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在两军阵前观望片刻,确认公孙瓒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就溜回营帐中,准备抽空睡个回笼觉。一连好几夜,青州兵都在轮流挖沟,掘土的声音太吵,郭嘉没睡好。

  白马将军公孙瓒威名远扬,本来曹营这边有很多士兵都有点怯战,但两军对垒,自家主公最倚重的军师、郭先生居然高卧帐中,睡得十分安稳,毫无包袱。这让他们都觉得公孙瓒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要真的那么厉害,军师能这样轻松地睡大觉?

  对面的公孙瓒派步兵扛着沙袋前进,不断地填充沟堑。

  曹营这边,曹洪将军、李典将军轮流指挥着一部分兵卒,朝敌军发射羽箭,敌军士兵冒着密集的箭雨搬运麻袋,场面一度相当惨烈。

  没过多久,公孙瓒就鸣金收兵,不再强行送人头,进行填沟活动。他远道而来,人困马乏,需要休整。

  再看主公和戏先生,居然在中军那边摆出棋案,悠闲地对奕。士兵们更加有底气了,对战胜公孙瓒信心满满。

  曹操昨夜做了一个绯色的梦,在梦中,他把郭嘉扔在卧榻上,大胆尝试那些正常男人都喜欢尝试的各种姿势。不过可能是他没睡过男人的原因,醒来之后,无论怎么努力回味,都想不起细节画面,只清楚地记得:滋味很是销魂。

  士子都喜欢讲究气节,指望郭嘉主动献媚讨好,是不太可能的,但那浪子为人处世甚是豁达,凡事都看得开、拿得起,也能放得下。如果使一点手段,先把人弄到手,应该也不至于寻死觅活?说不定,郭嘉抗争不过,会干脆认命,就此从了他呢。

  想到这里,曹操魂不守舍地落下一子。

  戏璕抬眸,看了曹操一眼,将掌中的小棋子翻转,轻轻点在几案上,“主公可是有心事?”

  这时,曹操也发现一个问题:他刚刚走出一步臭棋,很难补救。这位主公老脸一热,“怎么不见奉孝?方才还在这呢。”

  为了替郭嘉掩饰他旷工的行为,戏璕含糊地说:“奉孝有些头晕,应该是在营帐里。”友人这种一缺席就被发现的特殊体质,从书院到幕府,真是一点都没变。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前是被夫子抓,现在是被主公抓。

  棋局胜负已定,虽然注定会输,曹操仍然很有风度的下完这盘棋,才起身回到中军帐,让亲兵帮他除下厚重的铠甲。想到郭嘉爱干净,曹操从暖壶中倒出一盆热水,把全身上下都擦拭一遍,换上干净的衣衫,才去找郭嘉。

  示意守在帐外的士兵不要通报,曹操挑帘而入。

  帐内没什么动静,要不是事先打听过,郭嘉在帐中高卧,曹操几乎要以为这里边根本没人,他将目光投向低垂的帷幔,不出意料:郭嘉已经睡着了。

  很难想象,平日里那么神采飞扬的一个人,闭目躺在卧榻上的时候,容颜居然十分恬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可能是行军榻太硬,郭嘉没有盖被子,而是把被子铺在身下,垫着睡。

  曹操迫不及待地上前,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凑近他的颈窝处嗅了嗅。若有若无的气息,非常清爽好闻。嗯,奉孝今天没有偷偷饮酒。

  诸君常常赞美荀彧的衣香,赞叹他停留过的地方,优雅的香气三日不散。但若要曹操来说,贵重稀有的香料,经过妙手调和,闻起来固然是一种极其美妙的享受,却远不及天然的体香撩人,让他迷醉。

  曹操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熟练地用手指勾开郭嘉腰间的带钩,轻轻将他的腰带解下。

  梦境和现实果然不一样,在梦里,什么东西都笼罩着一层雾气,感觉触不到实体。不像现在,单是缓缓抽拽着郭嘉的腰带,坚硬又细腻的玉带钩凉凉地硌在掌心里,曹操就体验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兴奋颤栗。

  郭嘉睡梦之中仿佛有所感应,远山眉微蹙,懒懒地翻身向里,变成一个侧卧的姿势。

  用特殊材料织成的宽腰带略微有弹性,腰带的一端随着郭嘉翻身的动作,瞬间获得自由,另一端却仍被曹操用力拽着,于是,腰带的一端弹跳起来,砸在曹操的脸上。

  曹操:“……”

  他丢开腰带,揉着脸,观赏郭嘉颀长的背影,这人相当瘦,侧卧的时候,腰身的位置凹陷下去一个勾人的弧度,隔着衣衫,也能看出身材比例很好,修长的双腿微微蜷缩着。

  这简直是无声地引诱,曹操急切地扯掉外袍,正要脱下里衣、先整个覆上去亲一口再说。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幽幽响起:“父亲。”

  曹操回头,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养尊处优的手撩起帷幔,露出大儿子那轮廓分明的冷峻面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迅速变冷,整个营帐中都弥漫着一股冷冽的寒意。

  曹昂大步走近卧榻,带起一阵冷风,说:“阿翁也在这里。”

  曹操莫名心虚,为了遮掩身上的变化,他急急在榻边坐下,神色隐晦:“呃,孤来看看奉孝。”曹操装模作样地拾起外袍,假装要给郭嘉盖在身上,一转头,发现郭嘉已然醒来。

  郭嘉十分委婉地推拒开曹操的衣物,清澈锐利的目光,从帐内的两个不速之客的脸上一扫而过,神情渐渐变得迷惑,缓缓坐起:“主公?大公子?”刚才是主公在说话?嗓音相当暗哑,听起来不太对劲。

  曹昂薄唇微抿:“郭先生不是说,要准时叫醒先生,一起吃午餐?”

