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城行僵, 天地惨淡,百鬼呜咽咆哮。

  在这个世界灵力开始复苏之后,玄真道廷便着手建设“洞天福地”作为避难所,尤其是郑城这样曾经爆发过鬼王之乱的恶地。发现了天地变化的第一时间, 郑城道廷修士全体出动, 一方面将普通人迁到了福地中,另一方面则是构建城市的玄门符箓大阵, 修复一个个被鬼气打破的节点。可光光只有郑城的修士还不够, 驻扎在这里的修士立马发出消息向总部求援。

  各地的修士齐齐奔赴郑城。

  姜夷光虽然卷入了道廷的一些任务中, 也从中获得了些许奖励,可她不是道廷的修士, 没有任何前往郑城那片险境的义务。因而道廷在发出了邀请被姜夷光拒绝后,没有继续再动员她。姜夷光则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就怕道廷那边始终坚持,可现在对方“识趣”, 那她也该按照自己的步骤行事了。

  郑城……不管是命运还是她自己的念头, 她都得踏上那片危机四伏的土地。

  就在姜夷光定了航班后,那打着玄真道廷标志的飞机也在轰鸣声中冲向了云霄, 直奔最终的目的地。

  傅眷合着眼睛休憩。

  王玄明几度想要搭话, 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犹豫再三后,他吐了一口气, 劝说道:“真相到底怎么样,到了郑城就知道了, 你不必担忧。”见傅眷不吭声, 他思考了一阵, 又蓦地将话题一转, 提起了玄门和世家之间的事情。“会长很不高兴炼师他们擅作主张, 想要将炼师的职位撤下来,不过还没等他文书发下,郑城的消息就传过来了,会长变脸的速度很快。”想到在办公室看到朱时贤的脸色,王玄明只觉得万分好笑。

  “上一任会长就是因郑城之事高升的吧?朱会长也怀了这个心思,就故作大度,说是不计较先前的事情,还想要炼师立下军令状,不过炼师没有理会他。”在迈出了这么一步后,朱时贤的心中一定埋下了一根尖利的刺,如果仍旧是让他这个门外汉来主导玄真道廷,别说是抗衡山海了,能不能将道廷维系下去都是个问题。

  傅眷睁开眼,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太监监军。”

  王玄明:“……”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郑城郊野的机场降落。由于玄门的修士在第一时间掌控了交通枢纽,这里还算是安定,不会见到行走的僵尸,也不会窥见白日里胡乱行走的恶鬼。

  下了飞机之后,一股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那与傅眷体内伤势同源的鬼煞之气浮动,导致了原本压下的伤瞬间失衡。剧烈的痛楚钻心刺骨,傅眷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额上冷汗涔涔。虽然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也准备了压制体内伤势的丹药,可仍旧没有缓解半分痛楚,像是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身体与心一道品尝了极端的被撕裂般的痛苦。

  齐霁一眼便瞧出傅眷的情况不妙,她几步走上前,取出了数张止痛符拍在了傅眷的腿上。他一垂眸,眼中浮动着几分怜惜之色:“你其实不用过来的。郑城的情况虽然糟糕,但是比以前要好点,至少鬼王没有出现。至于那道身影——”齐霁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王玄明那小子动作会那样快。道廷中的人瞧见的时候都很诧异,可他们心中都清楚,那不可能是原先的人了。但是傅眷呢?她会怀有一丝的希冀吗?她真的能够接受多年前那惨痛的事吗?

  “我知道。”傅眷抿了抿唇,她竭力地维持着语调的平静,抬起手拨了拨汗湿的头发,她又问,“当初的封印出了很大的问题,我们要尽快将封印的节点修复。”

  齐霁“嗯”了一声后,又道:“看炼师的安排吧。”有的人会前往封印的旧地,而有的人则会被留在城市中承担保卫凡人、驱逐妖鬼的职责。

  就在玄真道廷的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姜夷光也抵达了郑城。

  郑城鬼域暴动后,寻常凡人往来的航班早已经中断,唯有迈入超凡层次的人还可以往来。

  姜夷光乘坐的航班人其实不多,但是在匆匆一瞥中,还是能够见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世家子弟,或许还要在他们的身份前加一个前缀:良心未泯。

  不入玄真道廷,但也不会忍心见神州黎民于水深火热中,对他们不管不顾。

  “姜夷光,要不要一起走?”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姜夷光一扭头就看到了打扮得十分酷帅、双手插入兜中,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女人。在飞机上她们简短地聊了几句,姜夷光也从记忆的旮旯角扒出了女人的身份——赵素节,是赵家的旁支,不是改姓后,而是有着真正沾亲带故的关系。

