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充盈着她的眼眶,我无奈地看着她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每当我抬头看向星空,它们忽明忽暗、闪烁其词,仿佛嘲笑着我们两个人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们就回到你回来前的那段日子吧,如果你懂我真的为了我好,就让我做回一个正常人。”
“或许我的出现可以将你带出这个困境......”
我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没有人可以抚平我的伤疤,伤痛从来就不会痊愈,只会随着时间埋藏的越来越深罢了。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大出血。”
我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她:“你从来就不欠我什么,你也没有义务拯救我。沈闻星,请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我扔下这句话走出房门,走进厕所将门关死,泪水肆无忌惮地落下,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些年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快乐或痛苦我都无从分享,长此以往,将心事吞进肚子里成为了我的特殊技能。从看着万家灯火的羡慕到麻木不仁,心里蒙蔽了太多灰尘。今天这大段台词似乎疏通了我长久以来的堵塞,眼泪也流畅的没有半点儿迟疑。
我在外面逛了一会儿,买了晚餐,回去的时候临床的小女孩儿和家长已经散步回来,沈闻星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租了一个小床,铺展在她的床边。那天夜里她睡得不安稳,我背对着她彻夜难眠,耳边都是她轻微的呼吸声。
身上好像受到什么引力一样将我吸向她,我保持着一个姿势奋力抵抗。
一夜未眠,打开手机已经5点,头疼得难受,眼睛已经肿胀。
我悄悄起床,她还在沉睡中。
洗漱好,收拾好衣物,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儿,无声离开病房。我在医院雇了可以照顾她的人,便离开了。
凌晨的5点雾蒙蒙,我漫无目的的在外面走着,试图将这糟乱的心静下来,跟着钟表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太阳刺眼、走到人潮拥挤。
原来我已经晃到了阳城小学这里,现在是7点,正是小学生上学的时间,路边的家长骑着自行车朝校园里张望、或者开着轿车但匆匆离开、或是几个小学生嬉嬉闹闹结伴走进校园。
校园门口不远处也纷纷推出小吃出来叫卖,已经7点了,昨晚买给沈闻星的晚饭我们两个都没有吃,现在肚子饿得叫出声来。
‘小蛋糕’,我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三个字,一瞬间把我拉到‘曾经’。那时候家里至少表面平和,就算成绩一般,学业繁忙,但是和她站在校园门口品尝着蛋糕,也甜到心里。
我走向那个蛋糕推车。
“要点儿什么啊?”卖货的大姐看到我过来笑脸相迎。
“都有什么口味?”
“巧克力、香芋、草莓、哈密瓜、芒果。”
她喜欢吃草莓口味的,不喜欢巧克力,我和她正相反,喜欢巧克力,但是不喜欢草莓。
“拿6个吧,6个草莓。”
“好咧!”对面热情地回应道。
“不不不,您先别装着。”话刚说出口我又打断她。
“要6个,除了草莓和巧克力,每样您就随便装吧。”
大姐忙活着打包,这时候一对儿母子也走到推车前。那女人面熟得很,大概40岁的样子,我总得在哪里见过她。
我在记忆中努力搜寻她的面容,一阵风吹来,吹醒我朦胧的回忆。
那个香水,那个廉价的香水味!
那个和我爸爸并肩行走的女人,那个我爸爸口口声声说只是朋友的女人。刘湘仪,那个曾经被人口诛笔伐的小三。
我听说她成为过街老鼠后就离开了阳城,没想到又回来了。
不过说来也能理解,她所谓‘小三’的罪名本来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尤其是我妈妈那件事曝光后,风向几乎一夜反转。
我的妈妈,那个理直气壮上门抓那对“狗男女”的女人反而是贼喊捉贼的背叛者。
我的爸爸和那个女人,是被诬陷的清白人。
想到这儿,心底一股的恨意袭来,那是这些年埋藏在心底对白芳宁的恨意。因为你我才唯唯诺诺、因为你我才如此狼狈、因为你我才不敢面对过去......
我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您的蛋糕好了,小姐,您的蛋糕好了!”
