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将废宅兄妹送到会议室门口,自顾自转身离开找隐蔽地点准备术式去了。空白兄妹虽然术式的一环,充其量是有利用价值的猴子,还不到让夏油杰另眼相看的程度。

  黄色T恤少年面对一众身着正装的上位者,尴尬地挠头,自我介绍道:“那个,我是空,这是我妹妹白。”

  “你们好。”三无幼女淡淡地顺着空的介绍打了个招呼。

  “高层会议竟然能放普通人进来,五条家是没人了吗?”乐岩寺嘉伸说道。秃头老者目光如刀,挑剔地看向空白兄妹。

  一旁满身酒气的男人打了个酒嗝,作为禅院家现任家主,不会放过能损五条家的机会:“可不是。五条家唯一拿的出手的人在禁闭呐。”

  五条家和禅院家积怨已深,两家的矛盾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两位万中无一的天才家主同归于尽。

  本代御三家只有[无下限术式]和[六眼],并未诞生足够制约五条的[十种影法术]。

  五条家面对单纯[六眼]时期的五条悟,只有后继有人的喜悦与欣慰。等到[无下限术式]觉醒时,就只剩下满心恐惧了。

  那天,五条悟遭到了暗杀。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不算稀奇的一次,当时却是五条悟经历的第一次暗杀。

  “昨夜有只雨燕啄走了堂前的甲虫。”

  雪发幼童站在满地血肉中,他穿着双亲精心挑选的衣料,侍女打理得妥帖的服饰,带着扑面而来的雕琢感。唯有被践踏的血和裸/露在外的面容浑然天成,琉璃般的眼瞳似乎在观察人的血肉与甲虫的差别,平静地判断道:“好脏,我不想吃呢。”

  顺手解决不明情况的杀手,对幼童来说大概就如同雨燕啄食一般轻易。

  接到少主会遭遇暗杀的消息,五条们来迟一步。他们设想过可能出现的场景,少主和杀手,一方生一方死,仅此而已。独独没料想到,会看到少主站在尸山血海中,用挑剔食物的口吻评价死者。

  无法靠近。

  “不能入口的话,为什么要杀他呢?”雪发幼童似乎有些困扰,琉璃般剔透的蓝瞳看向他们。

  世间有道理名为杀人偿命,而他是试图加害您的杀手。五条们条件反射地想这么答。

  不行。

  不能让这孩子知晓被害的含义。

  如果被害成为加害的理由,五条家将永无宁日,世界也必会动荡不休。

  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或者称之为狡诈,或者称之为知性。

  此刻,五条们理解了自己的弱小,他们需要于五条悟存在的世界学会新的生存方式。

  “他希望死去,惟有您做得到。”请您学会赐予,多过学会衡量。

  源于血脉的[无下限术式]和[六眼]都集中于五条悟一人,从这件事展露在人前的那天起,五条家的核心就只会是五条悟。

  然而他还太过年轻,在五条悟长成前,整个五条家的策略都趋于保守,仅仅维持着御三家之一的庞大势力,等待势力的真正主人宣判结果。

  政治上这绝不是恰当的策略,五条家不得不选择以如此保守的态度,换取五条悟对家族的归属感。

  打破平衡的强大。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五条家比任何人都清楚五条悟的强大,他们不会忘记猛虎鼻息下乞生的方式。从五条家走出去的五条悟,无论表面有多像是餍足的猫咪,本质都是猛虎。

  如同在野外与猛虎对视的猎物,因刻在基因中的恐惧战栗着,动弹的瞬间就会被利齿锁喉。

  必须献出全身心去侍奉,恐惧他,爱戴他。

  欺骗那个孩子,他不是猛虎,而是人类。

  教会那个孩子,人类的感情,人类的弱点。

  安静如鸡,长命百岁。

  沉默是金,岁月静好。

  从28岁的五条悟来看,五条家的策略毫无疑问地成功了。在高专习得的温柔与信念,使得他的强大成为同伴的后盾,而非恐怖的兵刃。

  外人可不明白五条家为了五条悟的身心健康付出了什么,也不懂五条悟的身心健康之于世界和平的意义,常常随心所欲地给五条悟添堵。

  对外人的挑衅,五条家其实乐见其成。正常孩子的成长总是会经历种种坎坷,他们想要的是能共情常人的家主,不是心如木石的神明。

  五条家放任自流的策略之下,五条悟想选择谁代表就能选择谁代表,别说空白是普通活人,就算是推一块牌位做代表,五条家也会认。

  游戏规则对五条家不算有利,他们也愿意完全信任五条悟的选择。

  “那么,由我来主持第一场。”乐岩寺嘉伸努嘴,示意亲信上去主持。

  亲信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我来重新说明一次规则。”