  “机场应该设下了符箓大阵,可阴气还是这么重,说明外面的情况不太妙。我们玄门弟子有针对妖魔鬼怪的手段,但是靠一个人冲破成千上万的鬼怪僵尸,还是有亿点点困难的。”赵素节又补充道。

  “那两个人就不困难了吗?”姜夷光抱着双臂反问。

  赵素节闻言笑嘻嘻道:“总比一个人好吧。”她是个自来熟,自发地向前一步挽住了姜夷光的手臂,眼中闪烁着好奇,“你之前是藏拙吗?”

  姜夷光浑身一凛,她并不习惯跟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她迈着步子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意地敷衍道:“嗯嗯。”

  “可名声坏了没有任何好处。”赵素节语调中不乏困惑之意。要知道当初姜夷光的“废”,是玄廷以及世家的高道亲口认证的,她这辈子都跟超凡世界无缘。可是现在,她一身颓废的咸鱼气质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剑客的冷冽。短短的时间能修到这地步吗?赵素节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姜夷光原本就有这样的本事,只是碍于某种原因,她一直藏了起来。

  “谁说没有呢?”姜夷光脚步一顿,她露出了一抹恰当好处的微笑,眨了眨眼忽悠道,“对于原本就很糟糕的人,大家的期待会很少,她只要稍微做那么一点好事情,就会引来别人的叫好和认可。但是一个优秀的人,人们对她的期望反而是没有穷尽的。”

  赵素节:“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停顿了片刻,又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去看姜夷光,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因为世家吗?如果姜家后继有人,姜家的那些族人未必同意将家族拆解,抹去属于世家的未来。”

  姜夷光没想到赵素节会想到这一茬,她哑然失笑,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以为呢?”

  “就是这样。”赵素节脸上浮现了一抹看穿真相的自得。她跟上了姜夷光的脚步,又说道,“其实道廷也好,世家也罢,大家都是神州的一份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争权夺利。”

  “很简单啊,因为资源的分配。”姜夷光幽幽道,“有几个人愿意将手中的蛋糕分出去?”顿了顿,她又耸了耸肩,“其实不分也不要紧,有人会去抢,除非能够固守己身,不犯大错。当然这种可能性在他们选择了对龙脉下手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了。”

  听到了“龙脉”两个字,赵素节的笑容消失了。郑城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世家一手推动的,要是老老实实地封印鬼王,怎们可能会鬼域再现?身边没有人说什么,但是在玄门的匿名论坛上,骂声不绝于耳。她虽然没有卷入“龙脉之事”中,可也因“赵”这个姓氏而羞愧。

  呼啸的风声吹过了原野,混杂着“嗬嗬”的声响。

  鬼是靠着这一点执念而留于世间的阴魂,是一道道森寒的气,可僵却不是如此。它们是尸骸,是从墓冢里头爬出的怪物。神州推行火化数十年,这就使得行走的僵大多是几十年前的尸身所化,它们的血肉腐烂、散发着浓郁的恶臭,偶尔会有一两点残余的血肉垂挂在了森白的骨架上,随着行走坠下腐肉和恶血,令人作呕。

  赵素节拧眉:“它们身上的尸气越来越重了。”

  姜夷光又补充了一句:“尸体上长出了白毛。”在经历了“谢朝云”一事后,她补充了不少关于鬼域的知识。在鬼域里头,不管是鬼还是僵,都会获得某种力量加持,时间越久,它们就越强悍。譬如僵尸,有白僵、绿僵、毛僵、飞僵、不化骨之分,修到了“飞僵”境界,就能够开灵智,甚至能伪装成人,对付起来就棘手了。

  赵素节没再答话了,她们走出了机场符箓大阵的范围,就意味着要开始应对僵尸、鬼怪群的冲击。雷法至正克邪,在玄门法术神通中杀伤力最强;而法道、力道、气道等三千道途中,最强的修者是剑修。赵素节抬手就是五雷正法,而姜夷光则是拔剑,风起于原野,在呼啸声中,一剑霜寒,硬生生凿开了一条路。

  清寒的剑光灵性迸发,寒气四溢。

  赵素节望了一眼,就看出剑上道韵与灵性回转,是一柄少有的宝剑。要说有什么缺陷,那就是缺乏岁月的痕迹。一柄剑就像是一坛酒,要时光来当那磨刀石。

  过往对姜夷光的认知都来自他人言,如今才算是亲眼见证,赵素节稍稍放了心。她一扭头,向姜夷光问:“进入城市里吗?”

