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玉做完一切后,往后退了退了,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
坐在床上的女子极美,着一袭月白纱衣,因为有些大了,所以显得很清瘦,墨发用玉白的簪子挽着,肤色很白,清冷如霜雪。
可眉心一抹绯红的花钿,却又为其增添了一抹冷艳。
像是开在雪山上的一朵红莲,清冷高洁,却又有几分不自知的艳。
傅锦玉直勾勾地看着。
“阿锦?”祁君奕察觉到身前之人一动不动,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傅锦玉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小小的哑:“没事,你太好看了,我看呆了而已。”
祁君奕红了脸,像是满山的雪都化了,开出了一朵灼灼的桃花。
傅锦玉上前一步,俯身摸了摸她的脸,眸色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
“我给你换了女装,要看看吗?”
祁君奕从未穿过女装,闻言愣了愣,半晌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傅锦玉淡淡地笑了一声:“殿下是不习惯吗?怎么不情不愿的?”
她伸手去解祁君奕眼睛上蒙着的发带。
祁君奕抿了下唇,低低地道:“若是很丑……”
傅锦玉指尖一顿,愕然地看着她,发带此刻已经松松垮垮了,她能看见祁君奕低垂的眉眼,睫毛轻颤,像是很忐忑的样子。
她很无奈,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祁君奕越发轻的声音响起。
“你不要……嫌弃……”
傅锦玉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她三下五除二解下发带,直视着祁君奕的眼睛,很干净的一双眼睛,溪水般得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好似连自己也……干净了。
“你觉得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的脸吗?”
祁君奕没说话,只是眨了下眼睛,仿佛在说“不是吗”。
傅锦玉轻轻一声叹息,却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她,很轻很轻地弯了下唇角:“你日后会明白的。”
她不给祁君奕反应的机会,突然抱住了祁君奕,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呢喃:“我喜欢你……很早就是了……”
祁君奕指尖一动,迟钝地伸手抱住她。
“那殿下又喜欢我什么呢?”
很突兀的一句话响起,让祁君奕直接愣住了。
傅锦玉抬头看着她,笑嘻嘻地问:“殿下为什么喜欢我呢?”
祁君奕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傅锦玉点点她的鼻尖,闷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不是。”祁君奕直接否定了,因为她一开始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而且她也不是好颜的人。
“那是为什么呢?”傅锦玉像是一定要弄清楚一样,追问道。
祁君奕微微蹙眉,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能摇了摇头:“抱歉,我、我不知道。”
傅锦玉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算了,看在你今天那么好看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她转身拿了面铜镜过来,举在祁君奕面前,笑道:“殿下快看看。”
祁君奕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她看不习惯,很快就收回目光了。
可傅锦玉却是万分欢喜的,她把铜镜往桌上一扔,铜镜转了几圈,最后稳稳当当落在了桌上。
她凑到祁君奕耳边,缓缓道:“殿下女装那么好看,私底下可要多穿给我看看。”
祁君奕虽然觉得穿女装很别扭,但既然是傅锦玉喜欢的,她还是点了点头。
傅锦玉考虑到祁君奕身份特殊,又道:“衣服首饰什么的,你就不用准备了,你只要带个人来就行了。”
她凑到祁君奕耳边,轻浮地喊道:“小娘子~”
祁君奕红了脸,低低地嗔道:“轻浮。”
傅锦玉却笑出了声:“殿下长本事了,都晓得骂我了,你之前可是乖得很。”
祁君奕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抬头看去,却见女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这样才对嘛,日后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了,莫要闷在心里。”
她捏了捏祁君奕泛红的耳垂:“我不会生你气的。”
祁君奕愣愣地看着她。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傅锦玉会这么说。
“笨蛋。”傅锦玉捏了捏她的鼻尖,祁君奕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凑上前,将一吻落在她额头。
“我永远愿意听你说任何事。”
她凑到祁君奕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很轻,像是风吹起蒲公英,飘飘洒洒,落了一地绒毛在祁君奕心里。
祁君奕没说话。
傅锦玉也没逼着她说,只是道:“殿下昨夜没睡好吗?”
她的指尖划过祁君奕的眼角,染了一点冰凉的湿意,可她却只是淡淡一笑,道:“眼角都有些乌青,殿下要不要再睡会?”
