是小年轻的情趣,她不好说什么。
“小云,别忙了,快过来坐下聊聊天。”
萧云拆开水果,拿了一个橘子坐下:“阿姨,这橘子快下季了,这个季节最好吃,我给您剥一个。”
“好好好。”刘泽慧满意地看着她,知道萧云是个心细,眼里有活的人。
自家女儿媳妇长得端正,又是医生,穿着干净简练,一件靛蓝色的风衣穿的十分有气质。
再看,alpha身高高大,容貌迤逦,若是和姜姜生下孩子,定也是基因优良,乖巧聪明的小女娃。
怎么想怎么美阿。
只是,萧云转头时,高领毛衣下,露出了比姜茶脖子上还要大块的红痕,让她惊了惊。
“我女儿竟这般野蛮?”
刘泽慧眼神呆了呆,心想:“只要能尽快有孩子,这些小细节无伤大雅。”
一个橘子剥好,萧云把它递过去。
“谢谢。”
“应该的,阿姨不用跟我客气。”
萧云只觉得有个目光盯着自己的脖子,对方就差拉开她的衣领看了,她连忙伸手把高领毛衣往上拉了拉,遮挡了姜茶咬在她脖子上的红痕。
做完这个动作,刘泽慧还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尴尬笑笑:“阿姨,吃橘子。”
剥了一般橘子在嘴里,刘泽慧边吃边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阿。”
问这个问题时,萧云正要咬了一瓣橘子,橘子甜而微酸的液体在咀嚼中迸出,引诱出更多的口水,她匆忙咽下橘子,酸甜的汁水岔了气,一下到气管里。
一股酸意在喉咙间倒流,萧云咳了起来。
怎么到哪都有催生的。
姜茶看她脸涨的通红,连忙回答刘泽慧的话:“妈,还不着急。”
“不着急?”刘泽慧挑眉:“当初是谁说要早点结婚,给alpha生孩子,早日回归家庭的。”
萧云喟叹,当然不能急,姜茶是要生孩子的,不过,她的alpha还在牢里呢。
她大胆回答:“阿姨,再过半年,我们就准备要孩子。”
再过半年,她的alpha就要出狱了,萧云掐指一算,也差不多。
只是,这么可爱漂亮美丽的老婆就要成为别人的,她心中有些不适感,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幸苦拉扯大的漂亮闺女,纯净单纯,就要被外面的猪给拱了。
奈何姜茶就是这样的心愿,也不能不给是不。
刘泽慧很满意她这个答复:“半年好,那个时候夏天,你们正好要一个,等来年的春天生,也不热,也不冷。”
夏天,热情似火,干柴烈火,激情满满,怎么都好生。
萧云浅浅想了一下姜茶和别人的激情满满,瞬间就想不动了。
回过神来,她还要干正事。
桌上摆放着刘泽慧的病例,她起身过去,拿起来仔细查看。
来医院不久,她还没有时间看刘阿姨的病例,但是,这件事一直都是她想做的。
根据过往的病使,她双腿微瘫痪,是因为一次跳舞歪到腿,然后在床上躺了三年。
越躺越退化。
后面又因注射了些药物,也就是李让所在的时候注射的,她恢复了半年生机。
药物一停,她又开始复发了。
作为专业的,她能明白里边的门道。
药一停就复发,说明有副作用。
刘泽慧眼神跟着她:“小云,我这腿,你也能治吗?”
姜茶也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看着她,就像是看到希望一般。
萧云不敢随口承诺,她们做医生的,不敢说百分百的话,所以她放下病例,转身走到刘泽慧身旁。
“阿姨,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刘泽慧点头。
她掀开被子,然后卷起蓝白格子的裤腿,一直卷到大腿处。
刘泽慧不愧是舞蹈演员,腿部的皮肤和肌肉都十分紧实健康,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完全一点也看不出来,腿已经苍老。
这样的腿不应该是瘫痪的阿。
萧云伸手按着她的小腿:“有感觉吗?”
“有人按的感觉。”
萧云试了下她的膝关节,也是正常的。
大致的病因她清楚了,而后轻轻放下她的裤腿,替她盖上被子。
“我这腿有得治吗?”
萧云深吸一口气:“阿姨,你害怕手术吗?”
姜茶和刘泽慧不约而同看来。
“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病人的意愿更重要。”
这是真理,很多人一上手术台,本没什么毛病,急都要急出来一身病。手术台,全麻,躺在一个冰冷的床上,所有的器械散发着幽幽寒光。身体完全交出去,所有的体面在那一瞬间什么都不是。
开刀,就意味要留疤,作为一个舞蹈演员,也要征询对方同意才是。
刘泽慧思索良久:“当初,我就是选择了保守治疗,不愿意开刀,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躺了这几年我也想清楚了,即便是留了疤,我也想它恢复过来。”
得到了病人应允,萧云转了转笔,这样就好办了,作为雷凌风行的她,当天就安排了刘泽慧的手术时间,排队到元宵之后,早治疗,早享受嘛。
回去的路上,姜茶时不时看萧云,弄得萧云怪不好意思的。
她一度为自己吃了橘子没擦干净,嘴上挂着水,才会引起omega的注视。
只是,omega再三看了她之后,问她:“云云,我妈妈的腿,真的能重新站起来?”
阴差阳错,她原本想等李让出狱后,再去请她替妈妈看病,谁知道,萧云就在她身边阿,她不用去请关系尴尬的李让了。
一时间,心里竟有种难以言说的喜悦来。
对于她而言,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妈妈,妈妈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困顿了她几年的折磨,竟一下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忽然觉得世界都亮了。
萧云从不说大话的,她说的,一定就能实现。
两人肩并肩走着,姜茶仰着头看她。
那日春光正好,萧云逆光行走,一束照射在玻璃上的太阳光反射过来,落在萧云的脸上。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看不见一点毛孔,晖光下,倒是她白色的小绒毛在脸上震震而动。
萧云自信笑着,脸颊上出现一丝红晕,像落日的红霞,非常好亲。
一定能好的。
她站住,止步,高跟鞋的声音在水泥路上停顿下来。
太阳影子下,高跟鞋鞋跟轻轻离开地面,一双小腿绷紧了往上抬。
姜茶回忆起萧云说过的话。
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知道。
喜欢一个人,要先试探对方。
索性,一并做了吧。
她轻轻撑着萧云的胳膊,飞快地在她醉酒般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萧云脸颊软软的,有股柠檬气味,非常好闻。
“谢谢你救我妈妈。”
春风拂来暖意,撩动萧云的发丝,她被那个感谢吻猝不及防地震慑住,红唇的余温尚在,姜茶睫毛扫过她脸颊的痒意尚在。就是始作俑者已经抬步走了三米远了。
她微微拽紧拳头,望向那个玲珑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姜姜:亲了老婆就跑,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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