  郭嘉翻身下榻:“差点忘了,走吧。”他确实有吃午餐的习惯,不过一般都是躲在营帐中,取出存在随身空间里的食物,叫上戏璕,偷偷摸摸开小灶。

  曹操不解:“午餐?”

  这年头实行一曰两餐制,分别是朝食和夕食,也称旦食和晡食。中午不吃正餐,顶多用些茶点。

  曹昂:“少食多餐,可以养生,郭先生平常都是一日三餐,中午也要吃一顿饭。”他望着郭嘉,目光中的冷意淡去少许,虚指一下胸前的衣襟。

  大儿子这一座大冰山,好像只有对着郭嘉才格外有人味儿?曹操可以肯定,他绝对没看错,昂儿这小子一看见郭嘉就不正常。

  郭嘉低头,发现腰带不翼而飞,胸前的衣襟已然散开。

  “……”

  他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今天到底系没系腰带?

  难道清晨的时候,他在两军阵前迎风而立,自我感觉良好,仿佛快要乘风归去,是因为没有系腰带?

  不想了,反正浪上一天是一天,习惯就好。

  再说,军营前到处都是赤膊上阵的汉子,排列成一行一行的,挖沟筑垒,挥汗如雨。相比之下,他这样的,完全可以算作衣冠整洁。

  曹操默默地弯下腰,摸索片刻,找出被他抛到榻下的腰带。“奉孝是不是在

  找这个?”

  郭嘉接过腰带,随手系上,随口问:“主公要一起吃午饭吗?”

  曹操摇头:“孤有些困,在这里睡个午觉,奉孝不介意吧?”不是他不想去,关键是他只穿着里衣,一站起来,身上某些部位的变化就会暴露。

  “当然不介意,主公请自便。”

  郭嘉和曹昂一同向外走去,走到营帐门口,曹昂抢先一步,替郭嘉撩起帘子。都是年轻人,一个俊逸清瘦,一个轩昂锋锐,站在一起赏心悦目。

  曹操:大儿子不仅越来越碍事,还扎眼。

  快要冲破胸膛的占有欲让曹操有点狂躁,他抱住郭嘉的枕头,闻着那人留下的气息,想像着那人不堪征伐,发出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曹操渐渐血脉愤张,召唤右手的五指姑娘……

  一个时辰之后,帷幔中飘荡着一股子成年男人都懂的、不可描述的味道。曹昂又来了,面无表情地垂着手,立在榻前。

  曹操微窘,哑声问:“阿昂,你都看到了?”

  曹昂看着自己的脚尖:“没看见,不过我能猜出父亲想做什么。父亲,堂堂七尺男儿,要是无才无德也就罢了,但凡有几分能耐,谁会喜欢以色侍人?哪怕是纤纤弱质的女郎,也不会因为失贞,就心甘情愿地追随一个侵犯过她、伤害过她的人,何况是郭先生?”

  说到这儿,曹昂的声音顿了顿,豁然抬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郭先生或许有些不拘礼法,但还是有傲气,有风骨的士子,不然也不可能和荀先生相交莫逆。父亲若想留住他,绝不能轻侮怠慢,甚至用强,那样只会让他恨你。”

  曹操眯起眼,儿子的话有些道理,他需要再考虑一下。

  也许是曹昂陪着吃午饭,总是给奉孝夹菜的原故,他今天吃得有点多,饭后在军营里四处溜达,关心一下普通士兵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状态,顺便消食。

  公孙瓒的军队轮流休整之后,这位白马将军又继续沉迷送人头的活动,折腾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填平最外围的三道壕沟。后边的五道露天壕沟都挖得有些短小,公孙瓒轻蔑地瞥了一眼,心中估摸着:骑兵完全可以从两侧绕过去,袭击曹军。

  于是,他下令发动第二波进攻,还是老套的骑兵冲锋,只不过这一次分为左右两翼,同步从侧面奔袭。

  郭嘉冷眼旁观,只见高地下方烟尘滚滚,上千匹良驹冲入铺满碎石子的青草地中,马蹄受伤,嘶嘶哀鸣,估计这些战马以后再也无法快速奔跑。

  没有马蹄铁的大汉朝,马蹄真的好脆弱。

  忍不住替公孙瓒心疼一秒。

  接连的意外打击,让公孙瓒有些气馁,不过作为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中年将领,他深知一场小败并不能决定最终的胜负。退兵才是关键,一旦退不好演变成全军败退,那才是覆灭之灾。他指挥着大军,有条不紊的撤退,非常有章法,完全没有给曹军可乘之机。

  郭嘉:这样看,公孙瓒还是很有实力的,难怪可以和袁绍对抗那么久。

  傍晚,安排好防备敌军夜袭的相关事宜,郭嘉回到营帐,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军帐,想要退出去再确认一下。

  这个营帐里的东西,几乎全都被人调换了!

  原先厚重低垂的绛纱帐消失不见,变成一顶紫气流云轻纱帐,卧榻上的被子、褥子、枕头都散发着崭新的柔和光泽。

  曹昂坐在榻边,赤足踩着地上的羊毛毯。看到郭嘉进来,直接上前扯他的腰带,冷冷地说:“这个也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