  姜夷光摇了摇头,道:“不。”

  赵素节讶然道:“去修补封印?重新串连大阵的节点?”没等姜夷光应声,她又拧了拧眉,“可这件事情是玄真道廷负责的,我们得去登记才成。对于非道廷势力而言,进入城中杀僵尸和超度鬼魂才会比较自由。”

  姜夷光抖了抖手中的剑,铮然的鸣啸声不绝于耳。

  如果她踏入城市,那么在命运的干涉下,鬼窟会在市区中心显现吗?或者发生其他的事情,逼得她只能往昔日封印所在的方向走?要是前者……那就是大罪过了,至于后者,既然结局都是一个样,似乎也没有必要绕远。再者,玄真道廷那边安排任务,未必会将她跟傅眷放在一起去,就算对方真有这等考量,她到时候将赵素节推出来做借口,也不是不行。姜夷光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着赵素节,最后冲着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是啊,怎么样?有胆量同行吗?”

  赵素节无端地感知到了一抹寒意,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一点头道:“有什么不敢,只要玄真道廷不介意,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姜夷光的笑容越发璀璨,像是一蓬明明的星火。

  郑城化鬼域,但也不是真正的鬼域,没有鬼兵、鬼将,也没有形成一个军阵。姜夷光在赵素节的配合下,很快便找寻到了封印所在的方向。那儿阴云垂地,仿佛天穹已经坍塌,压在了干枯的、如刀戟直刺天空的枯树上。风声中,隐约间海听见了雷火的声响,炁流如潮水般起伏,灵机与阴气剧烈荡动。

  等到姜夷光、赵素节奔向前方的时候,看见的是七零八落的道廷修士,以及立在半空中的、身上被锁链捆缚的、耷拉着脑袋的男人。锁链在他的四肢交缠,穿透了琵琶骨,在胸前交错,又牢牢地锁在了腰间。他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惨白的面容上也看不出任何的痛苦,那双墨色的比夜色还要深沉的眼中,是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空。

  但是比他的眼神更让姜夷光觉得可怕的是他的面庞。

  虽然已经从王玄明的口中得知了消息,但那远比不上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大。

  身边的赵素节一脸错愕,长大的嘴巴像是能吞下一只鸡蛋。

  姜夷光紧抿着唇,艰难地喊出了“傅叔”两个字,而后拔剑!

  八年前堕入鬼域中、作为祭品被献祭给鬼王的人,怎么还有可能生还?

  只是……傅眷瞧见了他的身影了吗?

  姜夷光剑芒一闪,赵素节也反应过来,催动五气,打出数道□□。但是很快的,她们就明白差距在哪里了。就算浑身被锁链捆缚的,身躯也曾经是属于傅长恒这位几乎立于当时巅峰的人族修者的。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靠着本能接二连三地使出了天罡神通:镇山撼地、指地成钢、鞭山移石……就算只有两三成威能,那也让姜夷光她们左支右绌,自顾不暇。

  赵素节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怎么会这样?”她跟玄真道廷修道士关系寻常,消息并没有姜夷光那么灵通,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傅长恒”。当年世家造的孽无比清晰地显露在她的跟前,她清晰地认识到,在那轻描淡写的言语后,是血与泪,是牺牲。

  姜夷光握着剑咬紧了牙关,侧身旋斩,明净如秋水的剑芒勾带起微风,慢慢地化作了凛冽的飓风、寒风、暴风撞击在了那股能搬山移海的强悍气浪上,撞出了一连串不绝于耳的爆裂声响。锁链晃荡了起来,哗啦啦的响声中,一道道白色的符纸显化,上头出现了用朱砂描绘出的诡异纹路,“傅长恒”身上的森然鬼气猛然间一膨胀,伸出右手蓦地向下一拍,顿时将那股刮到了面前的剑风拍散。

  姜夷光且战且退。

  她修行时日太短,就算只得了傅长恒三四成实力的存在她也打不过。

  她袖中一抖,符豆落地化作了黄巾力士。靠着他们拖延时间,然后跑路!

