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说:“我想好了, 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我该和过去做个了结。”

  贝果夏拿着洋葱饼, 真要往嘴里放,听到卡尔的话,手僵在半空。

  “怎么做了结?”他放下饼,问。

  卡尔耸耸肩:“和詹姆斯一样, 投案自首。”

  贝果夏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卡尔看着他,笑了:“我之前一直害怕面对这个后果。你说,小时候犯错不敢告诉家长, 是为什么?”

  贝果夏回答:“小时候不敢说, 是因为鞋底子抽脸真的疼。”

  “那长大后犯错不敢告诉大众,被发现了也会下意识地死不承认, 这又是为什么?”

  贝果夏不知从何答起。

  卡尔倒是很豁达:“反正我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 再拖下去也没意思。”

  贝果夏低声说:“我就是觉得, 有些快……”

  卡尔强笑:“我本来想撑到过完圣诞节再说,但金并落网,这么大的新闻足够转移人们在其他新闻的注意力。这是个好机会。”

  他自言自语:“全国和整个欧洲每个电视台都报道我被抓的消息?——我还是想逃避这种局面。”

  贝果夏见他一副“我能安排好”的样子,也没法再质疑。

  卡尔勾过贝果夏的脖子, 用拳头:

  “所以就这么定下来了。”

  贝果夏问:“杰森和康纳知道吗?”

  卡尔沉默片刻, 坦然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告别。他们是超级英雄, 我和他们做朋友, 本来就感觉很怪。”

  他歪着头想想, 失声笑道:“原来这才是我的心里话,难怪我一直觉得和你最亲。”

  贝果夏汗颜。

  不知道卡尔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会不会把他也定义成超级英雄。

  不过,连贝果夏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属于超英,还是超反。

  说超英吧……

  他这披着马甲折腾别人的行为的确算不上厚道。

  说超反吧……

  这小打小闹的也叫反?最多算个“超烦”。

  贝果夏想得头疼,索性放弃自我评估。

  用历史上那位女皇帝的话来总结,就是:

  也没想出别的好办法,索性就这么做。

  至于对错,让后人嘀咕去吧。

  反正那时老子已经躺尸,骂再大声也传不下来。

  略略略——这句就算了,有点欠揍。

  贝果夏问:“那你什么时候……”

  “现在,车在楼下等着呢。”

  贝果夏食欲全无,说:“我送你。”

  顿了顿,他补充:“别坐他们的车,我开车送你,行吗?”

  卡尔看着他:“你不是考三次驾照都没过吗?”

  贝果夏:“……至少我去考过。”

  迈克罗夫特派来接卡尔的人叫“汤姆”。

  贝果夏听到这名字,条件反射地想起杰瑞。

  汤姆很好说话,允许贝果夏送卡尔到机场。

  前提是他们要在后面跟着,出现意外的第一选择是往他们车上丢炸-弹……

  贝果夏汗颜。

  他们果然是认真的。

  宁可把卡尔和一个无辜市民弄死,也不愿让两个人跑掉。

  系统:“说不定他们看得出你也是个刺头。杀一陪一,这波不亏。”

  想到杰瑞,贝果夏不由得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卡尔:

  “你以前都是怎么追别人的?”

  “送礼物,说点好话,发出邀请。”卡尔支招。

  系统:“这对话之前不是发生过一次吗?”

  贝果夏惊觉:“真的?我忘了。”

  系统:“……我不怪你,这就是人类的本质,复读机。”

  贝果夏思忖,他和杰瑞之间相距甚远,以至于除了发信息居然无计可施。

  难怪人们都说异地恋不能长久。

  《秒速五厘米》在网上放映的时候,楼下一男孩看得边哭边骂:

  “t在弹丸大的岛国里坐着电车晃悠,你们就撑不住了?

  “老夫每次看女友都得从福州飞到上海,你们看我分手了吗?我们两坚-挺着呢!”

