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真的一定要选那位吗?”她比了个六。
傅锦玉扬眉,反问道:“那五公主想选谁?”
祁素晚分析道:“三哥心胸狭隘,肯定是不能选的,八弟太小,也不能,但是太子就正好,势力大,人品还算不错。”
傅锦玉讥笑一声:“就冲你私下喊他‘太子’,我就觉得不合适。”
“好了,五公主,”她正色道,“不必试探了,我说过辅佐她,就不会中途变卦的,哪怕是变了,也一定会告诉你的,不至于最后让你输得一塌糊涂。”
祁素晚被她拆穿了,也不见得有多少尴尬,她嘀咕一句:“那位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傅锦玉听见了,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五公主如果想继续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么最好就让她上位。”
她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说不定,等她上位后,你还能去混个官职当当。”
“算了吧,我可不喜欢做官。”
“您身旁这位适合啊,搞不好,还能中个状元。”
“算了吧,”祁素晚下意识摆手,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怔了下,“你疯了吧?她虽然时常着男装,但芯子里可还是个女子,科举可是要搜身的。”
傅锦玉神色淡淡:“届时,女子未必不能科考。”
祁素晚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一门心思要她上位,我原以为你是吃错药了,要谈真情,没想到,是私下做了这么大笔买卖。”
“也难为六弟能想到这个好处,女子为官,这倒是头一次,”她笑笑,“那我便拭目以待。”
傅锦玉见她误会了,也并不过多解释,现在情况不明,她还不敢把祁君奕是女子这件事告诉旁人。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祁素晚拍拍她的肩膀,“我看好你哦,以傅小姐的才学,中个状元肯定如探囊取物。”
傅锦玉拍开她的手,淡道:“我可不喜欢做官。”
祁素晚笑出了声,摆明了是不信的。
“三殿下那儿如何了?”傅锦玉又问起了别的。
“不如何,还是一副老样子。听说六弟娶旁人后,开心得不得了,然而不久听说你与太子订婚后,又气的不得了,摔烂了好几个花瓶,如今……”她稍稍一顿,“如今怕是要被逼上梁山了。”
“他怎么会如此着急?”傅锦玉蹙眉。
“这就不得而知了,”祁素晚耸耸肩,“那人年纪太小,压根说不清楚,只是说听见那位说过什么‘来不及了’、‘再不动手就迟了’……”
傅锦玉若有所思,最后垂下眼眸。
傅家想让傅钧置身事外,不过看样子,估计不能够了。
祁素晚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找那小丫头了。”
傅锦玉笑笑:“也正因为她年纪小,所以才好接近三殿下啊,不然以他的性子,怕是连那太监都不相信。”
祁素晚觉得有道理,也就不抱怨了,只是感慨一句:“你记性倒好,我都忘了三哥生母长什么样,你不仅记得,还发现那小丫头和她长得像。”
傅锦玉只是笑。
她哪里是什么记性好呢?不过是太后给她的任务,让她记下宫中重要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同时也要琢磨他们的软肋。
太后从不会直言她想出的软肋是对是错,只是偶尔会让她想法子试探一下,稍稍出错一步,可能倒霉的就是她——除非危及性命,否则太后不会出手。
“宫里就是这样,”太后说,“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你必须三思后而行。”
彼时她中毒躺在床上,听见太后淡淡的声音,只觉得心里一片凄凉,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太后冰凉的指尖点在她眼角,笑得很冷:“用自己来拉旁人下水的法子乃是下下策,你怎知你的分量有多重,值得我们信你?”
她喉咙生疼,说不出话来。
太后收回手,眸色冰凉,淡声道:“给自己下药来冤枉别人这种蠢事,日后不要做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做毫无意义,你该庆幸的是,我愿意站在你这边,否则……”
她没说话了,只是冷眼看着傅锦玉,指尖上移,落到她额间,感受着指腹下的滚烫,神情愣松了下。
“不过是一个嘴里不干净的美人,你若是要她死,随便冤枉个偷窃的罪名,只要合理,我都信你,何苦拿自己作戏呢?”
