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浩瀚的宇宙, 以及从没摸到边缘的未解之谜,人类向往又恐惧。
大概在灵与肉的碰撞之间,会产出一些良好的点子, 或许不能解决历史遗留,但确实能提出新的问题。
路婳浓在又一个初晨之间提问, “人类生活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米来脑子笨,扯不出什么高深的广袤哲学。
她用行动证明。
演技好的演员也许唱歌不会好听, 但是在爱人身下承..欢的时候确实念的比唱的好听。
路婳浓快毕业的时候,朱冰亲自去了她的小餐馆儿。
米来摘了身前的围裙, 关起门来专心招待。
那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坐在红色的塑料椅子上时,米来觉得那凳子有些配不上意大利的手工匠人。
朱冰自己带了葡萄酒还配了套名牌儿杯,下酒的菜是小餐馆儿的招牌, 炒牛河。
因为粉是现成的,菜也是现成的。
朱冰不动那牛河,自己喝了大半瓶的酒, 然后恶狠狠的看米来:“你最近搞那个区块链我有点儿兴趣。”
米来不喜欢朱冰带来的葡萄酒,太酸。
她桌子上摆了一瓶葡萄味儿的美年达, 倒到那做工精湛的杯具里时也会泛出诱人的色泽。
东西好不好暂且还不好说,平台确实蛮重要。
刘都安还是太嫩,他搞不定朱冰这只老狐狸。
来路上市以后, 朱冰没用一个月就完全架空了刘都安。
那些所谓的证据和计划又全被送到了米来的手里。
米来抬眼看他:“你知道我这儿有你贿..赂官员的证据吧?”
朱冰一拍桌子,坐上的铁质筷子笼和塑料纸巾盒一起跟着晃。
“米来,咱们两个,就别说那没用的了。你不敢和我撕破脸,就像我不敢动你那小女朋友一样, 都是防止对方鱼死网破的筹码罢了。
你和我, 都是成大事的人, 没必要因为一点儿小摩擦就断送了咱们前几年的友谊吧?”朱冰笑呵呵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岁数越来越大,从前很酷的花白头发特地焗了油,染过的发黑的有些发亮发贼。
米来看着手里散着甜气的杯子不置可否的品了品。
朱冰的手工定制西装很板,喝的多了,他就脱了外套,单穿一件衬衫配西装马甲。
衬衫两臂间还挂着袖带,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打扮。
但米来知道,他不是绅士,他是一头雄狮,还在磨爪。
门边的小档口还开着,不时有学生探过脑袋问一嘴:“老板,路学姐今儿也不在啊?”是地道的老b城腔。
米来立刻扬眉:“啊,这一阵儿她有点儿忙,准备毕业论文呢。”
那学生嘀咕了一声,又探过来和她打招呼:“走了啊,老板。”
朱冰抬眉看她,又站起身在十几平的小店铺打了个转儿。
“米来,我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是肉眼可见的可惜。
米来放下手里考究的杯子,依然坐在原处,声调都不起波澜的问他:“我怎么了?来路不是顺利上市了吗?”
朱冰走到她身后,拿杯的那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戳米来大臂上的缺口,“吃了那么多苦,就为了在这破地方蹉跎?”
米来笑了一下,转头看他:“我即使坐在这里,你这样站在云端上的人不还是来了吗?”
朱冰抬起手,用还未拆开的一次性筷子敲了敲自己盘里的炒牛河,“你不做这些,会更出色的。”
米来不用谦虚,所以她没回应。
有车在小店门口按了两下喇叭。
朱冰皱眉去瞧,透过档口看到有灰色的宝马车停在门口。
下来两个人,刘都安还有一年未见的戴南。
戴南瘦了,头发剃了以后更显着他的目光犀利。
他转头问刘都安:“他怎么在这儿?”
朱冰也立刻回头看米来:“戴南出来了。”
米来依然嘴角噙着笑。
朱冰若有所思地问她:“你不会丧心病狂的让戴南打我一顿吧?”
米来立刻抬眉:“我怎么没想到?既然朱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那我就恬不知耻的要求,您让戴南揍一顿出出气,这不过分吧?”
