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喘几口气，平川从杀红眼的状态缓过来，看到钱多多的手指尖有许多红孔洞，判断有机可乘，暂时不准备干掉她，带个路再说。得接应自己其他路摸上来的队友，以及，找到罗曦本人更省力气，不用在杂鱼身上花力气。以防万一，她还得留出于罗曦肉搏的体力，现在苟着点儿吧，反正也不怕这个小菜鸡反抗。
共犯
厨师长只等到了一条短信，意味着只有一名队友成功突入，只是为了无声无息地潜入就已牺牲了俩人，出现变故需要火力压制时各个制高点都得安排人手与机枪坐镇，在总部内卧底的人再损失就彻底凑不齐了。唯一的好消息是，最可能反水的人坚定地站在了己方......
三次敲门声，厨子即刻删除短信记录放回手机，打开门锁，小姑娘儿从库房内出来，脸上泪痕都干了，妆也花了呼哨的，一手提着裙子一手伸过来要扶着，厨师长掏出怀里的信封又托着她的手心上台阶，热情地问她找到了惊喜没有。
莫离到了地面就撕开信封：“找到了。”一边听着厨子的解释，这些其实是老板和玉哥安排的，他自己也就跑个腿传句话，当然了自己也安排了惊喜，如果夫人有兴趣去厨房，他和手下有很多做饭的绝活儿......
在厨师长谄媚地絮叨时，小莫平静地看完了信封的内容：她母亲的近况，几张偷拍的照片，零零碎碎的南方生活情况与相关人员的评价，一封真情流露的手写信，不知道罗曦几时写的。大意是叶一鸣在南方拼死拼活地赚钱，身边人说她准备莫北新赚出后半辈子娶妻生子养老的钱，而罗曦在信中再提了把母亲接回家的事。懂了，借机他可以拿捏整个叶家然后早日使上烈属公交卡。她放回信封，面上冷冰冰，当作啥也没发生，居高临下地对厨子说可以去他的地盘瞧瞧。
假设有个听墙角的，会认为此二人距离感十足，一个太傲慢一个太狗腿，不过要是能亲眼看看，会发现她们俩的视线都到了恐怖的境界，通过对每一处细节表情的观察去体会对方真实的想法，剖析常见的肢体语言分析对方到底给的什么建议。
观察了一番，莫离觉得厨房再没自己人了，反正没活儿的来到她跟前嬉皮笑脸的这些，都没收到厨子一丁点的暗示。简短解说，她也不再打扰忙碌的厨子们，应酬完后淡淡地单独吩咐厨师长将库房的货物都亲自打点好，再准备俩三天的食材，送到自己的专用厨房去。这样一来，厨子当然得问问：“您准备让谁送？”
“你愿意跑腿吗？”小莫全无麻烦别人的客气，颐指气使地令他报几个手脚轻的人的名字。
厨师长怂怂地拉她去更隐蔽的地方，谄媚拉出自己人名单，意思意思又带了几个别人的心腹几个中立自由人，搓搓手小声问：“有个叫钱多多的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加上，听说是刘红燕的人。”
莫离淡然摆手：“给我当过保镖。不是。”厨子又瞧了她一会儿，微微点头，喜笑颜开地要派人送她回礼堂，阿离白了他一眼，命令快点搬东西，敢磕碰一下要他们偿命，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离离翻开手套边缘查看时间，边走边算自己得再坚持多久：严宝说先得把医生捞出来，再配药，纪琰从山下赶来，她们还得完全清场，离离自己认为得腾出时间给蓝蓝洗个澡煮碗面条，多休息一下，上车饺子下车面嘛。
那这得俩小时？走了这一会儿刚过了多久......她停下又看了眼手表：你这秒针怎么不转呢？！啧......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耐烦，你都演了这么久了现在绷不住也太前功尽弃了，就当这是奥斯卡颁奖的典礼吧，再沉下心演最后一场戏。女孩儿调整步伐，鞋跟落地富有节奏感，悦耳的声音逐渐与觥筹交错声重合到一起，呼吸越来越稳定，会场近在咫尺，可算摆脱了泪尽的困境，重又拿出泪眼婆娑的小可怜模样，扶着门框向大厅内探头。
正式场合下的罗曦就是在场最优雅大气的人，正坐在主位上，游刃有余地与合作伙伴沟通，三两句就推翻旁人长篇大论的劝谏，敲打他或听话或活络的工具人，总之就是十分享受被虚情假意簇拥的样子。不知部下们看着首领挑蟹心的娴熟手法心情如何，只看他们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怨怼与恐惧。
“？”罗曦很快发现感受到了视线，惊讶地望向抠门框的女孩儿，他打断了正发言的人，放下工具挥手叫莫离过来，又招来仆人用湿巾擦手。
眼线被晕开不少，她的模样明显是刚哭过，环绕首领的人群磁场自动打乱，跟着他们专属仆人也保持恰当的距离后腿，为演员提供任凭他们发挥的舞台。阿离今天格外没有包袱，旁若无人地走来伸手给罗曦整理领带，从颈后捋到前胸，抓袖箍让他站起来。
“我以为你会直接回去休息。”男人如愿起身，时间不算太晚，只是阿离讨厌这样的场合，趁机跑路才是她本色。更别提此刻这样，得知自己要将叶家人搬到身边不仅不纠结，反而很受用，当众拥抱撒娇。真奇怪......罗曦得体地向有些奇异脸色的朋友们微笑，摸摸莫离的头发。她已经长到他胸口一般高，很快就要看不到发旋了。真奇怪......阿离已经长这么大了，自己竟然还能如此爱她。