她拧了块帕子,贴在傅锦玉额头。
“命只有一次,不要随便浪费。”
傅锦玉拼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是。”
想到往事,傅锦玉不动声色垂下眼眸,伸手拿了杯子抿一口茶水,茶水是温热的,流过舌尖,带来一阵微微的苦涩。
她眉梢微微一动,默不作声的放下茶。
“太子为人温和,可皇后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把你的脾气好好收收,在她面前乖些,她说什么你都不要顶嘴……”她絮絮叨叨地啰嗦起来。
“好了,”傅锦玉知道她还为自己要嫁给太子而担心,轻轻拍了拍她,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我不会有事的,皇后娘娘性子虽冷,却没有你说的那样可怕,她待我还是不错的。而且唯有嫁给太子,我才能去调查一下暗中帮助太子的人是谁。”
“我不会有事的。”
“随你吧。”祁素晚见她说得真挚,一颗心慢慢放下来,她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起。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若有事,只管来找我。”
傅锦玉拱拱手:“多谢五公主。”
“怪恶心的。”祁素晚抖了下,脚步快了些。
于枔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即跟上,而是看向傅锦玉,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太后想要您活着。”
傅锦玉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只是笑道:“我不会让她老人家失望的。”
于枔垂眸,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走出去的又折返回来,探进半个脑袋,喊道:“走啊,你还待在这儿干嘛?不嫌冷啊。”
于枔无声地跟上去。
屋内便静了,傅锦玉呼出一口气,起身合上门,然后坐回原处,淡声道:“阿知,出来吧。”
一位女子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面带笑意地坐在她对面,笑道:“锦玉还是这般的聪明。”
傅锦玉白她一眼。
“我之所以从宫里脱身,还是因为丫鬟说你来找我了。”
“不能是等你不到,我已经走了?毕竟你进屋子时,我可没出现,就算你的丫鬟要告诉你我走了,可五公主一直和你同路,她们就是想说,也找不到机会。”
“茶水还是热的啊,”她推了推桌上的茶,“只有你才爱喝这苦不拉的东西。”
“说罢,找我什么事?”
江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微微一叹:“当真要嫁吗?”
“我……”
“我与你自幼相识,你瞒不过我的,”她看向傅锦玉,眼里是淡淡的忧伤,“锦玉,我看得出来,你很难过。”
傅锦玉的神情一挎,她趴在桌上,闷声道:“看出来了就看出来了吧,说出来让我多没面子啊。”
“你若是不想,现在还有退路。”江知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
“别劝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我要那个人坐上皇位,现在退了,她必定会出事,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我不允许她再有半点闪失。”
江知看着她的神情,突然皱眉,淡声道:“早知你会陷得如此之深,当初就该让我去接近她的。”
傅锦玉挑眉一笑:“那你可晚了,我早早就和她认识了。”
江知忽略掉她语气中的炫耀,只是颇为无奈地一叹,她妥协道:“随你怎么样好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只要你最后活着。”
“那肯定的啊。”傅锦玉很纳闷,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活不到最后呢?
她忍不住抱怨:“你们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江知笑了笑。
送走江知没多久,来了一位让傅锦玉最意想不到的人。
“爹?”傅锦玉诧异地看着来人。
傅明旭抖了下伞,掉落些许碎雪,他没进屋,只站在门口,很轻地问一句:“可要退婚?”
“什么?”傅锦玉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
傅明旭神情淡然,仿佛只是说着些许小事一般。
“虽然已经订婚了,但还没有生米煮成熟饭,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陛下那儿也许会生气,但没事,有我担着……”
“爹,”傅锦玉硬着头皮打断他,“您在说什么啊?谁要退婚?我可没说过要退婚啊。”
傅明旭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轻轻一叹:“我以为,五公主和江小姐会把你劝动的。”
“锦玉,那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就不能反悔了。”
祁素晚和江知的劝告都没让傅锦玉慌张,可此刻,她忍不住移开了眼。
“……您言重了。”
没有什么别的借口,只有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回复。
“想好了?”
“嗯。”
“不后悔?”
“不。”
傅明旭不再说什么了,撑开伞,走进雪中。
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声音揉在风雪声中,单薄而柔软。
“你是我女儿,身为父亲,我希望你能……平安。”
傅锦玉没回应,只是目送他离开。
她阖了阖眼,看着飞到指尖的碎雪,默默地想:今年的雪,比往年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