“我陪你。”
祁君奕的话一下噎在了喉中,许久之后才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傅锦玉难得规矩,就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嘴里轻轻地哼着一首曲子,嗓音轻缓,似月下吹过竹林的那阵微风。
祁君奕这回反应过来了。
“不是《游仙窟》?”
傅锦玉失笑:“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祁君奕不语,但明摆着是认同了。
傅锦玉不满地啃了她一口,看着那变得红润的唇,满意地笑了笑。
“那首曲子叫什么?”祁君奕眼里湿润润的,嗓音也变得柔和,“我、我好似听过。”
“你自然是听过的,”傅锦玉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让祁君奕看不懂,有点像是失望,也有点像是生气,“但我不告诉你,你自个儿想。”
祁君奕眨了下眼睛,但也不敢继续问。
“好了,快睡吧。”
虽然刚刚傅锦玉那样说,是怕祁君奕尴尬,但这也算是实话,祁君奕的确眼角乌青,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祁君奕打个哈欠,听话地闭上了眼。
耳边又响起了傅锦玉轻柔的哼曲声,的确是很熟悉的感觉,可祁君奕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渐渐的,困意涌了上来,她慢慢睡了过去。
——
祁君奕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楚归舟还没有搬到后山,而是在问风居内养伤。
“师父。”她推开门,轻轻地喊了一声。
屋内很安静,床上的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靠在床头看书,脸色苍白得像冬天的白雪,不时咳嗽几声。
“奕儿来了啊,”他虚弱地笑了笑,招手让她过去,“师父昨日教你念得文章,可背下了?”
她点点头,把书递过去:“师父可以考考奕儿。”
楚归舟咳了两声,摆了摆手:“师父信你。”
语毕,他拿起先前看得那本书递给祁君奕:“这是师父画得剑谱,你三日内背下来。”
他又拿起一把木剑递给祁君奕,语气温和:“这是师父闲来无事,做的一把木剑,你拿这个练练,若是遇见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也可以让给长游道长给你演示。”
他叹口气,笑得有些苦涩:“奕儿抱歉,师父的腿有伤,走不了,不能手把手教你。”
“没事的……”
她自小就懂事,正要说什么安慰他,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楚岚夕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瞥见祁君奕后,微微蹙了眉。
“莫要打扰你师父。”
祁君奕低下头:“阿娘对不起……”
“阿姐,”楚归舟不赞头地摇了摇头,“是我让奕儿来的。”
楚岚夕没说什么,只是把药递给他:“你伤还未好,不必着急教她,待你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楚归舟叹道:“我怕是不能好……”
他突然收了声,大抵是顾忌着祁君奕,只是低头喝起药来。
“奕儿,出去玩,不要打扰你师父。”楚岚夕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祁君奕抱着木剑和剑谱走出去,踮起脚尖关门时,她听见楚归舟断断续续地开口。
“阿姐,你对奕儿太严厉,她还小……她没有错……你要多关心一下她……”
“我做不到……再等等……”
祁君奕抱着木剑来到了一处安静的林子里练剑,她年纪小,力气不大,挥了没几下,手就酸了。
但她也没有回长明观,而是在树林子里逛了起来。
母亲她们都忙着为师父治伤,她就算回去,也没什么人陪着。
她抱着木剑在树林子里闲逛,走了片刻,突然看见一只受伤的狸奴,脏兮兮地躺在地上。
祁君奕心软,于是把木剑放下去抱它,可狸奴很怕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咬在了她的手上。
祁君奕眼里泛了泪花,嘴里却仍然说着:“不怕,不怕,你要不怕……”
猫儿最后还是松口了,乖乖地任由祁君奕把自己抱了起来。
祁君奕年纪小,无法同时拿起木剑和狸奴,犹豫片刻,她还是把木剑留在了原地,抱着狸奴朝长明观跑去。
“救救它好不好?”她找到观主,眼泪汪汪地说。
观主正为楚归舟的伤焦头烂额,可看着祁君奕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同意了。他为狸奴上好药后,又发现了祁君奕手上的伤,心疼道:“殿下都不知道喊疼吗?”
祁君奕看着缩成团的狸奴,呐呐地道:“不疼。”
观主无奈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