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神道会产生什么?”他低声地问着鬼,“前辈和远山的比赛中,我们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个影子,却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那或许也只有远山才会知道。”鬼回答道,“因人而异,到底不过是畏惧的假象。现在你们看到的平等院是独属于他的修罗神道。”

  “……这么说,它与无我境界并不是一个原理。”幸村有些不解,却因为看到德川被频频击中头部和身体而有些不忍。开场不过几分钟,德川却被多次打晕后又因刺痛而清醒,身上的瘀伤和血痕可怕得不像一场网球比赛。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远野桑的球风会没人理会了。”丸井皱紧了眉,“队长都是这个样子,谁会多指责另一个暴力球风的选手?为什么一定要用武力来伤害对手,这个观念我怎么也无法认同。”

  入江叹了口气,“从两年前输给鬼之后,平等院第一次尝到了败仗的滋味,因此对胜利有了异常的执念。他比任何人都讨厌输球,绝对不会给对手第二次站起来的机会。他会用网球来攻击对手的身体,让人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彻底臣服。”

  “海外比赛中也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鬼抿嘴,沉着脸担心地看着德川,“失败的对手中害怕网球就此放弃的也不在少数。”

  “讨厌失败只是借口,前辈。”幸村冷冷张口,目光如冰地盯着那个金发的男人。丸井的话让他回想起之前自己看见远野打伤文太时的怒气,想到立海曾经如此辛苦地把赤也从暴力网球的世界里拉回来,以及一度不能打球的自己,他就不能容忍平等院这样施暴的行为。

  “看到路边有流浪狗会施予暴力,看到学校有与己不合的后辈就去打架,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行为。大人理应明辨是非,却仍旧把这些行为搬到现实中合理化。因为害怕被伤害就首先伤害对方,归根到底还没从那个恶童般的自己中脱离。”

  他没有在意安静下来的球场以及身边转移过来的那些视线,甚至不顾及另外两个人与平等院的同届关系,坦率地说着。他声音清冷,让场内的那两个交换场地的人都听得到。

  “没有人会不害怕输球,也没有人不喜欢胜利。但是这样把暴力伪装成求胜心,把凌|辱称作教育,我只能更清楚地看到平等院桑的弱小,而不是强大。”

  幸村和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的平等院四目相对。

  “见识过世界赛场,明白真正的残酷,是很值得自满的事吗?”他拉平了嘴角,“这些是让前辈打晕对手的头,让人伤痕累累的正当理由吗?”

  一片沉默中,平等院眯起眼看着那个少年冷冽的目光,心中像被什么锤了一下。

  “平等院前辈,网球是以在对手场内落地,以及没有被回击到自己的界内为胜利的。”少年抱臂俯视着他,“可以请你展示给后辈一场值得学习的比赛吗?”

 

174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盒

  这是真田第一次看到幸村为了立海之外的别人产生真正意义的怒火。

  他尚且在败组特训时并未亲眼目睹幸村和鬼的那次“出场权争论”,后来从队友那里拼凑出了状况,还拿那个故事打趣过恋人。他也知道在今天丸井的比赛时,恋人故意做出的严苛也只是为了激励队友。可现在,比起过去在住院时因为痛苦而发怒、严厉教育恶魔化的赤也、以及为了丸井而厌恶远野,这一次,真田对幸村因德川而产生的情绪感到了共鸣,和一丝丝微不可见的嫉妒。

  他沉默地注视着恋人冷冰冰的侧脸,无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幸村的外套袖子。他甚至没注意到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幸村和平等院,连收敛自己目光的想法都没有。

  那两个场上的人都顿住,各自不知想着什么。德川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后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平等院的球风有什么原因,一开始就抱着打败对方的心态不断让自己变强。他从来不会瞄准对手的身体攻击,但根本未曾想过这种球风现在会让自己这么难熬。