  ——真坚-挺的话还哭个毛线啊。

  突然,卡尔慢悠悠地说:“如果是上次在咖啡馆里遇到的那个人,我这些办法都没用。”

  贝果夏喷了:“敢情前面全是废话。”

  “不废话啊,万一以后你移情别恋,这些方法还是可以用起来。”

  贝果夏很郁闷:“为什么你觉得我铁定不行?杰瑞人不错啊。”

  卡尔用食指蹭蹭鼻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道:“他跟你,感觉不同,不像是一路人。”

  根据这句话,贝果夏想了想,点头:

  “肯定不是一路,你见过哪家编辑和写手一路的?”

  编辑只有一个目标:

  稿,你早点给我稿。

  写手也只有一个目标:

  没稿,没死到临头,我不给你稿。

  当然,情况也可能反过来:

  写手:请用我的稿。

  编辑:不行,你还没资格供我稿。

  ……

  贝果夏发动车,在马路上慢慢开。

  他有意磨蹭点时间。

  可平时堵得水泄不通的交通干道,今天居然像洒水车沿路狂喷开塞露一样畅通无比。

  任由贝果夏以50迈的速度往前挪动。

  这速度放以前,早被后面的司机骂到祖坟升天。

  再暴力点的,已经从后座拿出l型水管追上来砸车盖了。

  看着广阔顺畅的路面,贝果夏心里痒痒。

  很想就这样一脚油门,一骑绝尘,把卡尔带走算了。

  只要有写文能力,就算他智商不够,想把一个人藏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比如说,他现在就能写一篇网文,让卡尔穿越到清朝去,谈一场步步惊心,呸,四平八稳的恋爱。

  贝果夏随口问:“卡尔,你喜欢清朝吗?”

  他本来是开玩笑,预计卡尔最多惊讶地反问“清朝是什么”。

  结果这土生土长的米粒尖人居然摇摇头,回答:“没兴趣。”

  倒是贝果夏惊了:“你知道清朝啊?”

  卡尔白他一眼:“刚遇见你的那段时间,我不是自学中文吗?看了些书。”

  贝果夏由衷地说:“厉害。你看的是上下五千年吧?”

  “那是什么?”卡尔反问,然后回答,“我看的是网上翻译的爱情小说,全是清朝背景。你们一定很怀念那个朝代吧?”

  贝果夏沉默半响,狠狠地说:“……怀念个屁,下次我掏钱请你看修仙文。”

  信了战忽局,都比相信网文里的“清朝历史”强。

  贝果夏想想,自己这么做确实不厚道。

  连他自己都不想穿去清朝,把卡尔一个外国人送去清朝干什么?

  上赶着投奔八国联军?

  还是想让他成为白求恩20?

  太艹!

  要安排穿越,也该让卡尔穿到米粒尖中期……建国初期。

  以卡尔的头脑,说不定能建立一个家族,混成新一代的“洛克菲勒”或者“巴菲特”。

  不过万一混成“肯尼迪家族”就悲剧了。

  如果贝果夏有幸被他记着,说不定二战时期,他还能资助国家再产生几枚核-弹……

  不是,咳,再想就极端了。

  贝果夏擦擦汗。

  老米那时候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还是别给它们隔空送钱开外挂了。

  欧洲工业时代似乎更安全些,离正治十分遥远,不容易激发中二病。

  说不定历史道路就此一歪,一路向蒸汽朋克发展呢?

  “你喜欢中世纪吗?”贝果夏问,“不管哪朝哪代的人都喜欢美男子,你肯定有市场。”

  卡尔实事求是地回答:“都没兴趣,我只喜欢有无线网,快餐,空调和抽水马桶的现代。”

  过去有一句流行语:

  没有哪份爱情值得你放弃大好前途。

  在卡尔这里应该就是:

  没有哪份穿越值得他放弃现代生活。

  贝果夏真的无计可施。

  他总不能罔顾卡尔的意愿,强行把人塞回古代。

  比如王母娘娘,给牛郎织女划了条银河,隔河相望,每年七夕还有鹊桥相会。

  采取同样的做法呢?

