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飞瀑。



  杨戬挥剑, 举重若轻,斩向头顶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咆哮水龙, 不知道第几千次以重剑剑意将那至柔至刚的水流斩断。他正待喘口气, 忽觉背后冷气森森,熟悉又充满愤怒的剑气袭来, 他站姿不变,将云起剑在瀑布下顺势划了个弧,斜斜击向左后方, 两剑相交,激起数丈高水流,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倾泻而下, 在双剑灵力及当下却又封平如镜,镜面映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 那少年虽然满面怒色,却不失姿容灵秀, 正是掌门剑仙的嫡子哪吒, 也是与杨戬自幼一起长大的小师弟。

  杨戬这才回头叹道,“师弟, 你这是何苦?”

  哪吒被激起的水珠沾湿面颊鬓发,杏眸斜飞,水汽氤氲,看着便宛若带泪,更不答话,剑招烈烈而上, 只攻不守,宛如困兽犹斗,一招更比一招狠,全不似师兄弟平素同门拆招。

  杨戬耐心的陪他拆招,看着他的眼里都是不解和温柔,直到这少年筋疲力尽,仿佛雨后花藤般纤细的腰肢也折软下来,他这才趁着对方重心不稳,一剑击向哪吒手腕,将其宝剑逼落。

  哪吒颓然坐倒在水边,咬着牙说道,“我可当不得你这声师弟,储君殿下?”

  杨戬见状顿悟,也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你可是生气我欲不告而别?可我只是暂时入世一段时间,并非永远离开仙山。”

  哪吒转过头去,朱唇皓齿,秀眉戾立。杨戬和他自幼一起长大,同门修剑道,知道他外表柔美,内在却暴烈,见他如此情状,心中实是怜爱不已。当下握住他一只手,轻轻贴到自己胸口。

  哪吒回头看他,面上浮起一丝红霞,又似希望,又似惶惶。

  这师弟身为掌门剑仙唯一嫡子,自幼在仙山修道,个性单纯,有些娇惯和一根筋,见他情绪大起大落,杨戬感觉自己不能再逗弄他了,只得宽慰道,“师弟,其实我这次下山,并非故意避开你,只是想先看看我的亲人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我从未有过家人,过去十八年一直和你和各位师兄弟住在山上,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对师兄我也是难得的历练……人世间为人处世法则曲绕难处,我

  原来杨戬身世特殊,其生父母为凡间一小国诸侯后,当年国家战乱,他尊贵的父母不得不将他托付给欠下这国家因果的一位世外剑仙,如今国家稳定,不见硝烟的朝堂战场却斗争加剧,国君便想到了这个流落在红尘外的嫡子。

  哪吒总算肯和他好好谈心了,他咬牙说道,“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下山去,把我们的事当成什么了?师父说只怕你此去就断了仙缘。你……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他眼睫扇动,又是惊惶,又是愤怒,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杨戬略觉心塞,直觉小师弟不该如此偏女儿娇柔状,又不是小师妹,可是此刻他满心怜惜,哪里有心慢慢分辨那一丝奇异违和感,当下柔声安慰道,“你是说向师父求取你做道侣之事吗?”

  哪吒听他直接说出口,又羞又急,伸手捂住他嘴。

  杨戬顺势将他那只玉手拉下唇边,亲了一下,满意的看到对方小脸又泛出红晕,才解释道,“我已经和师父说了,师父说一则你年纪还太小,道心不稳,并非真的了解道侣之间需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不够的;二则……”

  哪吒听到他自承已经向师父求情,先是一呆,继而满脸通红,急急的解释道,“我会好好修炼的,师兄你不要选别人做道侣……”

  杨戬极爱看他为自己真情毕露的样子,当下关于师父认为自己仙缘不够的原话就复述不下去了,只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应道,“嗯,不会选别人。师兄的眼里也只有你,不然为什么要先去和师傅说呢?我也怕我心爱的师弟被人抢走呀。”

  哪吒放心了,他拉杨戬在溪边一起坐下,脑袋倚到杨戬肩头,脱掉鞋子,将脚伸到水里,半撒娇的说道,“但是师父说你此去恐怕会断了仙缘呀。师兄,你看你这里水好凉……”

  “生身父母给了我血脉生命,我可以回报以手中重剑守卫国家,却不会因此放弃答应你的道侣之事。我不愿意留在山下,师父和父母还能硬逼我不成?”杨戬不以为然,又道,“仙山瀑布出自峰顶雪川,自带冰渣,灵气偏冷很正常,对磨炼师兄我的

  哪吒听师兄关心自己,心里极为舒服,偏要又踢了踢水,才半撒娇的抱怨道,“师兄你就爱瞎说,我哪里弱了,师父都说我是本门同辈第二高手,仅次于你,等我长到你这个年纪,说不定就超过你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梗住,一股极悲凉的情绪突兀如电涌上心头,仿佛自己笃定自己根本不可能活到师兄那个年纪。

  杨戬见他停住话语,征询的看他。

  哪吒压住心头那瞬间恍惚不适,拿起宝剑,随手舞了个剑花,强笑道,“师兄,我最近觉得好奇怪呀。明明云绮跟了我十五年,我却总觉得它用起来太轻,感觉再长再重一点才趁手。”

  云绮和云深是他们俩的本命佩剑,系他们的剑修师父所赠,绝对不可能出现不合心意的情况。杨戬只当他在撒娇,不以为然的笑道,“早让你用重剑,又嫌出招不够轻灵华美了。云绮如果伴生出剑灵,只怕也要对你这个嫌东嫌西朝三暮四的主人要求无所适从了。”

  哪吒见他嘲笑自己,佯怒道,“师兄,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的,你是不是也嫌我烦了?”踢水到他脸上。

  杨戬伸手捉住心爱师弟那只作怪的漂亮脚掌,情不自禁送到嘴边亲了一下。哪吒低头看他珍视自己的样子,嘴角弯了弯,慢慢俯下身,两人四眸相对,以唇相就……

  瀑布旁水雾磅礴,掩映出一对玉人甜蜜依偎的身影,只见两人耳鬓厮磨,暗香摇影,甜蜜滋味满溢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