不知道那大姐叫了几声才叫醒我,那对母子看向我,好在她并没有认出我。我拿着蛋糕慢慢转身离开,临走时我又忍不住观察身边那对母子。
这么多年,她明显的苍老了许多,没有30多岁时那股子妩媚感,她身材保持的不错,气质绝佳。身旁的儿子大概10岁左右,个子小小的皮肤黝黑,看起来没有遗传她妈妈优秀的外貌基因。他一直呆呆地看向前方,畏首畏尾的样子像极了这些年的我......
我拎着袋子离开这里,将那对母子远远抛在身后。
7点半,上班时间到了,一夜未眠的我又是顶着黑眼圈坐在电脑旁。
陈姐看到我的状态心疼地说道:“昨天守着沈医生一宿很累了吧。”
“其实还好。”我笑笑说道。
“对了,陈姐。一会儿你还要不要去看你的小外甥女。”
“去啊,怎么了?”
我悄悄走到她身边,将蛋糕递给她:“这是我给孩子买的,就几块蛋糕。”
陈姐见状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你看看你,买这个干啥。”
我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陈姐......你们好好享用......这蛋糕挺好吃的......正好和临床的沈医生一起享用。”
她突然愣了一秒,随即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还有就是,不要说是我买的,就说是你在外面突然看到就买下了。”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做好事儿不留名。您别说就行了。”
她疑惑地看着我,也不得不连连点头。
那次离开病房后的几天,我都再也没有去探望过,不知道她恢复的怎么样,不知道雇来的人照顾得怎么样。
我不敢去看她,那天的攀谈就是我们的诀别,未来各行其路,绝无瓜葛。
陈姐几乎每天都要跑去探望她的外甥女,每天忙忙碌碌只有短暂的喘息时刻。
“陈姐真是热心肠,对自己的外甥女这么上心。”某天下午她累到在椅子上,我和她闲聊起来。
“没办法,自家姐妹的女儿。”
“萱萱恢复的怎样了?”
萱萱,就是那个小女孩儿的名字。
“好多啦,马上出院了。”她靠在椅子上,仰着头说道。
“那恢复的还挺快的,和她同期住院的都没她快。”
“那倒是。”
“比如,她的同屋......估计就得再休息一阵。”
“萱萱同病房的吗?你说沈医生?她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我惊讶地几乎脱口而出。
医生说过她的身体需要修养一周以上的,这才几天就出院了。
陈姐好像被我的反映吓到了,坐直了身体:“是啊,昨天下午出院的,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呢。”
我收起刚刚诧异的表现,转变成平静的状态说道:“不知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就是曾经的校友,现在算是普通的同事而已。”
我没有在同她闲聊,打开电脑盯着屏幕继续工作。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成年了,又不是萱萱那样的小孩子,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更何况她自己就是医生。’
那天下午我拼命工作,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屏幕,直到下班眼睛干涩地发痒。
“陈姐、小宋,我走了。”到点我便拿着包匆匆离开。
只是打开办公室门,便看到沈闻星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她在找我。
“你?”
“借一步说话吧。”她表情平淡,气色好了不少。
我们走到走廊深处,那里寂静无人。
“你出院了?”我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毫无感情。
“恩。”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买的蛋糕。”
“那不是我买的,不用谢我。”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句话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该是‘什么蛋糕。’我恨自己的冲动,我应该想想再说的。
她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事儿吗?我要下班了,沈医生。”我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塞在我的手上。
“这是你雇人照顾我的钱。”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钱说道:“不用,没多少钱,我本来就答应沈叔叔照顾你的。”
“你又没有照顾我的义务。”
是啊,也许收下了钱就两清了,没有拉扯没有亏欠。
“可是,你给的多了。那几天也就几百块,没有这么多。”我将多余的钱抽出递给她。
她按住我的手笑着说:“不用了,剩下的钱就当你
那天的照顾了,我听叶享说你过得比较拮据。”
她的笑在我看来甚是轻蔑,我将多余的钱放在一旁的窗台上,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多余的钱,你不要就扔掉吧,还有就是,我照顾你并不是为了钱。我日子过得是很拮据,但是不需要你这样怜悯我。”
看到我的状态,她意识到刚刚自己说错了话,慌乱地解释着:“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她没外说下去,我也没等她说完,攥着手里的钱离开。
只是走出两步,我便停了下来,背对着身后她,面对前方空旷冰冷的医院走廊,给自己也是给她说。
“我就说过嘛,我们本就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