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个宽泛的字眼,其中蕴含了太多的讯息,不是兰德尔匮乏的感知系统能够一起感受到的。

  他只知道那种情感,如同牙齿咬开一颗艳红的樱桃,迸出甜而酸涩的汁水。

  和父母哥哥、教授老师给予他的疼爱不同,和露拉对他的依恋也不同,这是曾经他短暂地体会到过:那些女孩们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牵着手在绿荫庇护下小路走过,但那情绪消失的很快,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就变回了迷恋,变成了因为他的容貌而产生的深深着迷。

  因此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此时此刻,或许是吊桥效应又或者是什么见了鬼的鬼迷心窍,这只是在特定的时间与特定的地点下才会发生的事情,而这种情绪只要放着不管,就会慢慢消失——最终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接着他猛然意识到,每当他感受到‘爱’时,就会下意识想到‘放弃’。

  仿佛在他的世界里,‘爱’是一种遥不可及的东西,世人皆是庸俗而随波的,非得要经受难以言说的困苦才能触及到‘爱’,因此世人每每都会半途放弃,转而奔向那些无需付出就能够满足自己的声色犬马之中。

  这就像是他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由此来告诉他‘爱’脆弱而虚幻,不过是追逐外物过程中一点微不足道的添头罢了。

  脚步声从他们的身侧走过去,兰德尔屏住呼吸,感觉到夜翼胸腔的鼓动正随着紧贴的前胸与后背一起传过来,那样沉稳和平缓,就好像自己内心忽然出现的兵荒马乱可笑地像是在庸人自扰。

  他听见那位换班的男人咕哝了几声,可能是在抱怨门为什么没有关上,听见下面的电子锁发出清脆的解锁声,对方的脚一步一步踩上去,发出摩擦过粗糙泥土地的响声。

  夜翼转了个身,这是个艰难的举动,让兰德尔险些没换过气来,然而下一秒,对方的鼻尖就堪堪擦着他的鼻尖,呼出去的空气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流转,暧|昧得像是那些三流特工爱情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兰德尔头昏脑涨地感觉到那点‘爱’,在夜翼的蓝眼睛与他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猛地开始泛滥,漫天的星辰一同向他倾泻过来的感觉——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还是他确实已经昏了头。

  兰德尔舔了舔嘴唇,莫名的焦躁与颤栗席卷了他的身体,夜翼眨了一下眼睛,那像是他世界中的晨钟暮鼓,一下将他砸清醒了。兰德尔生出了一些后悔的情绪——他们不该这样,两个人毫无准备地偷溜进来,连其他人什么时候会到都不知道。

  他想要往后退开些,却想起自己已经不能再移动了,他的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

  夜翼的手撑在兰德尔的两侧,这是一种饱含着占有欲的动作,禁锢以及……亲昵。

  变种人的眼睫颤了颤,听见夜翼此刻没有经过任何伪装的嗓音,轻哑地在他的耳边说话,热气拂过耳廓,险些要灼伤他的灵魂。

  “他走了吗?”

  “走了……”他才点了点头,刚要松一口气,就感觉到身侧刮过一阵风,把他的碎发都吹起了些。

  “嘿、你们怎么在这儿——呃,我打扰到你们了吗……”沃利像是团冒进的小旋风,从他们的身畔卷过又绕回了原路,他站在那束惨白色的冷光灯下,抬起两只手遮着脸,从手指缝间观察自己发小和刚认识的新朋友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这不怪他,因为现在的场面实在是有点太超过了,不亚于他曾经问同学借游戏光碟,回家打开时候发现居然是三级片的那种‘超过’!

  曾经被困于神速力将近两年的红发男孩仿佛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碍于此刻他们疑似身处于敌人的基地,他不能发出怪叫表达自己激动的内心——迪克终于也对男的下手了!