朱冰的脸色变了又变,米来这才笑着动了地方。
她手支在门上,轻轻一勾,那卷帘门就应声上去。
戴南快步走到她面前,轻声问她:“这一年还好吧?”
米来转身靠墙,细长条的人,看着风一吹就倒,站在戴南身边更像他的狱友。
朱冰气愤的扔了杯子,昂贵的杯具再贵,碰了廉价的地砖依然会碎。
他拿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想要走,只不过小小的门口堵了三个人。
门口的风吹过,只轻轻的撩动了他的裤脚半分。
他撩了撩头顶的发,“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我让你把锅推给戴南,说到底也是为了帮你,你为什么背叛我?”
刘都安脸黑,本就是□□出身,看见不顺心的人或物,就会更加挂脸。
他只回他:“来路要是上市时真出了事,第一个被你推出来背锅的肯定是我,我又不傻。”
朱冰反应快,迅速看向米来:“你故意的?”
米来只看着他问:“不想了解区块链了?那咱们就不提这个。正好戴南出来了,新仇旧恨咱就一并算了吧。”
朱冰凝起眉头,眉间挤出很深的川字。
“来路现在的高层可没我的人了。”米来又提醒了他一句。
朱冰愣了愣。
刘都安走进屋子,对着餐桌上的牛河拍了拍,“戴南,你快过来尝尝,比你进去之前炒的可好吃多了。”
米来还是靠在门框上没动,她笑着看向朱冰:“我之前还在担心你没发现刘都安叛变,戴南进去的那天,他光明正大来了我的房间,你竟然都不知道。
我又叫他绑了你的司机,被迫听了一点儿你的花边新闻,你这才反应过来降他的职,还是有点儿慢了啊,朱总。”
朱冰抖了抖手上的西装,金斯酒店就像个固若金汤的城池,他的人根本就渗透不进去。
心理学上说,无关紧要的小动作是用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你在最开始想要介绍给我的那个人就是你的老相好,刘部长吧?刘部长四十几岁,巾帼不让须眉做到了部长,我就特意找人查了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我全家啊。
您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罪证立刻就被我藏起来了,可不敢脏了刘部长的眼。好在,我又查到点儿刘部长的料,足以三开那种。”米来抬起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亲自掰了一次性筷子递给戴南。
“我呢,就像朱总您说的,不愿意争。来路做的大了,账面就不好清,我也知道。两个条件,第一,让戴南揍你一顿。”
米来顿了顿,又去指戴南:“你放点儿那个辣椒油,这辣椒油进的贵的,你路姐特别喜欢吃。”
“那第二个呢?”朱冰问。
他惯来宠辱不惊,就算是没了退路,也维持着一贯的儒雅。
“第二个当然是,来路的股份。”米来笔直的站好。
自打开始亲自炒菜,她经常弯腰就锅,背就有些微微的驼,路婳浓说过她好几次。
“我若是不答应呢?”朱冰问。
“不答应也好,”米来抬起头,“不答应我就带他们两个回h市了,做我们的逍遥神仙岂不是更快活。至于你,你找不到人背锅,就自己进去踩缝纫机吧,你这么大岁数了,怕是这辈子出不来了。”米来学他可惜的叹气。
“就是可惜了我一手创建的来路,要四分五裂了。”
戴南在吃饭间隙抬起头:“米总,像朱总这样涉案数额庞大的经济罪犯,大概能捞个好差事,能进监狱合唱团。”
米来抱臂,可惜的摇头:“怕是不行,他好像五音不全。”
朱冰扶了扶自己脸上的半框眼镜。
落荒而逃的出去。
大概是打电话去了。
米来哈哈大笑。
还有心情问戴南:“我的手艺是不是绝了?”
戴南嘴角还挂着点儿辣椒油的红,听她这话立刻竖起大拇指,又理性的分析:“也有可能是我吃惯了监狱的饭。”
刘都安小心翼翼的蹭过来,“那个,米总,你当时让我去绑这老东西司机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一直被他打压也是你的计划?”
米来手撑在桌面,小心的越过戴南捶了捶他的肩膀:“你当年那罐白酒救了你自己一命,你要是真听了他的话,你早就让我送进去了。就是可惜了戴南。”
她手收回又落到戴南肩上。
戴南用纸巾擦了嘴角的油,“我还是那句话,我进去事情发展就最简单。只要来路发展的好,我不觉得委屈。”
米来坐在他对面,手指扫过桌沿,轻声问他:“你是出于什么立场这么说?”
