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临时找了一家书店坐着。

  贝果夏端着保温杯, 用克鲁利的手机, 给康纳打电话报平安。

  费劲吧啦地解释一通后,又定下回去的时间, 放下电话已经半小时了。

  当他放下手机, 转过头, 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克鲁利和亚兹拉斐尔正抱着他失踪已久的戴尔笔记本, 联了电源,研究硬盘里面的内容。

  贝果夏凑过去,讪讪地问:“两位仙人研究什么呢?”

  亚兹拉斐尔让开一些,露出半个屏幕给贝果夏看。

  这篇文案是这样的:

  “加了一个微信红包群, 发现群里全是神仙, 两包辣条可以换一本功法, 一瓶可乐能换七十二变, 一份牛肉面就能换来几百张镇鬼黄符。xx踏上修仙飞升之路,就是这么轻而易举……”

  贝果夏:“……”

  他陷入一个悖论中:

  如果这个世界的欧洲和米粒尖都有天使和魔鬼, 那祖国是不是也有神仙?

  那……

  无神论怎么办?唯物主义怎么办?游荡在欧洲的幽灵怎么办?

  哦……

  难怪无神论者的幽灵要游荡在欧洲, 毕竟天堂和地狱都不收。

  这时,亚兹拉斐尔打断他的浮想联翩, 问了一个问题:“辣条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你们的神都想得到它?”

  贝果夏一听,突然灵机一动:莫非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两包辣条换一个愿望的好事能落在自己身上了?

  虽然听起来可笑, 但真实落在自己身上, 谁不开心?

  他忙说:“我也可以给你带两包, 你能拿什么跟我换?”

  克鲁利从他手里夺过手机, 挥挥手, 无所谓地说:“不用,我们会网购,就是提前问一下味道。”

  淦!

  贝果夏扼腕叹息:“地狗夺我成仙的机会啊。”

  贝果夏拿回电脑,打开论坛,看到“一只虫”发来的私信:

  “这熟悉的文风……是‘贝恩’吗?你换马甲了?”

  贝果夏心中一咯噔,这扒马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警觉起来。

  于是他毅然回答:“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对方慢悠悠地发来:“我不信你不记得我,我的文在首页推荐上。”

  贝果夏:……

  这边,提姆已经大致确定对方有鬼。

  证据就是,在他们上次的交流后,提姆发现贝恩从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变成一个五大三粗、心肠柔软、迎风落泪、月下葬花的“英雄母亲”。

  看着贝恩坐在警局里哭唧唧的样子,提姆有些懵。

  更窒息的是,贝恩之所以出现在警局,不是因为他害了谁,而是因为有人骚-扰他。

  贝恩抹泪:“难道g罩-杯不配有人权吗?”

  提姆后退:“……戈登局长,这里就交给你了。”

  戈登:“等等,你不是说你可以全权负责的吗?罗宾?”

  提姆:“你认错人了,罗宾是……嗨,罗宾,快来负责。”

  达米安:“自己惹的篓子自己收拾,愚蠢的德雷克。”

  后来,提姆从卡珊德拉那里得知一个闻者心惊的词:“泥塑”。

  卡珊德拉:贝恩真惨。

  提姆:是啊,好惨。

  卡珊德拉:……你在笑吗?

  提姆:没有。

  卡珊德拉:真的?

  提姆:假的。但我更担心对方把手伸到蝙蝠侠头上。

  卡珊德拉:你是说我们会收获一个哭唧唧的双=性大胸蝙蝠妈妈?

  提姆突然感到自己任重道远。

  面对“一只虫”的私信,贝果夏有些心梗:“我觉得他在挑战我。”

  系统:“撑住,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你的文字就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大雁,自信点。”

  贝果夏很不解:“我能理解你的意图,不过为什么是大雁?”

  系统:“因为它们一会儿排成s型,一会儿排成b型。”

  贝果夏关闭电脑,把它丢在一旁充电,继续准备给康斯坦丁一个风光大葬。

  他从来没有主持过葬礼。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端着保温杯说:“我们得邀请康斯坦丁的一些亲友过来参加葬礼,他有什么亲人吗?”

  克鲁利掐指一算,认真地回答:“没有。”

  贝果夏沉默片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要不我们找个教堂,把他放进去供着?不行?哎,我们那里的寺庙可以供骨灰,康斯坦丁应该无所谓改信佛教吧?”

  查斯是康斯坦丁最好的朋友,接到贝果夏的通知,他马上来了。

  “康斯坦丁出事了?”他心急火燎地对他们吼。

  “请节哀。”克鲁利说。

  “他的遗体在哪?”

  保温杯被推到查斯面前:“这里面都是。”

  查斯揪住克鲁利的衣领,激动地吼道:“你们就把他的骨灰放在保温杯里?”

  说完,他对着克鲁利就要挥拳。

  贝果夏连忙阻止道:“他是个十足十的恶魔。”

  查斯也知道康斯坦丁的职业性质,顿时停下手,看向亚兹拉斐尔。

  贝果夏又阻止道:“他是个天使。”

  查斯瞪着他:“你呢?”

