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玉问道:“眼下霖州形式如何?”
妇人低声道:“很不好,孙笠如同热锅蚂蚁。”
“他的罪证收集的如何了?”
妇人道:“已经准备好了。”
傅锦玉颔首,沉吟道:“放出消息,就说‘六皇子遇袭,在山林中失踪了,生死不明’,同时注意孙笠,挑一个合适的时机通知我,我会带着那个笨蛋出现的。”
“是。”
祁君奕很快就洗好出来了,妇人和傅锦玉已经很有默契地换了话题,只是聊着些家常。
傅锦玉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大娘,您有多余的旧衣裳吗?能卖给我夫妻二人几件吗?我听闻霖州多匪,南渭与它挨着,十有八九也是有的。我夫妻二人穿成这个样子,怕是会被抢。”
妇人道:“有倒是有,只是希望你们莫要嫌弃。”
“哪里的话。”
妇人起身去屋里拿衣裳了。
祁君奕不解地看向傅锦玉,她低声解释道:“那些杀手没得逞,指不定又在哪里等着我们呢,我们穿成这样,分明就是活靶子!而且霖州土匪多,就算没遇上杀手,遇上土匪,也不好脱身。”
祁君奕点点头。
妇人很快就拿了几件旧衣服来,并且还十分热忱地让她们去屋里试试看合不合身。
傅锦玉道了声谢,抱起衣服,拉着祁君奕进了屋。
“殿下快换上吧。”
她说着,脱了自己的外袍。
祁君奕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连忙转过身去了,耳尖红红的。
傅锦玉很快就换好了,为了方便隐藏身份,她还把头上的簪子摘了,挽了个寻常妇人的发髻,用旧布条缠着。
做完后,她朝铜镜里看了一眼,虽然早有准备,可看着自己的样子,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傅锦玉收回目光,看向祁君奕,她正系着腰间的布条,许是没穿过这种布衣,动作很生疏。
也是,虽然祁君奕十四岁前住在长明观,可观主和楚归舟关系好,也敬佩楚老将军的为人,所以对楚岚夕和她都是极好的,就算是道服,料子也是一等一的好——长明观隶属皇家,不缺钱。
傅锦玉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帮她系,虽然她之前也没穿过,但她预料到会有这天后,就去学了下,虽然也不太熟练,但还是比祁君奕做的要好了些。
“多谢。”
祁君奕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位大小姐会做这些,是有多奇怪。
傅锦玉没说话,只是后退一步,仔细打量起来,这些衣服都是她亲手挑的,虽然没丈量过祁君奕的身材,不过还是很合身。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祁君奕这人生得太好看了,哪怕穿上了这种粗布衣,也是难以掩盖她的风姿,反而像个落魄的贵族。
她头疼地想:也许要在她脸上抹点灰。
傅小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穿上粗布衣,也是很贵气的。
两人换好衣服走出去,祁君奕由衷道:“多谢大娘。”
说罢还给了一两银子。
那妇人推辞了一下,直到傅锦玉帮腔了,她才接下,笑道:“没想到这衣服公子穿来刚刚好。”
她的本意是暗暗称赞一下傅锦玉的眼光,毕竟自家小姐最喜欢听这些,可祁君奕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问道:“这是您夫君的衣服吗?”
妇人没意识到不对,下意识要点头,却见傅锦玉冲她挤了挤眼,她顿时茫然了。
傅锦玉心里叹口气,但还是连忙出声解围道:“怎么可能呢?夫君你怕是傻了,大娘的夫君是位猎人,想必是生得高大威猛的,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穿得上他的衣服呢?”
妇人反应过来了,忙不迭地道:“这是我儿子的衣裳,他自小喜欢读书,不喜欢舞刀弄枪的,身形瘦弱,和公子差不多,如今在外地求学呢。”
祁君奕不疑有他。
傅锦玉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家伙脑子不好使,搞不好会把自己老底给揭了,要不是因为长得老气,这妇人还轮不上她来演——荒郊野外出现一个年轻的姑娘的确太不正常了,对比之下,还是老妇人正常些。
傅锦玉于是提出辞行:“大娘,天色不早了,我夫妻二人就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两位慢走。”
妇人送她们出门,直到两人骑马离开后,才转身走回屋子。
祁君奕感叹道:“大娘人真好。”
傅锦玉的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但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附和道:“是啊,有机会再来看看吧。”
祁君奕认真地点了点头。
傅锦玉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真的只是感慨一句,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试探她。
也是,这家伙傻乎乎的,怎么可能会想那么多呢?