“来路不光是您的 ,也是我和老刘的,不是吗?”戴南举重若轻地问,眼神甚至还看着桌上被吃净的塑料餐盘。
刘都安立刻看向戴南。
米来却欣慰的笑了,她放松自己坐姿彪悍:“既然这样,那剩下的我就不管了,饭都喂到你嘴边儿就别来烦我了以后。”
原来戴南不是愚忠,他是坚定的相信自己一定能干倒老朱。
等他再出来时,就没人能取代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岁月才无情。
好在这点儿真心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私心,还能过得下去。
等路婳浓毕业了,她要彻底离开b城回到h市奶奶身边。
不管走到哪里,还是那破败却承载着最私人记忆的老家最好。
她不在乎朱冰到底做出什么决定。
有没有来路,她都照样在h市举足轻重。
她甚至还有个超牛的舅妈。
米来不在乎未来的未来,来路到底是姓戴还是姓刘。反正最多的股份捏在自己手里,她甚至也管不了他们两个最后是携手并进还是撕破脸皮。
她能左右的了的只是自己脚底下这一亩三分地。
路婳浓的毕业仪式,米来偷偷请了小白和周州过来。
很多年前那个精心策划的毕业惊喜被一个疯子打断而夭折,米来还是觉得原班人马会更有意思。
也许不会像以前那么中二的想要给人一个大张旗鼓的惊喜,此刻的米来只想和路婳浓分享成年人之间最宝贵的友谊。
周州宁肯亏钱被她爸爸臭骂也不跟着自己赚钱,大概就是把友情看得太重要了。
他们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之间难能可贵的情分。
戴南一朝脱了囚服,重新换上定制西装时,看着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他依然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的忙前忙后,米来也不撵他,也没去过问朱冰最后的决定。
因着网上还没爆出来刘部长什么作风问题,米来猜想,他们还在谈判阶段。
朱冰是个老狐狸,但他确实已经老了。
区块链技术听着很唬人,他想参合一脚。
只要米来想,她就能让朱冰迈进来后万劫不复。
但王牌一般不会亮这么早。
清北的毕业典礼,就连校周边几里地的小店都跟着喜气。
路婳浓因为有明星身份,成绩也算优异,又一次被校方派了优秀毕业代表的活。
她生来耀眼。
在晚上的晚会之前,路婳浓拉她进了校园。
有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会认出米来,校门口年轻又酷飒的餐馆老板和荧幕里的大明星大概在清北学子群体里具有相同的知名度。
不时的有人上前给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应。
只是路婳浓拉她的方向不是学校礼堂的方向。
入目皆是年轻的汗水。
大学生运动员们在紧张的训练,算算时间,全运会也快开始了。
路婳浓特意给她指跳高的地方,“你还想去试试吗?”
