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我找到了你的躯壳。请忍受一会,我正在为你定位。——卖药郎】

  炭治郎睁开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空茫茫的地方,似乎是看见了来人的模样,却又不太能确认似的。站在前方的炼狱杏寿郎与后面的两位柱对视:不是错觉。

  “炭治郎,你是想习剑,还是想练拳?”猗窝座坐在窗台上,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剑?”炭治郎有些迟疑,他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比划:“我想要那种能握在手里!跳起舞来的那种!”

  ……怎么那么像童磨的扇舞。猗窝座嘴角一抽,想撬开炭治郎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怎么尽跟着童磨学。学坏不学好!

  炭治郎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总觉得有人向我教授过这样的舞蹈——啊啊,如果我能学会的话,我说不定就能找到点过去的东西了!”

  他没再向猗窝座询问自己的姓了。

  猗窝座却好奇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寻觅自己的过去呢?那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啊。人得向前走——否则一定会有灾厄降临。”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向炭治郎传授经验:“只有力量是属于自己的。”

  是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还是留下了刻骨的印象无法忘却?炭治郎好奇地看着他:“你好没安全感啊。是只剩下作为鬼的回忆了吗?”

  “……什么叫没安全感。”猗窝座冷下脸,“那又怎样,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想与强者不停地战斗。只有战斗才能——”

  小小的孩子突然跑下床,□□的脚踏着轻快的步伐,一下子撞进他怀里,止住他接下来的话。

  猗窝座一愣,他低头:“炭治郎?”

  炭治郎往后退了一步,他张开双手,认真地看向猗窝座:“喏!”

  ……这是什么意思?猗窝座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距离这么近过,而且还是个柔弱的人类孩子。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对方是想干什么?

  炭治郎鼓起脸,气呼呼地拥上来。

  柔软的躯壳。体温是温凉的,是那种不会灼伤鬼的温度。

  “头低下来啦。靠紧我的胸膛。好好抱住我哦。”炭治郎命令道。

  猗窝座不知所措地停顿了一会,而后真的乖乖按他的话做了。

  炭治郎这时候才笑出来,他说:“听见我的心跳了吗?安心一点啦,有的时候回头看看也是没有关系的。我是可靠安心的活物,能为你支撑起天空的山主哦!虽然我现在还很小,但是我会长大的!到时候,我就接替你们这些上弦的位置。你们只要安心地看着我的背影就好啦。”

  ……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猗窝座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嗫嚅了一下双唇,难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能为我撑起天空啊?就凭你这个小孩子吗?!你就算长大了几年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年龄甚至没有我的零头大——是什么给予你这样的勇气的?我们这群上弦都对你虎视眈眈,有所图谋。大家不过只是都当你是一个玩具罢了——

  你哪来,哪来的底气跟我说这种话?

  之前的炭治郎只是个合他眼缘的学生罢了。他从未想过对方会对自己这么亲近……可能是因为自己提前了一年接触对方,这就是小孩子的雏鸟心态吗?猗窝座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你这个连自己姓氏都忘掉的小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唔,猗窝座先生是想让我成为能匹敌你的强者是吗?我会努力去做的!记住哦,如果我成功了,你就给我丢弃掉鬼的身份,安心做人哦!”

  猗窝座像是猫被踩中了尾巴一样,他猛地跳起来,高声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对我的身份满意得很!!”

  “哎哎哎?我还想做你的大人呢。”炭治郎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哎呀,我们做好约定,一起找到自己的过去吧?”

  “啊啊啊啊啊滚开啊!”

  屋内闹哄哄一片。

  黑死牟在门口停顿住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好的,缘一绝对没有这么皮。

  ……这么皮的人他只见过一个,那就是童磨。

  。

  “你是想练剑…?”黑死牟边擦拭自己的剑边问炭治郎。

  这是猗窝座告诉他的。

  “嗯嗯!我想跳出那种!很好看很好看的舞!”

  黑死牟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他转过头用六只眼睛盯紧炭治郎,半晌才移开。

  “我只会呼吸法。”黑死牟低低地说:“我是不会剑舞的。”

  剑舞的用途是观赏。

  他的剑是用来杀人的剑。

  “呼吸法是你那像月亮一样的剑吗!”炭治郎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小的孩子欢呼着:“超好看的!我也想学!”