  他只顾着自己和那个渐渐变得官方化的目标。可这个少年看得更远,更深刻。

  “幸村。”德川轻轻张口,冲着那个少年摇了摇头。他有点被后辈的担忧戳中了柔软的内心,却知道平等院是一个认定了信念就不会改变的男人,就算比这番话更直白也根本不会动摇。因此他也不愿让幸村白白浪费那番好心。

  只有在网球上打败平等院,才能证明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才能纠正一军那种让人不适的风气。所以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回到原点,等待第三盘重新和平等院再战。

  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在第二盘的最后一局开始后慢慢恢复。人们看着幸村没有回温的表情,再一次明白了统领王者之军的人有多么可怕的气场。尽管所有的国中生都无比赞同幸村的话,他们却根本不敢在平等院面前指出来。想到这个人还和鬼争论过,如今看着入江和鬼两位前辈站在他旁边的样子,都感叹着这些强者互相吸引的道理。

  那两个被他们偷偷注视的前辈并没有因为幸村的话有什么不满。严格来说,鬼和入江早就对平等院的球风和教育方法有意见,因此才会在去年把德川从平等院的手中救出来,帮助他进步。

  “幸村君,谢谢你。”入江小声地说着,那个少年转过头看着自己,渐渐放缓了表情,“我和鬼一直陪着德川,和平等院也交情不错,因此从立场上说不出任何批评对手的话。以德川的实力,能和平等院打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发挥的水平了,但至少,德川的网球能成为很好的范例就够了。”

  “一年前的那场球,如果不是中途停下来,说不定德川的斗志会被平等院毁掉。”如今重现昨日,他们却没有办法来打断德川的意志,“这是我们最后一年在合宿打球,也不知未来还会不会继续走职网,而对于德川而言,想要真正打败平等院,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幸村的预想中有猜到这种可能。他温言安慰这位对国中生多有帮助的前辈,“他能做到的,前辈,我们也从国中之前就听说着平等院的名字,因此下定决心要让立海站在全国第一的位置。牧之藤曾经多么耀眼,但终究只是一场花火。”

  他想到自己和弦一郎与莲二曾经一直讨论着牧之藤的风格,把那些比赛录像都快背下来了。

  “现在想想,平等院桑的确具备第一人的实力,但是他带领的队伍为什么没有后劲,一旦从国中毕业就被我们轻易地打了惨败,理由也是非常明显的。”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真田,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恋人拉住的袖子。他下意识地红了耳朵,示意真田说话。

  “容人之度,任人以才。”真田低声说着,并没有松开手,“优秀的领导者不是独自强大,而是授人以渔。”

  柳无视了这两个人的小动作,接着说道,“牧之藤的后一代没有充分学习他的优点,反而仅仅把暴力球风沿袭下来。动作一团糟,技术不过关,基础平平。现在的一军也有很多问题,强者辈出,但双打是短板,单打除了平等院桑和鬼桑之外都有着不可忽视的漏洞。”

  他们苛刻地点评着那个学校和一军的问题,但每个词都精准得让人无法反驳。从任何一场国中生印象中的比赛来看,立海都称得上把上述的问题解决得很好的表率。

  “最重要的是,球风不正。”幸村眯起眼看着即将结束的第二盘,轻叹道。

  他不再多话,让两个前辈去照顾马上要回到场边的德川。单打一的比赛来到了1:1平,关键的中场休息,幸村并不打算去干扰那三个人的布局。比起去操心旁人,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有点不对劲的真田。

  “怎么了?”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幸村挑眉去看黑发的恋人,“居然会这么明显地表现不满,一点都不像你。”

  真田抱臂看着场边,神色如常地回答他,“不,我只是认为你过于关心平等院和德川的问题了。这场比赛不论输赢,二军都不会在团体赛里战败。反而是一军必须扳回一分才能和我们打平。”

  “哦?”幸村笑了笑,赞同地点点头,“如果德川前辈真的赢下来,那么我们就胜利了,从这个角度看,给他加油也没什么不对。”

  他的手也同样抱臂,却偷偷压在胳膊下借着外套的遮掩戳了戳真田。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德川入江和鬼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