  可命运最喜欢捉弄人。

  凭空生出的裂隙中,浓郁的森寒鬼气滚荡着,宛如巨兽张了口,眨眼间就将飞奔的人连带着不远处的黄巾力士一起吞没。

  姜夷光感知到了一股失重感。

  她判断自己在下坠,难不成这个时候就进入了鬼窟?可没有半点预兆啊!这念头才起,姜夷光就落地了。那化作垫子的黄巾力士身上灵性消失,留在地面的只有两枚布满裂隙的符豆。

  “这里是?”赵素节声音响起。

  姜夷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太确定地答道:“鬼王陵?”

  赵素节闻言一悚:“那我们是祭品吗?”

  姜夷光:“……不排除这个可能。”她不知道是怎么落入这个缝隙中的,静默的系统可能死机了,没能够给出半点儿指示。

  一盏盏人鱼灯投落模糊的光晕,照亮了黝黑深邃的甬道。

  姜夷光、赵素节二人沿着甬道前行,地面上散乱的堆着箭矢,而墙上则是雷火的痕迹,仿佛在不久前有人闯到了这里,破坏了墓道中的机关巧术。正兀自生疑间,甬道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在明亮的光线撞入了眼中后,齐整的脚步声传出,仿佛军队前行,地面震颤间,连带着灯火都在跃动,像是会在下一刻被扑灭。

  “墓葬中的兵佣军团?”赵素节内心发寒,入眼有近千名持着刀戟的兵佣,立于龙脉之上的帝王陵墓,死后陪葬兵俑得到灵性滋润锋锐外显,并不算异事。但是最为诡异的是,近千兵佣全部没有头颅,无一例外。

  什么人能做到这点?是敌是友?

  姜夷光忽地问道:“没有头的兵佣……是不是就像无头苍蝇?”

  赵素节一愣,还没答话,就看见姜夷光提着剑像是一道长风卷入了军阵中,将“头铁”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可前后无路,能闯的只有这军阵了。她诶呀了一声,也纵身一跃,踏着罡步闯入阵中。

  要是灵性圆满无缺,那这兵佣军阵定然气势磅礴,兵煞之气冲天而起。可惜兵佣被斩下了头颅后,虽然能够行动,但是灵性残缺,身躯残破,已经很难再化作冲锋陷阵的“长龙”了。等到兵佣被雷芒、剑气打得粉碎后,它们的使命彻底地终结了,零散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陵墓中滚荡的鬼气被剑气长风一点点驱逐,姜夷光收剑,朝着前方望去。

  她没看见陵墓中新的布置,而是看到了一堆靠着自己的手段、正大光明走入到陵中的人。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笑容倏地一收。

  “诶?姜夷光,怎么停下了?”赵素节快步地走上前,拍了拍姜夷光的肩膀。她顺着姜夷光略有些僵硬的视线向前望去,片刻后挤出了一抹笑容,干巴巴道,“好巧。”她没有在玄真道廷登记就进入这里,不会被对方以为是肆意搞破坏的吧?可情况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啊,她其实也不想落入鬼王陵的。

  姜夷光悄悄地拂开了赵素节的手,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果然是没法甩掉命运避开傅眷。

  来自玄真道廷的人没有动,姜夷光犹豫了一阵,主动向着前方走去。距离拉近之后,眉眼间流动的细微变化清晰地映照在眼中,她莫名地读懂了傅眷幽深的眼神。

  ——你不是在沈城?

  姜夷光回忆起傅眷回来的那个晚上。

  她将手机还给自己后,沉默了很久。

  在玄真道廷的人之前就问了自己,要不要去郑城。

  已经为了道术值做了选择后的自己,那当然是坚定地、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去”两个字在当时多么铿锵有力,在现在就有多么尴尬。

  “是姜夷光和赵素节,她们怎么在这里?”

  “世家还想做什么?”

  “鬼王陵中的古怪跟她们有关吗?”

  ……

  身后传来了小声的嘀咕,同行的道廷弟子在窃窃私语。

  傅眷收回了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

  不是不想来,是不想跟自己同行。

  姜夷光在避着自己,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了。

  “我们是无意间掉进来的。夷光,你说是吧?”赵素节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句,毕竟在道廷正常子弟的眼中,世家的形象坏得不能再坏了。她上前拽了拽姜夷光的手臂,想要她也跟着解释一句。

  姜夷光一个激灵,猛地拂开了赵素节的手,在对方错愕的视线中,忙不迭礼貌地解释了一句:“抱歉,刚刚走神了。我们的确是——”姜夷光的话还没说完,傅眷就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与道廷那帮人一道转了方向离开了。

  “无意的”三个字轻飘飘地散在了风中。

  姜夷光默不作声地看着傅眷的背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