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曲侧过头，身边正在对自己耳语的搭档笑得很狡猾，“你完全被人掌控住了呢，龙次。”
“明明你有的是机会调整赛况。”大曲狠狠地哼了一声，“在后辈身上栽跟头的感觉如何？”
种岛耸耸肩，满不在意地说，“又不是正式比赛。要是单打的话结果就不一定了，我们吃了互补不够的亏。”
他摸了摸下巴盯着对面那两个正在低语的少年，“这两个孩子的双打模式是我目前为止从未见过的，非常新鲜。各自在擅长的领域都做到了超越他们年龄的水平，说实话虽然能看出来真田的特点，但是幸村的精神力可能连一成都没用到。”
他眯了眯眼，看着搭档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神情，“借此机会尝尝真正的精神力攻击是什么味道吧。这孩子可是在世界杯里都没见过的类型呢。”
“夸奖的话就到此为止，我的目标并不是那个紫发的男孩。”大曲重新整理好发带和头发，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手中夹着两把球拍，沉着地迈步走上球场。
“难得看到一个习武的球手，我可是真心想跟这个真田君切磋一下。”
种岛看着搭档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每个人面对这些国中的孩子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忘掉“六成实力”这个前提，能挑起他们如此纯粹的竞争心，如今的后辈本身就已经创造了奇迹呢。
他跟在大曲身后也走上场内。另一边的两个少年隔着球网无声地击掌，种岛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同第一盘相似的专注。他忽然发现了这组双打和之前几场比赛的组合完全不同的地方：大部分人在比赛开始时都不会如此迅速地进入完美状态。向来在面对陌生对手的时候，球手都会互相试探几局后才发动攻击，然而从第一盘的第一局开始，真田幸村就毫不犹豫地展开了速攻。
比起小瞧对手因而丢分的自己和大曲，在真田幸村心里，除了胜利以外的结果一概不存在。这两个孩子不知手下留情为何物。若赢就赢得彻彻底底，即使领先也没有丝毫松懈……
种岛的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寒意。他看着站在网前的大曲背影，还有搭档左右手各持的球拍，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他们俩商量好的策略说不定也会变成真田幸村蜕变的磨刀石。
他的不安和猜测并没有被任何人知道。场外的观众在看到大曲手持双拍上场时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二刀流在网球届出名已久。很多优秀的左撇子选手都是成熟的二刀流，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十几年前闻名世界的武士南次郎，而如今在国中届备受瞩目的新人越前龙马、离开合宿远赴德国的手冢国光、以幻影独树一帜的仁王雅治都是国中生里最有名的二刀流。
但是这个男人……
真田皱了皱眉。
“不要多想，这样反而更好。”幸村回过头看了看在底线站定的真田，“你不会在害怕吧，弦一郎？”
真田伸手压了压帽檐，剑眉下的双眼从恋人揶揄的笑容上移开。
“比起我，你才是不要松懈。”
他收回放在幸村身上的注意力，把目光凝在大曲的手中。对手开始的这个发球局有了明显的加速，似乎打算首先掌握自己的节奏。追求高速的平击球并不会对真田造成什么困难，他的回球原本是一个后场的穿越，长发的高中生却出乎意料用左手反拍拦截了这个从肩膀飞过的小球。他的变线来得突然，球路又无法预测，紧紧挨着真田的脚边砸落，几下就弹到界外。
“15：0！”
与第一盘截然相反的赛况，这三球的得分干净又出奇制胜，让二军的观战席第一次认清了一军No.6大曲龙次的实力。接下来的第二个发球也同样利用幸村和真田对双刀流的陌生，在幸村接球后被大曲电光火石般瞄准真田的脚边，用追身球得分。
“哦呀，不想被人小瞧忍不住了嘛。”种岛挑挑眉，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球，缓步走到底线另一边，“既然如此，我也试试小幸村的那个ace如何？”
他言罢轻轻抛球，几乎是重现了上一盘第一局里幸村的全场第一个ace。小球在边线和中线的交点准确地砸落，真田在练习中见过多次幸村的ace，明白那个人的球路就算再熟悉也不会有接到的可能，却极其意外地看到种岛差不多复制了幸村的内角ace。
他的球拍和小球擦过，耳边听着场裁的报分。
“40：0！”
仅仅三球，他们甚至都没能和对手打出回合来就被拉到了局点。观众仿佛不认识那两个人，他们的状态和第一盘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完全不同。
“既然种岛能打出这样的发球，为什么第一盘不逆转比分？”
幸村也当然听到了这些讨论，比起场外的不解，他把那个银发前辈笑得轻松的神情看在眼里，非常明白对手制定的战术。
他看了一眼皱着眉和自己交换站位的真田，用球拍戳了戳恋人的后背。
“你真是全身都是破绽呢，弦一郎。”
真田纳闷地回看他，他却只是勾唇，“虽然比起大曲前辈要好一点。”
幸村走回底线，眯起眼睛盯着对面那个准备发第四个球的种岛。他没有计算对手的球路，也不需要预估可能性，甚至连助跑的小碎步也没使用。他似乎只是摆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接球姿势，看上去却好像等着对手自投罗网。
种岛久违地感受到了对发球不确定的心理状态。这种念头除了他和平等院打球之外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出现过，这是第一次，他在一个14岁的少年身上找到了无处下手的愁绪。面对幸村，他都没有考虑过使用ace的可能。在他和大曲的布局中，首先要让大曲的双刀流封印住真田的攻击力，因此——
种岛的第四枚发球被平击飞过中网，球路又是不偏不倚在内角。一般而言对手从这里的回球有更多左右场变线的可能，若是单拍或许会成为对前卫的考验，但是对于双刀的大曲而言却是最佳的位置。种岛正想到这里，对面的幸村也挥拍回击。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似乎利用了上肢的旋转增加了手臂的力量。大曲向右移动，来球也非常准确地飞向了大曲的右手。他正在心里摇头感叹对手的天真，却在下一秒睁大了眼睛。
小球狠狠地砸在了中网的白线，似乎是被什么挤压着一样，硬是推着球网向这边仰过来。大曲几乎是连思考的时间都无，下意识地伸长了手臂。
小球翻过了球网，在等候的拍面上弹了弹，回到对面。大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的一身冷汗，就看到了从对面网前侧身挥拍的黑帽少年。
那个在两秒内的危机时刻被扣杀回来的小球擦过了大曲的耳朵，像一道金色的闪电般出现在后场。种岛好像早就猜到路线一般横过球拍，小球眼看就要被拍网拦住停下步伐……
可真正让他也惊讶的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