  “没有、不是!”兰德尔艰难地从那里把自己挤出来,低声辩解道:“我们只是在躲人,你来的正好。”

  “对,他说的没错。”迪克不明所以地跟着点了点头,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也忽然冒出了点羞赧,手指开始发麻。

  “好——吧——”闪电小子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转,显然不是很相信,不过还是正事要紧,他继续说道:“那个人我把他打昏了,等会儿海风暴他们过来的时候就会解决,这条道上的监控不多,我刚刚顺便检查了一下,这里的设备严重老化了。”

  “我猜到了。”迪克说,“这里可能已经建立了很久,至少……三十年。”

  三十年。

  兰德尔的眼皮一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显得X战警的防御像个笑话。

  整整三十年,他们都没发现距离自己只有三四公里不到的位置还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地下基地秘密地存在着。

  他们塞在耳朵里的通讯器在这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托尼·斯塔克在说话,“男孩们,别轻举妄动,我们会在两分钟内赶到。”

  迪克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在钢铁侠他们过来之前,还需要一些准备工作。

  比如他们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而这个建筑到底有多大,其他的出口又在什么位置,等会儿还要注意不让人跑了。

  “你等会儿可以吗?”迪克看向兰德尔,毕竟他和沃利都是全副武装,而兰德尔看上去两手空空,穿着某品牌新上市的潮流休闲裤与宽松的T恤和外套,与他们格格不入。

  “我穿了防弹背心。”兰德尔点了点头,“我清楚我的能力上限,不会乱来的。”

  他积攒了这么些天过于庞大的负能量,现在也终于能够好好发泄出来了,兰德尔甚至有理由相信,此刻他的能力或许已经夸张到,只要对方在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内,就会被影响到。

  虽然设备老旧,但是这个基地还是宽阔地吓人,只是人似乎并不多的样子。

  简单地破解了门禁之后,他们三个人偷溜进去,极速者的速度让人几乎无所察觉,他们很快就换上了一套九头蛇的研究员制服——确实是九头蛇的基地,还有哪个组织会这样无知无觉地把那个邪恶的LOGO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印在他们自己的实验服上面吗?

  他们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微低着头,宽大的隔辐射眼镜挡住了大半张脸,没有任何人起疑。

  基地里面的环境明亮而繁多,透明玻璃隔开一间一间的小房间,里面放着一些半成品的奇怪装置,有些是军火武器——兰德尔很肯定地能看出其中一个是在仿照斯塔克工业前几年的某个武器——还有一些是奇怪的调配室,周围有实验用的小动物正被人观察。

  好在基地里面并没有干扰变种人的装置,兰德尔皱着眉,越往里面走,他能感知到的‘痛苦’就越密集。那是简直要让他胸口发闷,双腿沉重的痛苦感受,他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那些‘痛苦’在他身体里汇聚成一团,乱糟糟地到处碰撞,像是泡腾片掉进碳酸饮料之中,咕嘟咕嘟冒出剧烈的气泡。

  兰德尔的身体晃了一下,这比他曾经直面过的任何死亡还要让人胆寒,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狰狞。

  迪克站在兰德尔身后,一眼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不留痕迹地往前一步,扶住了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兰德尔咬在舌尖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像是喝了个伶仃大醉,才宿醉醒来一般,居然没有听出夜翼这时候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他强行站稳,后背挺直,宽大的实验服把他的身体都笼罩在里面,没有人能看出底下的人承受着数十倍的‘他人之痛’。

  兰德尔的四肢都仿佛在尖锐地反抗着,告诉他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但他还是咬着牙冠,以尽量不被人察觉到怪异的低声,从喉咙里挤出来低低的声音,“十一点钟方向,那扇门后面……”

  迪克与沃利对视了一眼,耳机里传来其他人的通讯连接。

  海风暴开口问:“我和蜘蛛侠已经到这边了,有个人躺在地上,我们直接进去?”

  他们两人把兰德尔夹在中间,慢慢地往他所说的那个方向走过去,同时低声地对通讯器里的其他人说:“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些东西,先偷偷溜进来,如果可以,把那个人的位置隐藏的好一点。”

  “男孩,哈。”托尼发出不快的一声嘲弄,“如果你们出事,老蝙蝠一定又要来找我麻烦了。”

  “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Sir。”迪克温和地说。

  “您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沃利接口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兰德尔所说的那个位置。

  那是间实验室,但是没有其他人在,只是桌面上杂乱地摆放着一些文件,电脑停留在待机画面,旁边的咖啡杯里,喝完了的咖啡剩下浅浅的一圈已经在杯底干涸,显然人已经离开了很久。

  这个实验室后面还有一扇门,很宽大,然兰德尔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就在那里面,迪克思考着怎么样进去才不容易被拆穿,视线却在挪动间看到了一叠报告。

  白色A4纸张的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短短的英文字母:Argentum。

  银元素。

  在他前面的房间里泄露出了一声短暂的,属于孩童的痛呼声,迪克猛地转过头,紧紧盯住那个门扉。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啵啵老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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