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雾里>第109章 见晨

晚上九点十八分,楚瑾刚到自己老爹家。


由于这次任务的危险性还是在的,埋尸地在盘山山腰上的一座深坑里,再加上这几天南榆下了第七场秋雨,道路湿滑泥泞,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山崖,南榆那边于是慷慨地让他们好好整顿一个一个晚上,明早启程。


楚瑾于是就能闲下来跟秦霜野打一个视频了。


不过在摁下话筒键的时候,楚瑾还稍微捯饬了一下自己和这个乱糟糟的房间,她甚至还找了一个好看的背景——也就是她房间里那个自打买回来就只是为了美观而放书的书架。


她第一百零八次吁了一口长长的气,随后对着梳妆镜理了理短发就在懒人沙发上坐下并拨通了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大约两秒钟,随即被人接通了。


“嗯?”话筒对面传来秦霜野平稳但带了丝丝沙哑的声音,看样子是刚醒,“你在视频啊?”


楚瑾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笑眯起了眼,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秦霜野的耳朵和乌黑的发丝:“阿野,你怎么跟我爸一样啊,我和他视频总是记不住,我次次只能看到他的耳朵和脸颊边的胡茬。”


秦霜野把手机举起来,楚瑾那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就这么映入了她的眸子。


“哪里啊,我从你走一直睡到现在,现在脑子有点乱。”秦霜野屈肘将小臂搭在自己眼前。


楚瑾习惯性地调侃了她一句:“小懒猫,不知道生何必久睡,死自会长眠的道理啊,你不饿啊,三餐都没吃。”


秦霜野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随后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那段白皙的脖颈延伸进她宽大的睡衣衣领中,边缘只能看到锁骨的一角。她盯着推拉门外被霓虹灯照亮的城市看了片刻,而后懵懵地回复楚瑾说:“我没感觉,之前被低血糖狠狠摁在地上摩擦习惯了。”


“那赶紧去吃,胃会饿坏的。”楚瑾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嗔怪。


秦霜野下床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被窝,闻言含笑道:“知道了楚队,我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再去觅食行吧。”


“对了,阿野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楚瑾往后靠了靠,抱着个派大星的抱枕。


秦霜野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什么啊?”


“去我打游戏的那个房间看看。”


楚瑾前段时间总是把自己锁在电竞房里不出来,秦霜野也休假后就把那间房给锁起来了,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她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在里面捣鼓些什么。那锁还是今天解开的,就像是特地想让秦霜野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


秦霜野洗了把脸,拿起手机按照楚瑾的指令打开了那扇门。


“先别着急开灯,我电脑桌上不是有一个小开关嘛,你先自己把眼睛捂上,我待会说一二三,你自己摁下去再睁开眼。”楚瑾望着窗户外的城市灯海与远方被云雾缭绕的连绵群山,这是她从小就想要保护的一切。


“1。”

“2。”

“3,睁眼。”


下一秒,秦霜野被满屋子的星星灯给刺地睁不开眼,张开五指稍微遮了会迎面而来的光后才微微适应,在她面前的就是昨晚她在楚瑾手机里看到的裙子,上面还挂了一个粉色的信封,旁边有两个礼盒与一大束红艳的玫瑰花。


她听见楚瑾在话筒里说:“新婚礼物,喜欢吗?”


“咱们不是还在订婚阶段嘛,你这人真是……”


楚瑾噗嗤一笑,戏谑道:“我等不及到霜降那天了,再说了你不是很舍不得我出差嘛,就当是一个补偿啦,反正礼物就是送人的嘛,何必等到以后呢,送出去就再准备一个更好的。先拆开看看,有一个礼盒里的小玩意儿这会肯定迫不及待要出来看看了,毕竟憋一天了。”


“到底什么啊?”秦霜野满头问号,拆开了最大的那一个礼盒,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萨摩耶幼犬探出脑袋,动了动耳朵朝她微笑着,项圈上挂着的牌子刻着她和楚瑾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以及它的名字——六出。


秦霜野一怔。


楚瑾含笑说:“虽然我不知道它哥小丸子到哪去了,但至少我把六出领回家了。”


“你就不怕把这茬给忘了,然后他在这里困一天啊。”秦霜野说,“你这名字什么意思啊,还没我当年取名的名儿好呢。”


楚瑾得意洋洋地说:“饿不死它,我放了一堆狗粮并且我找的箱子也够大,六出花,刚好花期就在霜降这段时间啊,并且它是百合啊,懂得都懂。”


秦霜野摸了摸六出的脑袋,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谁养它啊,平时我俩忙起来就不着家了。”


“我妈可有经验了,她养了六出一段时间再送过来的。”


秦霜野注意到了那个粉色的信封,她拿着手机朝它扬了扬下巴:“信封里写了什么?”