  贝果夏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直不懂牛郎织女的故事有多么悲催,代换一下顿时明白了。

  这等同于告诉卡尔:

  “我要把你送到古代,每年七月七号你才能用一天的无线网……”

  贝果夏想来想去,馊主意一堆,最后只能祈祷有人来劫法场。

  这念头刚生出来,车头前方的路面上突然发生爆-炸,“轰隆”一声巨响。

  此时就能看出电影和现实的不同:

  电影里都是,车头前方的路面上发生爆-炸。

  司机吓得猛踩刹车停住。

  端着枪的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将这辆车包围,无情地将司机从车窗里拖出来。

  现实却是,车头前方的路面上发生爆-炸。

  贝果夏吓得一激灵,踩死油门蹿出去。

  直接轧过爆-炸产生的坑。

  更是撞飞两个端着枪的人。

  贝果夏的脑子在想停车,行动却跟不上。

  眼看着汽车偏离马路,就要撞上两栋大楼。

  车身突然侧过来,四个车轮完全贴着墙壁,完全无视地心引力,在夹缝中飞驰。

  贝果夏小时候看成龙电影,觉得这场面酷毙了。

  身临其境才知道惊险。

  酷可能没有,令人暴-毙绝对是真的。

  直到穿过夹缝,四个车轮再度全部着地,汽车慢慢停下来,贝果夏还没回过神。

  卡尔又惊又服地瞪着他:“你怎么藏着这么一手?秋名山车神啊!”

  贝果夏脸色苍白,从车窗探出脑袋,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酸水。

  车门马上自动打开,座位仿佛在丢病毒,将他弹出去。

  这时,一个人从车后盖翻身跳过来,落在地上,快步走来。

  他毫不留情地薅住贝果夏的头发,一手刀劈在脖子上,将他打昏。

  这人贝果夏不认识,可卡尔见过。

  准确地说,卡尔在贝果夏的身体里时见过:

  是“罗夏”。

  卡尔跑到车外,从外套里掏出枪,对准罗夏。

  枪扳还没扣下去,一个小个子从他身后跳出来,凌空一刀砍断枪管。

  这小个子的脸被兜帽完全遮住,打扮得非常“刺客信条”风,让人一看就想吟唱:

  万事皆虚,万事皆允……

  卡尔拿着半支枪,丢向罗夏。

  这孩子气的攻击不痛不痒,罗夏躲都没躲,直接承受。

  眼看贝果夏要被带走,卡尔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小个子收刀在背,顺地一滚,绊倒了卡尔。

  卡尔倒在地上,气得要喊对方的名字:

  “达……”

  下一秒,达米安捂住他的嘴,在后脑勺上重重一击。

  罗夏反应敏锐:“他认识你?”

  达米安很冷淡地说:“我们见过,他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要管了,神盾局已经得到消息,瞒也瞒不住。”

  罗夏扛起贝果夏。

  两个人跑出监控的范围,无影无踪。

  卡尔眼看追不上,重重地跺脚。

  贝果夏苏醒过来,朦胧地感觉有人正在给他洗头。

  头上很凉快,这人给他用的大概是冰爽型薄荷洗发露。

  也可能是因为这人用凉水给他冲头发。

  哗啦哗啦的大水管,冲得比浇花还粗暴。

  洗一遍不够,再洗一遍。

  好不容易麻药劲儿过去,贝果夏马上发出声音:“别……”

  那人仿佛靠近了点,想听他说什么。

  贝果夏艰难地发出抗议:“别洗了,洗太多次会掉头发——”

  这人给他的回应是:

  叒洗了一遍。

  贝果夏痛心疾首:“洗就洗了吧,好歹给涂点护发素。”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

  原生原长的头发啊。

  被水管冲下来的哪里是根根发丝,都是他的丝丝h值。

  贝果夏被扶起来,坐在一张皮椅上。

  眼前放着一面镜子。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张被洗得仿佛落汤鸡的面孔,和支棱扒岔的头发。

  贝果夏更是满头雾水:

  米粒尖的托尼老师办业务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头洗完了,什么时候宣传办卡?

  正想着,达米安出现在他身后。

  贝果夏看见熟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叫:“达米安。”

  达米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放下兜帽说:“你一定很吃惊自己为什么会……”

  贝果夏叫着:“先别管这个,有没有生发水给我涂点?”

  达米安:“……”

  贝果夏哭丧着脸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后半生我头顶上是枝繁叶茂,还是寸草不生,全靠你友情相赠了。”

  达米安:“……”

  达米安神色诡异地转过头,看着罗夏,质问:“你确定情报没错?他真的是‘法老王’?”