很给面子的可爱老婆提议下桌给大家敬酒，罗曦笑说不必给如此殊荣，我们一起坐着喝几杯可乐就行——你想和哪位客人交谈？同时，他叫来旁侍仆人，漫不经心地吩咐召回刘红燕，复职去安排今晚留宿客人的住处，办不好就不用再留在家里了。
红燕其人，只要有机会展现，多有挑战的任务都能拿下，尤其是她自己的地盘，早有准备。前庭的干净空房间有许多，她顶着被底下人怨怼的压力安排人每天一小扫一周一大扫，收拾一番要不了多久就能住人，不会对外人失礼。
这次禁闭可谓锅从天上来，红燕痛苦不堪，想当初钱多多和她解释安眠药真是不她给莫离的时，她还不信，毕竟那时她可是夫人贴身保镖，除了她还有谁？甚至玩笑说“那么审都不松口，真有骨气”......现在，轮到自己了：身为女仆长，和莫离关系不错，总部的大小杂事都由她负责。医生进门后药箱她都搜过，确认无误才放行的，这么严格的审查下，一板避孕药的责任，只能全部扣在她身上了。
救命啊，不要让她和钱多多这么地“感同身受”好吗？刘红燕安排好住处立刻返回她的后院，不知自己缺席多日首领跟前的红人换成谁了，来不及怨命运无常，她急着回去，只夹了把雨伞，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在前庭与后院间的楼梯口处与一队人狭路相逢。
他们怕推车轮子划坏名贵的地板，竟两人一个用扁担抬着沉重的木箱，准备冒雨送往后院，刘红燕看他们都是生面孔，不禁心底冷笑，世态比她想的还要炎凉，他们这一去应该一时半会都不会回前庭的，哦，如果莫离回去得早，他们见到正主当然也就能早下班了。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红燕要立立威风，让他们知道巴结的人得加一位。
领头的不知是特没眼力还是特有眼力，认出了刘红燕，但瞧她只穿着临时找的干净衣服，手上凝固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洗干净，也就装作是权力外老远的人，根本不认得女仆长，面对发问也只和身边人面面相觑，不敢作主回话怕惹事的胆小鬼模样。
红燕眯眼，这队人稳稳地抬着，她冷不防拦住了去路，极有分量的货箱压着他们的肩膀，一直站着更累，也不敢放在地板上，看着红燕仿佛不是善茬，有灵活的人便把木箱放到外面的屋檐下，不落雨不伤地，等着女人亮身份发话。她反倒不急了，队伍很长，无路可走不得不多担着货物的人有的是，还有一些托大的一人一个扛着箱子，这下有的他们受。
队伍最后面一个人跑来解围，认出是钱多多后，红燕自嘲一笑，背后不能叨咕人，说曹操曹操到。
“红燕姐姐，这是厨房给夫人的鲅鱼瑶柱翅根......”多了钱多多也报不出名，笑嘻嘻地来套近乎，手背在身后握拳，等待时机给同事打手势，如果刘红燕要开箱检查，就一举干掉她，反正运输队没有外人。
不巧的是，独自抗着箱子的纪琰正正好好在刘红燕最近的地方，仅凭木头挡住脸，尽管他与这位女仆长没有打过正面，难保她没看过他的照片。男人一言不发，琢磨着等会儿把身体藏在哪儿。
谁知红燕特别给多多面子，不找茬了，让他们赶紧送去，和钱多多打听自己禁闭期间发生的事，还给她打伞一起上楼，后者没淋一滴雨。多多嘴上应付着，心里猜测，大概是在先前避孕药的事吃了亏，“开了箱也拦不住倒不如不开”？
到了后院的大门，队伍依次进入，多多陪着闲聊，等门外只剩下她俩，刘红燕忽然噤声，雨水打在伞上，劈里啪啦没完没了，惹人心烦，钱多多歪头看她的侧脸，只见她握着伞柄的手指尖多了许多血点，如出一辙的惩罚手段。
顺着女仆长的目光向前看——南方。沿着山路向下灯火通明，从前庭到山脚的小据点都在黑夜中彰显自己的存在，远处是崇山峻岭，再远处，目光所不及的，就是江岸。
漂亮女人微微一笑，仿佛对钱多多说又仿佛对自己说：“再看一眼故乡吧。”
仪式
钱多多心跳频率要赶上雨滴，莫非这女人察觉到了？！自己虽然筋骨退化成菜鸡，不过刘红燕更常年被问“您完全不健身是吗？”，制服一文职绰绰有余。况且平川已然在后山造出了一摞尸体，再多一个也是藏！
打定主意，多多也无所畏惧了，放松地答话：“怎么突然说想家了？”目光所及远不至她所热爱的土地，这里距离国际线也太远了，夜空乌云密布，连一点故乡细微的幻影都没有。刘红燕档案上说她已无亲人，不能在纸面显露却令她牵肠挂肚的人，可能有，然而钱多多无法开口问。
“我们可能一生都回不去了。”功利的漂亮女人忽然伤春悲秋起来，痴痴地凝望着黑暗，雨捎到她撑伞的手上，方才微微将她拉回现实，“要是能活着退休，你想干什么？”
退休......钱多多憋不住笑了，你们对自己失去利用价值被抛弃的说法还真委婉，她坦然回应：“去当会计，哪儿不能混口饭吃，钱多少而已。”大大咧咧地耸肩，纵使明白社团不会放过她，回去八成是回不去的，可人总得有个念想。
“我，可能就当个俄语老师吧。”刘红燕向雨中伸出手，手心向上任雨滴打在她脆弱的指尖伤口上，十指连心，区区雨水都让她的旧伤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