楚瑾扯着声说:“我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写出的千字情书呢。”


此时我们的楚支队长俨然不再是之前那个冲动莽撞的小太妹了,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是网络上的文艺青年了,她可以像风一样,时而温柔时而热烈,拂过重重的山岗,重重砸在心上人的心头。


“行吧,我一会再拆开看看你这个大文豪这么多年进步了没有。”


楚瑾失笑。


忽然互相沉默了会,话筒只传来她们轻微的呼吸声,终于楚瑾出声了:“以后就好好的,要是你还有那种想法的话,就只能真的得好好教育一下你了。”


秦霜野平静地接过话:“我会的。”


楚瑾双手朝她比了个心。


“楚瑾。”


“啊?”


“回来之后,抽空陪我去南榆烈士陵看看他们。”秦霜野笑道。


楚瑾点点头:“一定一定,那晚安啦,阿野。”


秦霜野动了动嘴唇,似乎并不愿意挂断电话,但最后还是在心里慢慢妥协了:“……晚安。”


随后她把六出抱起来揉了揉脑袋,注视着它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将它的小窝放到客厅里,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才疲惫地吐出几个字:“你真的好像它。”


她从十三岁就养狗了,当初小丸子是秦骇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告而别特地让人给秦霜野送来的,虽然她很抗拒,可到了后来这条狗也就慢慢成了少女生活中唯一的光。秦霜野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它身上,到她上大学之后就把小丸子送到秦酒鹤那让她帮忙照看,谁知道大三回到那里才知道自己六年的朋友已经变成了天使离她而去。


谁杀了她的朋友?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可楚瑾竟然还记得。


秦霜野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又一丝酸痛的冰冷,就在这一刻,防盗门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飒飒寒风掠过城市上空,吹起了一旁窗帘,六出条件反射地朝着门吠着。


秦霜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手整理好衣襟开了门。


陈尧咨拿着几个硬壳文件夹与自己的保温杯站在门外,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腰间还挂了一大串钥匙,随着他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秦霜野扶着门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老头。


“楚瑾临时出了个任务……”


秦霜野转身扯过挂在挂钩上的外套披上,硬生生打断了他:“不用说了,你们其实就只是为了把她支开吧。”


陈尧咨沉默片刻,最后生硬地说:“是。”


聪明人打交道的方式很简单,既不用费尽心思地去编一个完美的谎言,也不用拐弯抹角地去把话题慢慢聊到点上,反而一语道破、直截了当更适合他们。


“所以,我能进去了吗,秦小姐?”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碰撞,继而迸溅出灿烂的火花。


秦霜野终于侧过身让了半步,神情冷淡道:“不用换鞋了,反正也不是很干净。我们公事公办,你都已经知道我到底是谁了,不然你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情来找我。”


莫约两分钟后,陈尧咨坐在沙发上,将面前几份文件夹打开递到秦霜野面前,并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这次任务保密性很高,北桐方面只有你与我两个人知道……”


秦霜野的手轻轻抚过纸面,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张扬好看,啪嗒,她重重按下笔帽,将钢笔扔在桌面上。


陈尧咨看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挑眉毛:“你就不打算仔细看看?”


秦霜野毫无波澜地往后一靠,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慵懒道:“不就是生死状嘛,搞得这么有仪式感做什么?”


“你还真是跟传闻中一样……”


秦霜野抬起手端详了一下自己的素甲,一掀眼皮,自认为很幽默地笑道:“我为国献身的觉悟还没到那份上,怎么随意怎么来。”


·


Y省南榆市盘山陶家村。


楚瑾凌晨跟着他们到南榆市刑侦支队那集合,破晓时启程去往远离市区的城镇,法医主任带着柯乔带领的技术队紧随其后。摇晃的车内,几人哈欠连天,唯有楚瑾全程绷紧着精神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


随着灯海被他们抛在身后,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出现在他们眼前,当第一束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破开深秋群山中的白雾后降落在楚瑾身边。


空气是湿冷的,就连车里开了暖气都难以慰藉大家受冻的身体。


柯乔下车之后凑到楚瑾身边,哆哆嗦嗦道:“楚瑾,你这狗X是真的不冷吗?我他妈的穿了四件衣服都感觉要冻死在这片深山老林里了。”


楚瑾裹紧了围巾,长款羊毛外套的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她看着满地枯枝败叶搓了搓手掌,闻言嫌弃地把自己的塑料兄弟推开:“那你为什么人到中年不学习一下口口这样存一些脂肪层来保暖呢?”