  罗夏抱起双臂:“他和法老王只有发色和瞳色不同。”

  达米安追问:“可洗了好几遍,他头发也没掉色,眼睛也是黑色。”

  “眼球可以换掉,头发可以重植,记忆可以洗干净,但一个人的基本是无法改变的。”

  罗夏没有感情地说,“法老王已经失踪很久了,但神盾局里获得的资料,和我自己拿到的情报,他就是。”

  达米安也看过那份情报和照片。

  只是实在难以接受。

  他自言自语:“也许他失去记忆,但是……”

  贝果夏被捆得像个粽子,只能动嘴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达米安面色阴沉地解释:“法老王,是一个计划着‘杀死一个城市的人口,来换取共同和平’的疯子。”

  贝果夏懵道:“哈?你别蒙我。‘杀一城降十城’,这分明是郭奉孝啊。”

  达米安严肃地看着他。

  贝果夏马上反应过来:“你们怀疑那个法老王是我?”

  “对。”

  “凭什么?”贝果夏叫屈。

  “资料,和我的记忆。”罗夏阴沉沉地说,“法老王曾经也是超级英雄中的一员,我认识他,我记得他的模样。”

  说完,他拿着一张照片给贝果夏看。

  贝果夏盯着照片,怀疑地说:“这人明明是金发碧眼……”

  片刻,他反应过来:难怪这两个人刚刚给他洗头,敢情是想试试能不能洗回本色?

  艹,是不是该谢谢他们没从肤色试起?

  假如他们怀疑“法老王”植了皮,是不是还要刷掉他一层皮看看?

  达米安拿出一瓶染发剂,在贝果夏的抗议下,强行把他的头发喷成金黄色。

  贝果夏对着镜子无语:除了瞳色,和照片上简直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连他自己都不能否认。

  达米安丢掉染发剂瓶子,似乎对这一切满意了。

  “你就是法老王。”他说,“你本安排好计划,但因为某些原因,你失去了记忆,流落在哥谭。”

  贝果夏挣扎着否认:“我不能信,我要找蝙蝠侠抗议我的不公正待遇……”

  达米安摊手:“如果今天我们没把你带来,神盾局也会把你抓回去——他们也搜到资料了。”

  贝果夏明白道:“所以卡尔今天不是要投案自首,是要带我去投案自首?”

  达米安点头:“可以这么说。”

  贝果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应该是他们知道你们想劫走我,所以故意来这招,把你们引出来。黑寡妇有参与。”

  后来贝果夏才知道,今天的行动在多方未调节好的情况下,产生诸多偏差:

  第一,谁也没想到,罗夏和达米安组队了。

  第二,谁也没想到,还有其他势力也以捉捕贝果夏为目标,趁机浑水摸鱼。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谁也没想到贝果夏的车技会如此地神乎其技,不仅甩掉敌方埋伏,连友军也一起甩了。

  罗夏低沉地说:“你是说那个特工吗?自从我开始追查笑匠的死因,她一直在盯着我。”

  贝果夏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晚上,就是你——”

  “不错,”罗夏颔首,“我一直在找你。”

  “原来就是你恐同到不去gay吧查人,黑寡妇才会带我去那里聊天。”贝果夏一脸恍然大悟。

  罗夏:“……”

  贝果夏心想:“系统,我被坑了吧?”

  系统:“我可不知道你本来的身份,附体的时候你就这个德性,不排除失忆的可能,我早感觉你是有些混血在身上的。”

  “我当你在夸我了,”贝果夏深沉地想,“但我确定我不是法老王。”

  系统:“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毕竟你和照片上那人是真的像。”

  贝果夏理由充分:“作为一个华夏文化根植心中的中华人,我怎么可能给自己起‘法老王’这种充满埃及风情的绰号?

  “要叫也该叫‘齐天大圣’。”

  系统:“说不定你是自卑感发作,不敢自称齐天大圣。”

  贝果夏在心中嗤之以鼻:“不敢自称‘齐天大圣’,难道连‘弼马温’也不敢吗?”

  系统很无语:“……都弼马温了,还不如叫法老王吧?”

  贝果夏:“听起来是——等等,你说谁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