但为免祁君奕细想,她还是道:“夫君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祁君奕闻言红了耳尖。
虽然已经听过她这样喊自己了,可再次听到还是会脸红——主要是她坐在傅锦玉前面,刚刚速度一上来,后背不小心碰到傅锦玉身前的柔软。
——
“失踪?生死不明?”楚岚夕听着手下的人汇报,端茶的手一顿,而后抬眸看去,神色淡淡的,“安排在那群杀手里的暗卫呢?”
大旬是允许太子养暗卫的,祁闵正刚出生没多久,徐家就为他养了一群,不过除了暗中保护祁闵正的以外,其余的都被徐梦娴使唤着。
手下摇头道:“联系不上了。”
徐梦娴轻轻抿了口茶,随后把茶杯放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位六殿下怕是还好好的。”
至于杀手?
呵,怕是楚归舟那群人自导自演吧?
手下又道:“娘娘,那位殿下身边似乎有位女子。”
“何人?”徐梦娴掀掀眼皮。
手下不怎么确定,但还是道:“似是傅小姐。”
徐梦娴对此倒是有些意外。
她是太自信了,觉得祁君奕很厉害,能护住她?还是太在意了,不忍看她独自陷入危险?
徐梦娴猜不透那位傅家小姐的心思。
傅家也是疯了,竟然能同意她去——倒让人够头疼的。
“娘娘,那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派人去刺杀吗?”手下见徐梦娴微微蹙眉,便是小心翼翼地岔开了话题。
他是徐梦娴一手培养出来的,知道她有多狠。
“不必,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好了,次数多了,那位帝王可是会恼的。”
毕竟那位虽然虚伪狠毒,可独独对那个女子有一分偏爱——只是这偏爱也十分虚伪。
而且她身边还有那位大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万全之策,贸然出手,不小心磕着碰着她了,怕是会和傅家交恶。
徐梦娴垂下眼帘,面上无甚表情:“派人盯着霖州就行了,陛下既然给她铺了路,那就好好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是。”手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徐梦娴站起身来,唤来贴身侍女,道:“带上些礼品,本宫要去看看贵妃娘娘。”
侍女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据她所知,自家这位娘娘和幽兰宫那位是素来不对付的。
徐梦娴看向她,似乎是对她的迟钝有些不满,但随即又想到,聪明的那个已经死了——被她亲手弄死的。
她只好道:“六殿下出事,贵妃娘娘怕是很担心吧?本宫身为姐姐,理应去看看。”
侍女眨了下眼睛,心想:娘娘这是去看看笑话、幸灾乐祸的吧?
其实侍女是想多了的,徐梦娴真的只是去看看的,看看那位将门之女如何演出一副“担心孩子”的样子的。
虽然祁君奕失踪的消息传来了,但楚岚夕并不慌张,因为楚归舟怕她着急,在祁君奕还没出事前,就已经派人来把一切告诉她了。
不过为了使一切真实一点,她还是让时雨放出她“担忧过度,食不下咽”的消息。
那位“食不下咽”的贵妃在听见小太监说徐梦娴来拜访时,正在啃着鸡翅,她愣了愣,而后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时雨把她吃过的菜和饭都端下去,然后重新盛一碗饭出来。
连筷子都得是要新的。
她则擦了擦嘴,扯了扯头上的簪子,把头发弄得散乱一些,而后面色麻木地坐在桌前。
徐梦娴进来时,看见的就是那位芙蓉花似的女子坐在桌前,眉头微蹙,头发散乱,仿佛一下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桌上的饭菜也没动过。
徐梦娴原本是很确定自己的判断的,可看着楚岚夕这副样子,她心里顿时就有些不确定了。
那位六皇子难道真的出事了?
“见过皇后娘娘。”她要站起身行礼,但却似乎是许久没吃饭,没甚力气,被时雨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贵妃娘娘客气了。”徐梦娴不敢让她行礼了,怕出了什么事,不好和那位帝王交代。
楚岚夕低声道了谢,而后有气无力地道:“娘娘请坐。妹妹这儿破旧,没甚好东西,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贵妃娘娘谦虚了。”
徐梦娴瞧着她这样子,脑海里却突然想到还在清风书院一起念书的日子,那时候她还是肆意的少女,会在课上偷偷看话本,会翻墙出去玩,会偷夫子种的桃子……
徐梦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动了下唇,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突然发现桌上几乎都是素菜,已经有些凉了,而那碗饭却还冒着热气——就算是许久没吃,又热了一遍,也不会只热饭,不热菜吧?
而且细细看看,那位贵妃分明红光满面的。
徐梦娴心里冷笑。
难为她了,装的这么像。
也是,哪怕当年她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却也嫌少被抓。
她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