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屋子, 看上去像是个杂货店,除了日常可见的一些生活用品之外,还有诸如狐狸面具、晴天娃娃、达摩玩偶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不过这里最多的还是御守,各式各样的御守几乎摆满了整个柜台, 让织田作之助一瞬间还以为身在哪个寺庙的周边店。
而屋子的主人就坐在柜台之后, 手里的琵琶刚才放下, 转头向门口看来,发髻上戴着的一颗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敲在她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上,发出一阵轻响。
织田作之助站在门边, 迟疑道:“啊, 打扰了,这里是……”
“有求必应屋, 或者你也可以称它为, 许愿屋。”店主笑了一声, 声音十分悦耳, “只有心里有所求的人才会看到这间屋子哦,客人,你想求什么呢?”
[……有所求?有求必应……难道这个屋子就是邀请函上所说的那句——在这里, 所有的愿望都能被实现?]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样,对方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所有心里有愿望的人都能发现我——要愿望够强,形成执念才行。”
织田作之助一顿, 他在脑海里仔细地想了半天,还是不得不说道:“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
他踌躇片刻,提醒道:“你这间屋子,是不是找错了人?”
店主愣了下,而后很明显的, 对方看他的眼神中带了种奇异的神色,像是在看什么令人惊奇的事物。
大抵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没有愿望就算了,竟然还反问他这间屋子是不是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的人。
看了他半晌,店主终于又说道:“不会错的,即使不是现在,也会是未来,来这里的人,终究会出现执念深重的那一天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织田作之助答得很快。
店主反问:“万一要是晚了呢?”
这回轮到织田作之助面上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晚?如果到时候我有所求,你又不能应的话,店名又为什么叫做‘有求必应’?”
“哈。”店主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来,“哗啦”一声打开,掩盖住下半张脸,于是那张脸彻底看不到一丝一毫,只能听到悦耳的女声从扇后传来。
“这屋子原本确实不叫这个名字的,是一位朋友说这名字好听,我才换的。现在看来,好像还是应该叫‘愿至天成’,将愿望的实现与否托付给上天才是。”
“愿至天成”……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将这几个字念了几遍,觉得,词是好词,就是他不太懂,如果愿望都靠上天来实现的话,还要这个店做什么?
恐怕大家在家里祈求运气降临就好了。
察觉到他是真的对这个许愿屋没什么兴趣,店主也不强求,她将折扇合起来,红唇微挑,以扇尖指了指柜台上的一堆御守,说道:“客人既然没有愿望,就从这里挑一个走吧,祈福祝愿,辟邪消灾,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织田作之助正要拒绝,就听对方又补充道:“自己用,或者送爱人,都是不错的选择哦~”
织田作之助拒绝的话卡了壳,转瞬吐出另一句话:“我没有爱人。”
“喜欢的人,暗恋的人,或是,”店主眼眸一弯,“亲近的人,都是可以的嘛。”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
像是纠缠成一团的线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终于心安理得地任脑海中闪过太宰治的脸。
其次是孩子们和芥川龙之介。
旋即在打开门之后第一次,他走了进来。
店主弯着眸看织田作之助在众多御守中挑选,只是笑容变得愈发有深意起来。
终于,在对方决定好要拿哪一个之后,店主摆了摆手,告诉他不用付钱,免费送的。
织田作之助犹豫片刻后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小屋。
店主在身后摇了摇扇,笑着送了他最后一句话:“那么祝您,武运昌隆。”
织田作之助听着这话有些迷茫,不过他还是没有再停下脚步,只身形微顿,便继续离开了这里。
店主看着织田作之助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像是假的一样,很长时间没有褪去,直到她脚边趴着的一只狐狸突然竖起了耳朵,而后缓缓变成一个青年的模样,站到她旁边,她才终于收回了视线,往对方的位置看了一眼。
“大人,”青年道,“上面在催了。”
御馔津将扇子一合,敲了敲掌心,略带调侃地说道:“自上次七福神之一的惠比寿被‘天’赐予死刑后,众神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古怪,就好像在某个地方埋了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炸得所有人面目全非。”
她悠哉悠哉地问:“你猜,这次神议,炸‖弹的引线会是被谁点燃的呢?”
