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并不想从龌龊的地方揣测孔风南,但是儿子是他亲生的,看个屁啊看个不停,他端了茶道,“这茶孔公子尝一尝,虽不是什么好茶,也是作贡品的明前茶了。”

  孔风南依言喝了一口,笑道,“这茶还不好,哪里还有更好的茶了,这龙井的嫩栗香极佳。”

  “那就好,还怕入不了你的眼。”贾代善顺势就把话题扯开了,“孔公子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我表字梦西,国公爷喊我梦西便是,在您面前当不得一声公子。”孔风南表现得挺谦逊的,“我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国公爷此番弹劾孔家,孔家无话可说,只是您到底给咱们留一条活路。”

  话说得极其可怜了,也没有指责贾代善你为什么忽然之间搞我们。

  可惜贾代善断不会认了弹劾二字,“不过是照实上书陛下罢了,陛下不过暂时生气,这才夺爵。只是这几日,倒叫我窥见了济宁的民风。金陵富庶难道输给济宁吗?可陛下是怎么处置的金陵?”

  贾小赦听得无趣,坐在边上嘎吱嘎吱啃了半碗枣子,贾代善扭头看他一眼,“要是坐不住,就去找老赵,睡不着的话躺一躺也成。”

  孔风南亦帮着腔道,“小公子赶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脸上有东西?”贾小赦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没有。”孔风南给臊得半死,起身作揖,“我失礼了,我见小公子洒脱可爱,是我平生未曾见过,不免多看两眼,”

  贾小赦吐出最后一个枣核,“仔细你的眼睛。”

  贾家人论相貌都是杏眼尖下巴,小时候瞧着可爱,大了再看不免精致到有些女气,像是宁荣二公,打小习武又身居高位,气场压着就不大明显。

  贾小赦身量高,还没有变声,又喜欢腻人,换了女装充作十三四岁的娇小女孩子都是可以的。

  孔风南刚才正是在想,不知道荣国公有没有女儿,一时被贾小赦点破,更是尴尬异常,连声道歉。

  “没事儿,我就这么一说。”贾小赦吃枣吃得发腻,端了他爹的茶盏一口闷了,晃晃悠悠出去了。

  贾代善也不恼,只无语道,“叫人来添水。”

  “哦。”贾小赦应了一声,出来恰好看到平先生抱着手臂站在外头,先欣赏一番他聪明绝顶的脑袋,然后拍拍他道,“我爹……我叔父叫添水,您给安排一下。”

  算个什么事儿,亲爹愣给整成叔叔了。

  老平头在思考问题,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我去倒水就是了。”

  “想偷听!”贾小赦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直接进去不就得了么,你可是第一军师,什么听不得。”

  “去去去。”老平头赶他,“眼下青了,赶紧睡去。”

  贾小赦才不睡呢,他三两步走过去,往赵侍卫背上一窜,赵侍卫不像平先生这样没出息,不但牢牢接住了他,还带着他转了两圈,笑道,“我就知道你老实不了,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好歹也算是来外地了。”

  赵侍卫虽然有些风风火火和碎嘴子的小优点,但他有个更大的优点是缺根筋,哪怕贾小赦来的古怪,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人来了就来了呗。

  “咱们从后门溜出去。”赵侍卫一扣贾小赦两条腿,背着他往后走。

  “啾!”贾小赦打了个喷嚏,“什么味儿啊?”

  “直隶总督送给国公爷的侍妾,又是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扬州瘦马。”赵侍卫道,“光吃饭也不干活,看人家秦姑娘多好。”

  贾小赦被他震惊了,“合着你总给人家秦姑娘送东西,是因为她给咱们干活了?”

  那可真是注孤生了,他还以为老赵对人家秦姑娘有意思呢。

  从他这个角度看,瞧不见赵侍卫脸红,赵侍卫的话却说得含羞带怯跟大闺女似的,“不是,就是这么一说,和秦姑娘一比……”

  “快闭嘴,哪有拿你心上人和我爹侍妾比的。”贾小赦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瞧瞧这几个侍妾。直隶总督为天下八大总督之首,他总不会送什么劣质的给我爹吧。”

  顺便回去给老师播报一下。

  啧,两罪并罚,只怕他爹要死。

  当年在江南颜灵筠和贾代善都收过一波外头送来的美人,只是等事情过了,该发卖的发卖,该放出去的放出去,都做得比较小心。

  颜灵筠身边还是除

  了自己的小厮幕僚,多一个丫鬟都不要的,但是有两个安分的不肯走的,他就叫贾代善养着算了,撑个门面。

  外头不知道,还以为这俩姑娘是贾代善的爱妾,给背了黑锅。

  这俩姑娘成日一道结伴做针线吃白食儿,府里的月例银子还不少,日子过得挺逍遥的,自觉比外头讨生活要舒服多了。

  “我就接受不了。”贾小赦吐槽道,“哪有给自己爱人身边放俩妾的。老师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我早掀桌了。”