  “我是人……”

  话音未落,贝果夏左脸遭受重击,h-500。

  好拳。

  打完,查斯一拍大腿,坐在椅子上,面露便秘之色,久久说不出话。

  在场的天使,恶魔和人类都仔细地端详着他。

  场面一度很沉默。

  眼泪从查斯的脸颊上落下来。

  这时亚兹拉斐尔,克鲁利和贝果夏才恍然大悟:“这个人真的是在难过啊。”

  查斯擦着眼泪说:“我会主持葬礼的。”

  亚兹拉斐尔回答:“感谢你的好意,但康斯坦丁有遗言,他坚持让本——也就是这位年轻人——主持他的葬礼。”

  贝果夏也连忙表态:“我会竭尽全力,请你放心。”

  查斯很纳闷:“为啥?你是他新交的男友?”

  贝果夏:“……”

  查斯出钱,贝果夏在报纸上登了份讣告,预约了教堂,买了新的骨灰盒。

  玛姬走进教堂时,看见贝果夏拿着保温杯,正往骨灰盒里撒骨灰。

  “嗨,”她眼睛红红地问,“这里是康斯坦丁的葬礼吗?”

  “是啊。”贝果夏抬起头,有些激动,骨灰洒了一手背。

  他在骨灰盒上方垂着手,茫然地看向四周:

  如果用纸巾擦掉的话,康斯坦丁为数不多的骨灰又会少一半。

  如果用水洗掉的话,骨灰会变成一滩泥。

  “在远古的时候,”克鲁利建议,“这叫逝者抓着我们的手不放,为图吉利,我们会把这只手砍下来,放在骨灰盒里,给逝者陪葬。”

  贝果夏悲伤地问:“你是来帮倒忙的吧?”

  “对不起,让你看见不愉快的一幕。”贝果夏抱歉地说。

  玛姬摆摆手:“没什么,你是康斯坦丁的朋友,他不会怪你,何况他也怪不到了。”

  贝果夏倍感亲切,多好的小姐姐。

  然后玛姬脸色一变:“她果然也来了。”

  “谁?”

  “把约翰勾-引走的荡-妇。”

  贝果夏转头望去,看见一个红发女郎在和亚兹拉斐尔聊天。

  玛姬对他说:“我绝不要跟那个女人坐在一起,请待会你安排座位时,记得一下。”

  贝果夏点头:“行。”

  教堂那么多座位,不过是分开两个人而已,很容易。

  但是他错了。

  康斯坦丁有十个前女友。

  这些前女友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一对一,或者一对二,或者一对三,或者一对全部的看不惯。

  她们纷纷来找贝果夏反应:“我很愿意参加约翰的葬礼,但我不愿意和她她们她和她她们和她们坐在一起。”

  贝果夏万万没想到,主持葬礼还能遇到逻辑上的问题:

  已知a和b有仇,b和ce有仇,c和efgh有仇但希望和i坐在一起……

  请问怎么安排才能让她们分散开又不至于完全分散开?

  贝果夏对着笔记本薅头发。

  查斯默默走到他身边:“我希望你还能支撑得住。”

  贝果夏无话可说,只能抱头哀嚎。

  “是啊,”查斯拍拍他的肩膀,“我理解,这就是成为康斯坦丁的朋友的感觉。”

  贝果夏好不容易解决掉逻辑上的问题,又来了道德上的问题:

  安吉走过来,问:“为什么约翰没有遗像?”

  ——她是康斯坦丁的第四任女友。

  贝果夏礼貌回答:“因为我们没有他的照片。”

  安吉掏出手机,打开她和康斯坦丁的唯一一张合照。

  贝果夏一看懵了:“这是康斯坦丁?”

  “没错。”

  “他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尖?脖子也断了?”

  “我得把我自己精修得好看点。”

  贝果夏擦擦汗:“谢谢,我看我还是拍一张保温杯的照片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在贝果夏焦头烂额地举办葬礼时,康斯坦丁本人正在地狱。

  他点燃一支烟,看看周围烟火缭绕的环境,对眼前的男人抱怨:“这里还是那么无聊。”

  “你想要什么?”对方问。

  “我有个朋友,”康斯坦丁露齿一笑,“我希望他能下来陪我,这么好的景色,我不能一个人独占。”

  贝果夏站在主持台上,旁边放着康斯坦丁的遗像:一张保温杯黑白照。

  下面的场景热热闹闹。

  因为有仇的g终于碰到了看不顺眼的j,一杯水泼到对方身上。

  f和i也开始互相撕着头发,算起旧账。

  争吵声逐渐淹没葬礼会场。

  他站在台上,弱小,可怜,又无助,充分体会什么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哀愁地问:“谁想上来发言?”

  就在这时,一股心悸在他的胸腔里炸开。

  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那么重,疼痛充斥着他的胸口。

  他从主持台上摔下来,四肢摊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人人看着主持台。

  克鲁利端着酒杯,同时断言:“哇哦,他一定是被你们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