柯乔开始运用理论知识来回怼她了:“过多的脂肪会造成肥胖,肥胖会引起心血管疾病,再说了一个人全身的脂肪分布得极其不均匀,一般都堆积在腹部,无论你春夏秋冬好吃好喝养着它们,到头来还会膘到用时方恨少的。再说了温吞估计会嫌弃死我,并且我也不一定能挤得进防护服。”


远在北桐的老同志陈尧咨抱着自己的保温杯打了一个喷嚏。


楚瑾嗤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柯乔望着远处技术队在对现场进行着勘测,闻言也很谦虚地接过她授予自己的桂冠:“哪里哪里,我得为我还有俩月出生的孩子做一个好的榜样,不像某些人老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楚瑾:“……”


“诶,老楚,你说这现场都过去将近十年了,估计现在连一块完整的骨骼都很难找到了吧。”柯乔忍受着原始丛林里的蚂蚁对自己的欢迎仪式与自己湿透了的鞋子传来的黏腻触感,“陈局叫我们过来是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楚瑾摇了摇头:“要真的做到毁尸灭迹其实很难,并且虽然说时间会湮灭所有有用的脚印以及一些浅淡的DNA,可这就不代表说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犯罪,通过现代侦查技术手段与目击证人回忆等等就可以获得相当有用的线索,陈局叫我们过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柯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楚瑾低头朝自己的手心哈了一口气,随后搓了搓附在自己脸上:“并且我来这边还有一个目的,不过现在只能暂时等搜尸任务结束后再去完成了。”


但好像真的如柯乔所说的那样,由于时间过于久远,现场勘察并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与残留的DNA,这些痕迹也许早已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与日晒雨淋中做到了“人间蒸发”。


楚瑾越发觉得陈局是不是联合南榆方面的干部刻意把自己从北桐支出来了,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陈局,毕竟所有的资料都证实了这里就是当年夏谈梦父母的行刑地。


这个小姑娘一出生就失去了与正常社会接触的机会,因为父母的原因遭受着各种三教九流的熏陶,再加上后期去到缅北长期接受秦骇对她的情感PUA,渐渐形成了她如定.时.炸.弹般难以预测的人格。


最后也是死于自己人的枪下,做了一辈子的苦情角色。


但如果这个陈年旧案有进展也许就能连根拔出当年一系列的重案。


楚瑾耸了耸肩,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只能说秦骇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牌。


十个毒枭九个信教,还有一个是他。楚瑾只能勉强把他定义在心理异常怪异的罪犯的范畴中,因为他极其擅长揣测警方的动作,并做出一个很准确的判断,且擅长控制他人的思想。


要是秦霜野当年没有脱离那个深渊,那么她现在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楚瑾不敢想。


两个小时后,技术队对这片地已经做到了掘地三尺,但什么东西都没有挖出来,只能顶着渐渐散去的晨蔼离开这座坐落在Y省边界的高山。


山脚下的陶家村半年前被禁毒支队整改,该抓的抓,该收缴的收缴,现在落了个人去楼空的下场也是极让人唏嘘的,如今能够留下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好公民了,毕竟只要是家庭地下制.毒产业链难免会引出整村制毒的事实,留下的也是一些妇孺。


楚瑾提出自己要到这里唯一的孤儿院看看,大家虽然不解但还是任由她去了。


安全起见,柯乔还是拉着几个民警一起过去。


铁皮门虽然看边边角角是红色的,但已经在岁月磨砺中不争气地掉漆了,随着风的推动吱呀吱呀作响,两栋四层高楼突兀地屹立在此处,几个人类小孩喊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在勉强还能叫成操场的操场上扔沙包玩,可地上的坑洞会让他们稍有不慎就重重摔倒在地。


斑驳墙面上还竖着一串缺胳膊少腿的字。


——南榆市瑶光区盘山孤儿院。


楚瑾抬手摸了摸这些字,手上沾了些锈粉。


随后她便让柯乔他们在院长办公室烤火取暖,自己去别处溜达。


她想好好看看秦霜野小时候的居住环境。


这家孤儿院并不大,面朝着郁郁葱葱的大山,背靠着如青蓝色飘带般横跨红土大地的荺江,Y省在上游,所以这条母亲河没有一丝杂质般的清澈见底。


而靠近江的这一边是才到楚瑾腰身的土墙,翻过去就是深水沟,要很小心翼翼地才能完成往常的翻越任务到外边的广阔天地肆意玩耍。很难想象,两个孩子是多渴望出去才能费这么大的勇气把自己的生命当做赌注。


楚瑾环顾着四周,墙外面还有一棵野生的老槐树,可惜现在不是果期,否则纯白的小花掉落一地场景是极美的,紧接着她就发现了那里吊着一个秋千。


是秦霜野和秦骇小时候搭的那一个。


她也不顾面子了,轻轻松松翻过低矮的土墙,随后紧紧扒着墙面小心翼翼跨过那条水沟走向那棵老槐树。


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没有人会记得秦霜野在这里是怎么挨的刀。


楚瑾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秋千,它已经很陈旧了,吊着它的麻绳已经被侵蚀地千疮百孔。她低下头,伸手拿过那块木板翻过来,下面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母。