  赵侍卫的三观还比较符合当代社会,他道,“您这就不对,您得代入国公爷。再过几年你也该成亲了,娇妻美妾,岂不妙哉。”

  贾小赦揪他头发,“妙你个头,你不懂,等我回去就和秦姑娘说,你预备娇妻美妾妙一妙。”

  “这可不敢。”赵侍卫道,“说国公爷呢,我这种身份怎么能和国公爷比。”

  就是宁国公和夫人琴瑟和鸣,家里还有几个姨娘呢。

  贾代善在和小史氏的婚姻存续阶段,就没有过通房侍妾,以至于赵侍卫差点以为他们国公爷不能人道。

  他掩盖住心里龌龊的心思,把贾小赦从背上晃下来,“到了,就住这儿,和先头两个一起。”

  随着贾小赦落地,一声尖叫响起,两个人看了一场热乎的打架斗殴。

  “哇,真可真是了不得。”贾小赦用手肘推他,示意他快看,那姑娘瞧着没有三两肉风一吹就倒,谁知道打起架来可真是刁钻,瞧对面给她掐的,疼得脸都变形了。

  原先那两个老实的,拿着绣花绷子坐在廊下头,也瞧得热闹,其中一个就劝道,“国公爷最不喜欢闹腾,姐姐们要是把赵大人招来了,大家伙儿谁都落不下好。”

  另一个低头绣她的荷花,小声道,“你做什么好人,她们要是听劝,哪里会弄成这样。”

  直隶总督是个很大方的人,送了三个侍妾过来,都是桃花眼的妍丽长相,最刁钻那个一偏头,眼力甚好的贾小赦就瞧出她有三分像颜灵筠或者说明夙。

  “这个直隶总督真是聪明人。”贾小赦道,“慧极必伤,我寻思他是活不久了。”

  赵侍卫跟着点头。

  “这一个处置了吧。”贾小赦道,“只像老师也就算了,可他和哥哥还有几分相似,传出去了,我爹成什么人了,声誉还要不要了。”

  他嘴里的哥哥素来只有忠义亲王。

  “属下明白。”赵侍卫领命,“送来时候也没看,直接就给塞进来了。”

  贾小赦摇头道,“这可不太好,你们别总瞧不起女人,宫里颜妃娘娘还是女人呢,光她一只手能翻起多少浪来。这事且记下了,你和平先生几个都要受罚的。”

  至于我爹,呵,反正他快死了。

  见了这种场面,贾小赦也没什么出去逛的心思了,“外头人多眼杂,还是不出去了,没得惹出新事端,你先忙这个,我方才看院子里牡丹看得挺好,我去瞧一会儿,对了,等……”

  赵侍卫如何不明白,麻利地接口道,“等你走的时候,给你挑几盆最好的牡丹,正合你的院子名。”

  说是伴读,分明就是坐牢子。

  这几个姑娘平日都是闹腾惯的,不曾想今日撞在贵人枪口上,好端端断送一条性命。

  贾小赦是头一回吩咐处理这种事,坐在牡丹花前把一株名贵的冠世墨玉揉得几乎秃头,黑紫如缎面的花瓣都蔫儿了。

  唉,哥哥在就好了。

  孔风南和贾代善谈妥了正事,告辞出来,平先生瞧他们二人不大热络,气氛还有些尴尬,为了缓和关系道,“后院的牡丹开得正好,不如咱们赏一赏花,再喝会子茶,我前儿收拢了荷花上的露珠,正想寻个懂的人一起欣赏,将军府里的都是粗人,没意思得很。”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齐鲁境地,又能入先生眼的,也只有菏泽牡丹了,这时节赏牡丹正好。”孔风南道,“曹州牡丹甲天下,哪日先生得闲了,我请先生去当地看牡丹花田,着实蔚为壮观,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①”

  菏泽古称曹州。

  两个掉书袋的人碰到一起,沿途不知落下多少书袋子,一个说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②,另一个就默契地道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③。

  贾小赦搞死那株墨玉,又去把魔掌伸向了花开似火的掌花案,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见老平头火急火燎道,“不要碰!”

  这株可是老平头最心爱的,堪称灵感的源泉,从花苞到盛放,给它做的诗就有十多首之多。

  孔风南看火红的牡丹衬得贾小赦指尖莹白如玉,他已经应激了老半天,这会儿刺激得大了,连忙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贾小赦:???

  老平头:?????

  作者有话要说:民宿:抽一下不够,我来。

  这可真是龌龊的一章呀

  啊,来了来了,迟到了!

  早上设了六点的闹钟没起来嘤嘤嘤

  我去睡个回笼觉,咱们下午见,今天有二更的

  谢谢xueyeliangyi心肝儿的地雷

  注:1.2.3都是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