米来下意识的蹦了蹦脚,路婳浓送她挡疤痕的脚链也跟着哗啦啦的响。
她和路婳浓都是能和自己的疼痛和平共处的人。
互相心疼了几年之后,她们渐渐也和对方身上的伤痛和解。
有年轻身材匀称的女大学生试跳,身上的衣服和鞋应该都是现阶段科技成分最好的。
米来看着看着就有些鼻尖发堵,曾几何时,她也以能进奥运会为国争光而拼过命。
此刻的米来,有些超脱的潇洒。
她拉路婳浓坐在运动场边的联排椅子上看人跳高。
一看就是一下午。
路婳浓很忙,但她刻意表现的不忙。
米来再是不识风月,也认真的感谢了路婳浓的付出与陪伴。
彩排的时候,米来去接了在金斯酒店大吃大喝的两位高中损友。
他们个子还是那样的参差不齐,站在一起远眺王府的时候,还是像手机信号。
米来左手搭白宇赢的肩,右手搭周州的肩。
笑嘻嘻又一本正经的讨论,他们曾经的教导主任老周什么时候会退休。
白宇赢成了老周的同事,他言之凿凿的弯腰开口:“我赌就今年,他岁数到了。”
周州持不同意见,“他那爱管人的毛病,退休回家的话,谁还能乖乖听他管啊,他肯定要留在德育继续发光发热。”
米来笑着不发表意见。
她每年过年时给老周发消息,老周都会给她回:【饮水思源,自立自强。】
有关德育的事,米来总是觉得暖的。
到了时间,米来换了衣服,是一条黑色的长裙,做工考究。
路婳浓嫌裙体太长显着自己个矮,试过一次后就挂在了米来的衣柜里。
成年以后,这是米来第二次穿裙装。
第一次是为了讨好路婳浓,第二次当然也是。
她买了花,在那一簇包装精美的花里,最后单挑出来一朵。
小黄花。
不知道什么品种的。
很像她曾经替路婳浓别在耳上的小野花。
她小心翼翼的捏着那朵花,从酒店到清北。
全国最高学府,清北的礼堂既承载着历史又铺垫着未来。
当年那个全市闻名的中考状元,又一次优雅得体的站到了清北的礼堂。
她刚一出现,就有学生们疯狂的欢呼。
每次看到路婳浓站在灯束下发光的时候米来都会自卑。
她低头瞧瞧自己,还是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天之骄女路婳浓的偏爱。
路婳浓说话很快,声音又脆。
三分钟的演讲稿被她自己缩成两分钟,最后留了一点时间给米来表白。
她认真看向三楼,“你那里太暗了,米来。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你,但我就是知道你在。”
她又闭上眼睛对着话筒轻声说:“米来,嫁给我吧,我毕业了。”
这话,等同于出柜。
因为她说的是嫁,没有男人会嫁给她。
清北的好处是,学生们热烈又奔放,他们可爱又真诚。
米来本还担忧这句话会被有心之人上传到互联网,影响她以后的发展。
但她还是低估了路婳浓。
整个会场坐着的的一层学生们,从最下面拿了板子顶在头顶。
最后那板子汇成图案,是一弯巨大的彩虹。
上面写的不是嫁给我,而是love is love。
这是清北学生对封建礼制糟泊而挥出的软绵绵的一拳。
也是清北的态度。
晚上,几个高中玩伴聚在一起。
还是那间小小的餐馆。
做惯了小时工的路婳浓站在米来身边催她:“快点,你好慢啊,小白都要被周州灌趴下了。”
米来又偏头看她:“这里油烟大,你离这儿远点。”
“米来,你都是我媳妇了我还远什么,我就离你近。”她说着说着,就往米来身上贴,“你身上好香啊,还喷了香水是不是?”
说了半天才发现米来身上的长裙是那件让她瞬间变成小矮人的那件。
她哀戚的扯了扯,“还是你穿好看,这世界真不公平。”
在米来看来,占尽了这时间不公平的明明是路婳浓。
她的小姑娘一直优秀,永远能在人群里闪闪发光。
最后一盘菜上桌,白宇赢只留一丝气吊着。
他眨巴眨巴眼,小脸红扑扑的指路婳浓:“神仙!这是我嫂子。”
又扯了一把身边的周州:“嫂子。我说嫂子是我嫂子,他们都不信。”说的委屈巴巴的。
曾晓宇看了一眼白宇赢,轻轻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高中时到底喜欢他什么。
路婳浓特别满意,又敲白宇赢:“叫声老板娘听听。”
白宇赢咕哝着叫:“不是,你就是我嫂子。”
路婳浓撸起袖子誓要和酒鬼一争高低,被米来扯着领子拽出了小餐馆。
此刻的屋外繁星满天,整个学校对面全因为每年特别的毕业日而延时营业。
大学生们大部分以寝室为单位,诉说着这四年的过往又展望未来单打独斗的四十年。
米来伸手去指那些青春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她问路婳浓:“你会回味青春吗?”
路婳浓仰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米来,“我回味什么?你不就在这儿呢吗?”
“我?”
“对呀,你就是我的青春啊。”
晚风轻轻柔柔的吹乱路婳浓的长发。
她还是喜欢风。
也还是喜欢米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往常正文完结时我会写小作文,但是因为69章的时候我已经写过了,所以就不特别多写了。
最后说说番外,我这周会出趟远门,大概六七号会回来写。
感谢大家,小翅膀舞高高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