青年恭谨地低下头:“我猜不出来,大人。”
御馔津看了看他,半晌,略带无趣地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起身:“算了,这就走吧。”
青年应了一声,其余各处的狐狸在这一声之后纷纷变为侍女,恭敬地跟在她身后。
在离开之前,青年接过御馔津的扇子,顺口提了句:“对了,大人,听说这次的神议,葵大人也会参加。”
御馔津面上是满满的惊讶:“哦呀,小家伙有神社了呀……”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定然是那个接受了他的委托,帮他解决掉鬼舞辻无惨的此岸之人,又送佛送到西,充做信徒为他立了个神社。
只是……
“可惜。”
御馔津笑着摇了摇头,尾音被鬓边的铃铛声掩盖,不知道是在说葵,亦或者那个此岸之人。
——
“咔哒”
太宰治拿着包关上门,带着肩膀上的小狐狸向电梯走去。
但没等他站到电梯前,“叮”地一声,电梯自己开了。
里面站了个人。
[嗯?除了我,竟然还有人能通过电梯回来吗?]
太宰治的目光放在对方身上,电梯里的人身材细瘦高挑,但戴了个白色的毛绒帽子,就显得整个人特别乖。
长相应该是不俗,只可惜闭着眼睛,看样子是目不能视,身有残疾。
对方似乎朝他的方向歪了下头,而后抬手摸索着电梯内部,慢慢地挪了出来。
太宰治站在原地没动。
按照他之前听到的那两人的谈话来看,这人本应该从楼梯上来,而后直达自己的房间,这一过程中不会出现其他人的存在,也就是说,在他的眼里本应该是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太宰治的。
然而,就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样,对方突然在他前方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再次歪了下头,微微笑着出声:
“你好?”
——是俄语。
俄罗斯人?
太宰治挑了下眉,思绪一转,他缓缓道:“你好。”
对方的笑容扩大,再出口时便换上了流利的日语:“果然有人在啊!你能看到我吗?”
“不能。”太宰治无声地笑了笑,“我是个盲人。”
对方听了,似乎也想动一下眉,但他高超的情绪控制能力让他在意识到之后便瞬间将表情恢复成原样。
“啊……那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太宰治面上似笑非笑,没吭声。
对方似乎以为他在为自己遭遇难过,宽慰道:“没关系,有时候,眼睛看不见,反而更能触碰到真实——就像你我这样。”
如果他看得见,就会被幻觉所迷惑,相应的自然没办法乘坐电梯上来,并且与太宰治相遇了。
“谢谢,有被安慰到。”太宰治也放缓了语速,“你真是个好人。”
不过,话虽这么说,太宰治可不太相信,一个拥有异能、掌握多国语言、甚至是能够想到用这种方式上楼的盲人会是什么友善的普通人。
“不客气,”对方微笑,“他们也经常夸赞我,说我是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
太宰治:“没想到你虽然看不见,但却喜欢乐于助人?”
“我只是看不见而已,”对方理所当然地道,“身边的人有了比我更难度过的难关,如果只是我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帮一把呢?这难道不是生而为人的乐趣所在吗?”
“你的乐趣还真是独特。”太宰治不怎么走心地夸奖着。
“那你呢?”对方问道,“你的乐趣又是什么?”
太宰治:“自杀。”
对方点头:“你的乐趣也不逞多让嘛。”
这句话话音落下之后,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但面上却笑得滴水不漏,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两个盲人在这里碰巧遇到而后闲聊两句罢了。
但若是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发现,忽视掉他们不知所云的内容,两人在这短暂的相处中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在某一刻,微妙地重合了。
他们传达出来的气息极其相似,就像是,一类人一样。
这种沉默的对峙在太宰治向前迈步的刹那消失无踪,他单肩背着包,在与对方错身而过的时候,听到那人说道:
“路上小心,记得看好你的导盲犬哦。”
太宰治单手按住肩膀上龇牙咧嘴的狐狸,面色不动地回:“谢谢提醒。另外,建议你找海乘小姐要个拐杖哦,毕竟,谁能知道下次在黑暗中,你会摸到什么东西呢?”
对方笑着点头:“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时候有路人在的话,他们会惊恐地看到——一个饭团和一堆绷带在bat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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