LJC和TXS的秘密花园。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拿着一束新采的野花在盛夏傍晚穿过金黄色的蹈海,义无反顾地朝着她唯一的情感寄托奔去,就连远处的长庚星也为她照亮前方的道路,风呼呼刮过,掀起小姑娘洗得发黄的破旧白裙。


“We were born and raised”

(我们的爱萌芽)

“In a summer haze”

(在盛夏的薄雾中)

“Bound by the surprise”

(辉煌与惊喜)

“Of our glory days”

(满载在青涩的岁月中)


·


这个院长不同于楚瑾上次和秦霜野去到的那家福利院院长那般安静,性格反而十分圆滑。


此时正拉着柯乔孜孜不倦地讲着一堆有的没的:“我们这大多是女娃,一出生爸妈就不要,扔了被好心人捡着就只能送来我们这了,没办法嘛,之前国家不是要罚款诶,家里总得有个男娃,有男娃就有主心骨了,现在开放了二胎,有些是家里养不起送来的,有些是意外怀孕但两人都不想要。”


楚瑾安安静静地翻着院长递上来的档案,灰尘在雨后阳光中翩翩起舞。


“男娃倒是一只手就数得出来,不过都是些有先天性疾病与残废的,现在也比较兴领养小孩,但问题就是这种那些有钱人和老外都不要。我们这的环境也挺差的,但绝对没有亏待那些孩子,吃饱穿暖还能拿课本来听课,我也是前两年才过来上任的,一些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院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别看他这么年轻气盛就“地中海”了,但也确实是一个好院长,至少那些孩子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健健康康地长大,还能吃饱穿暖并接受文化教育。


柯乔捏着装了绿茶的塑料杯,闻言敷衍地点点头。


但院长一说怎么教育孩子这个话题,这个即将成为奶爸的中年油腻公务员竟然兴致勃勃地凑上去一起讨论真理,如果手边有笔和笔记本他肯定都能像当年迎战高考那样地认真听课。


“你们这里有没有收过一个穿着考究长相也很贵气的男孩?”楚瑾翻着档案头也不抬地问道,“我对象当年在这里待过三年,她想找一个朋友,看看能不能通过你们联系到。”


院长摸了一把自己的“地中海”发型,面露难色:“哎哟,警官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是前两年才过来的。”


楚瑾这才抬起头,嘴边勾起一个含蓄而礼貌的笑容:“那能不能把九十年代到零零年代的档案都拿过来?”


院长豪爽地笑道:“成。”


楚瑾在昏黄灯光下仔细地翻看着档案本,这里的档案保存地比之前去到的那家福利院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还有拿本子仔细夹起来,并且孩子进来出去都要拍照记录。


忽然楚瑾的目光在这家福利院建成的第二年拍的照片停下来,她发现了一个长得很像秦霜野的小姑娘,她穿着福利院统一配发的裙子,白色的裙子并不耐脏,沾了些许油渍与尘土,胸前的图案是一座青绿的山,旁边还有云雾缭绕,笑容好看而腼腆,身高在她的小伙伴中算高的了。


楚瑾将照片翻过来,后面写着每一个孩子的名字,而那个女孩就是幼年时期的秦霜野。


她的指尖蹭了蹭照片中秦霜野圆润的脸庞,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勾起了笑容。


小邋遢。楚瑾在心里笑道。


紧接着她又翻到了秦霜野离开这家福利院的那张照片,是两个孩子勾肩搭背站在一起。也许这张照片遭受过长期的曝晒,小男孩的脸已经浅淡得看不清了,但可以确定是,他的目光一直在看自己身边的小妹妹,而这个小妹妹扎着双马尾,穿着不太合身的背带裤,摆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背景是那棵老槐树,那天的天很蓝,还缀着几片洁白的云彩,远处猩红的罂粟花在阳光下泼泼洒洒,随风而左右摇晃。


楚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秦霜野在这张照片里并不开心,甚至很不自在。


——只是不愿意带一个拖油瓶而已,我知道的。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句话。


不被人期待着长大的感觉很痛苦吧,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做到真正地感同身受。


楚瑾记得秦霜野在某天,自己带着秦霜野一起去看钢琴时说过她家就在罗马。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楚瑾垂下眼睫,轻轻地翻过这张照片,但直到看清背后的娟秀字迹后她的瞳孔霎时紧缩如针。


所有的难以置信都通通涌上了她的心头,一下一下如蚂蚁咬着皮肉般的煎熬,犹如接收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整个人就像被焚烧。


——十一月八日,被领养儿童:林见晨,陶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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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小时候唱着的那首英文歌是Adele的《Someone lik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