  黑死牟看了他一眼:“那就跟我学吧。”

  六只眸子总是会带给人压迫感的,但黑死牟用眼睛望着炭治郎的时候,却能给人一种奇异的温柔感。

  日之呼吸衍生出的流派千千万万,尽管日之呼吸已然逝去,但所有人都从中能瞥到属于自己的道法。

  ……月之呼吸也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

  在见到孩子笨拙地下劈那一瞬间,黑死牟觉得这也许就是上天给予自己的继承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就有人神一样的天赋。他也是普通人,也是从普通人之中慢慢成长最终脱颖而出的存在。所以最适合月之呼吸的,也只能是普通人,而非人神。

  这孩子心心眼眼所见的是他的剑。而非是别的事物。

  黑死牟心想:这就可以了。

  ……就算是上弦一,也有想要被肯定的时候。

  在我练剑的那一刻,你只需要看见我的剑就行了。

  “先挥剑一千次吧。”

  炭治郎挠挠头:“比昨天少了好多呀。”

  “太多你也……承受不来。”黑死牟揉了揉他的头,手感毛茸茸的,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不能太急……急于求成是做不好的。”

  这是他年少时的经验。

  见到缘一的天赋之后,他疯狂地努力,想要成为依靠努力也能翘楚的武士——

  但是实际上,他的肌肉拉伤,高烧了三天。

  他的体质不适合。

  他再强求的后果就是脚踝扭伤,卧床了整整一个月后他再度握剑。这时他的手甚至不复之前那么强健。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有的人的天赋……就是那么令人无力。

  几十年的努力甚至可能不及一人十几分钟的成果。

  “唔——”

  “继续。”黑死牟堪称冷酷地说,“如果你停下来了,那就等于做了场……无用功。”

  ……一千。

  炭治郎大口呼吸,身上已经全部是汗珠。他顾不得擦脸上淌下的汗水,只是躺在地面上喘息。

  “你做的……很好。”黑死牟说,“你已经很厉害了。”

  炭治郎扯了扯他的衣摆,笑着问他:“我有没有离你近一点?”

  黑死牟蹲下。

  他看着炭治郎,就像在看年少的自己。

  那个一心向着太阳努力前行的自己。

  他用一种充满怀念的语气道:“非常、非常近了。仅是一步之遥而已。”

  这一步还要迈多少年?原地踏步百余年,留给自己那最后惊鸿一剑仍然是此生无法超越的存在。

  永生能帮助自己踏出这一步吗?

  孩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举起酸软的双手轻轻扯动对方的嘴角,他的眸子里是暖融融的光:“既然如此,那更应该对我笑一笑呀!记好了哦,终有一天我说不定就会追上你!所以你也一定要有紧迫感才对!”

  黑死牟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问他:“太阳也会有紧迫感吗?”

  炭治郎不明所以,但仍然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回答:“当然了!如果月亮再快那么一些,太阳不就跟不上去了吗?”

  ……奇怪的歪理。连脑回路甚至都没有碰到一起。炭治郎分明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乖乖地回复了而已。

  小孩子的手放下。但是提起的嘴角留在了那里。

  黑死牟:“我相信了。”

  “你相信我会追上你了吗!”

  “……对。”黑死牟笑出来,他说:“我相信了。”

  “那,你听见我跟猗窝座说的悄悄话了,对吧?你有什么想法吗?”面前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他。

  黑死牟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接下来一定还有话没说完,所以只是安静地等炭治郎接下来的话。

  炭治郎露出笑容,那是个在童磨眼中并不完美的笑容:“那么,你愿意同我许下约定吗?”

  黑死牟停顿住。他转过头,像是被灼伤了一样不再看炭治郎,他低声道:“不要……开玩笑。这不是……好笑的事情。”

  孩子急了,他高声说:“我可是山主!山主从不说谎——我的约定一定能奏效!当我的实力匹敌你的时候,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什么机会?”

  炭治郎坚定地说:“我想让你们都拥有触及幸福的机会。”

  ……戏言。黑死牟想。幸福?不,这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我只想触摸太阳而已啊。

  但是……孩童的梦不是用来打碎的。那些自尊,对自己天赋的肯定,还有向往的追求不应该被否认。

  黑死牟不是缘一。缘一打碎了他的梦,但他……他不想打碎其他人的梦。

  黑死牟抿了抿嘴角,他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给我起来……继续练习。”

  小孩子的眼眸发着光,他大声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