  “第一条:参与者需要通过投票选出一人与五条悟定束缚,一人一票。

  第二条:投票可以无限次重开。十天期限结束后,被选择次数最多的那个人可以与五条悟定下束缚。

  第三条:是否重开也由投票决定。

  补充:投票期间,不可造成人身伤害,不得离开会议室,不得让非参与者进入会议室。”

  “那么,第一场投票开始。我选乐岩寺校长。”亲信复述完规则,立刻表明立场,将作为选票使用的咒具放在乐岩寺嘉伸面前。

  空白一言不发坐在末席,看着会议室秩序井然,按照论资排辈的顺序选择了各方势力龙头。

  乐岩寺嘉伸毫无意外地拿到了最高票数。

  空玩味地抛接手中代表选票的咒具,惹来一个和服男人的嘲讽,带着京都腔调的优雅长音:“你那选票是留给自己吗?”

  “那你呢?”空不在意,反去看乐岩寺嘉伸:“你的选票不给加茂,反而给这位老人家真的好吗?”空的眼神在加茂家代表和乐岩寺嘉伸之间来回漂移。

  和服男人投票时在加茂家代表与乐岩寺嘉伸之间犹豫过,三人都是京都人。乐岩寺是京都的校长,那位加茂可能是京都的咒术家族,看来家族出身的咒术师和学校方面的利益不太一致呢。

  和服男人脸色青白,没有想到会被点破。五条悟到底给这两个普通人透了多少消息?

  纠纷引得一众咒术师将视线投到普通人兄妹的身上。

  “禅院、加茂、五条是家族。京都、东京是地区。家族、个体是身份。现在的结果真的好吗?”

  从未涉足咒术界,也足以从刚刚的投票中看出各派间的矛盾。

  小到普通学校的课余团体,大到咒术会高层会议,人心总是相似的。

  空笑了,握着选票起身,缓缓走到乐岩寺嘉伸面前:“这位老先生可没说过他准备的束缚内容。”

  “你们真的想好了吗?先说好,如果我赢,就用[请不要抵抗地任我处置]作束缚内容好了。”

  会议室的人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位五条家代表堪称背叛五条悟的发言。

  空在凝固的气氛中蹲下,将选票放在乐岩寺嘉伸面前。选票与其他选票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给你了。”随即站起身,用赛马解说般的语气大声总结道:

  “第一场由乐岩寺先生拔得头筹!那么,由我来主持第二场吧。同意重开的人请将选票放到我面前~”

  对算牌手来说,*二十一/点在单位时间内重开次数越多,越有可能达到期望收益。

  根据第三条规则,只要投票通过就可以重开一轮。

  白弯腰取走第一场投给乐岩寺嘉伸的选票,放在空面前。

  稀稀落落地,有人从乐岩寺嘉伸那取回第一场的选票,支持空重开第二局。

  乐岩寺嘉伸气得手都在颤抖。

  禅院直毘人抚着胡子道:“别在意,没有他我也想重开的。”然后手下发力,将选票滑到空面前。加茂顿了下,也抛出选票。随着禅院、加茂两方表态,空很快取得了票数优势。

  “那么我宣布,第二轮投票开始。”空继续用赛马广播的腔调发言:“第一轮投票完成,大家都累了吧。我提议,先休息一晚,明天再重新投票。”

  高层齐齐怔住,还能这么玩?第二轮投票保持着未开始也未结束的状态,既不能选出胜者,也不能开启下一轮。

  空的提议的确令人心动,立刻重开第二轮的结果恐怕与第一轮大同小异,暂停投票的时间正好是他们私下利益交换争取选票的好机会。

  “呀,好久不见。”初升的日辉为温文的青年镀上金边。

  熟悉的语气和声音。

  “还真是出乎预料。”夏油杰靠着树干假寐,懒得抬眼辨认。[奇点]是他的咒灵,[因果律]自然也是消耗他的咒力。温柔的朝日更让人慵懒,完成术式后,夏油杰难免想小憩一会。

  可惜,隐蔽的地点除了做坏事,还能遇到做坏事的人。

  “要叫你琼斯,还是平田?”

  “请随意称呼。”额头带缝合疤的青年腼腆地挠挠脸颊,与在机场搭讪的样子一般无二,内容却没那么友好:“我看到你布置术式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