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番外4 传颂之名-下

  又是一年的春日。

  京都一处宅院里,清早众人就忙碌了起来。4月5日,例行的总部会议前,今天格外热闹。

  真田到达总部门口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有的看了他一眼,掩饰好不屑和嘲讽一言不发地经过。从他转到这个日本最大的组织总部已经过了半年,曾经因为百川组的事件出名的这只“甲斐之虎”,如今就是一只拔了指甲的大猫,这种说法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了。

  “喂,虎,你还有脸来开会啊?”

  “那么大一个分部能让你糟蹋成如今这样,百川的二代目和他女儿可真是瞎了眼。”

  “得了得了,少说两句,那两位可都入土了呢!”

  “怎么呢,当年‘少爷’还在的时候百川何等威风?”

  “你不要命了?‘少爷’也是你能提的?”

  真田无声走过只做不知,虽然这半年总能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但他做事利索为人真诚,虽然仍有对他搞垮了一个分部而不满的人,但多数都集中在对他作风的批评,而非工作能力。

  从他离开百川后,四代目接手的分部已经一落千丈。总部还是看在他分堂三代目的份上给他调了在京都的职位,基本算得上是提前养老的状态,因此虽然有人拿他的事取笑,却没几个敢真的惹他。

  很多人都不解,混到这种程度,这只老虎绝对上头有人。但那个靠山到底是谁,每个人都在猜测。

  例会临近前,众人都开始忐忑了起来。听说二代目在海外多年的儿子归国了,今天就是和众人的首次见面。二代目念叨了不知多少年,跟着他的老人都知道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却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有的人觉得,或许是二代目为了保护儿子才这么做,就像百川的二代目保护那位出名的“少爷”,到现在为止,除了那几位下属的堂主们,居然没人记得他的真颜。而如今百川事变后,那几位该退的退,该走的走,剩下的人里知情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既不在组内有头衔身份,也没有照片流出,说不定他们在路上就算看见了那位“少爷”,也没有人会认出他来。这才是最大的保密任务。

  他们这么想着,也不知道二代目的儿子回来会担什么职位。毕竟要说若头,实在也不符合亲子的实际关系……

  时间接近,例会的正堂两侧已经坐满了京都分会的头目们,真田在靠近门廊的位子,耳边听到了脚步声。

  他低着头,瞪大了眼睛。

  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像是在轻快地舞动一样,“哒哒哒”地踩着木地板,来者一定穿着一双定制的小牛皮鞋……他应该是身着洋服的公子爷样子,身材纤瘦,长得漂亮极了。

  他应该有紫色的卷发,惑人的眼睛,他的腰不盈一握,细长的腿像精灵,柔软的手如海妖。

  我该怎么称呼他呢?阿市?阿雪?或者如今他又换了一个名字?

  他以前是百川组的“少爷”,后来成了“夫人”,这次又化身为“总部二代目的留洋儿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真田垂着头盯着地板,在他面前走过的双脚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看见待在门边的人一样。那个人跟着一位脚步硬朗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正厅最前方,乖巧文雅地在蒲团上坐稳。

  “父亲居然不声不响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让诸位叔叔们久等了。”少年温和冷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似乎有种让人不敢抬头直视的气质,厅内也都是老人了,就算看了这个少年几眼,也都惊叹着偏开视线。

  二代目不过是面目清俊,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来,他的生母得多美……

  “我自小在国外和母亲生活,她自由又有点任性,总叫我陪着。这回总算是让父亲把我带回来了,可算是见到各位叔叔伯伯们。”他笑了笑,迅速赶走了面容的寒意,很是亲切,“这么多年辛苦各位,父亲也不是那么体贴的人,在这里我先替他道谢了。”

  “精市。”身边的男人无奈地叹口气,转头向自己的左膀右臂笑道,“他是个做学问的孩子,平日也不在这边住,和咱们尽量不要扯上关系。”

  看着自己的属下都放柔了表情看着儿子,二代目心里也有些放松,“精市,你不是带了手信?”

  “正是。”少年招手示意仆人送进来,托盘里是每人一份的礼盒,“这是我托女性朋友挑的妆品,都是海外的玩意儿,叔叔伯伯带回去给夫人女儿用,全做我的一片心意。烟酒不好动,都在门口,我就不送进来了,各位临走前别忘了带回去,也别亏待了自己。”

  众人都笑了出来,纷纷出言感叹少主的体贴。

  “咱们没有若头,组里一切照旧。这孩子也不给我做事,今后碰到了便罢,无事别去烦他。”中年男人沉声道,眼神扫过厅内正襟危坐的人们,“画像照片文字传言,一旦让我发现了,可别怪老头子不顾情面。”

  听见众人应声,他这才恢复了柔和笑意,“过几日精市要去美术大学念书,我捉摸给他寻个保镖,你们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不待众人回复,安静听着的少年首先出声,“父亲,普通人上学哪有护卫在旁的事?”

  “那至少找个人在别墅照顾你。”

  “我一个人住惯了,何况还有仆人。”

  “东京离这里太远,别让我担心。”

  少年看着父亲有些发白的头发,叹了口气,“那至少我自己来找好吗?”他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安慰性地转过头扫视的屋子里的人。这些堂主都带着副手或子侄,年龄和自己相当,想必是父亲早就通知过让带过来相看的。他一一看过去,不是面色通红,就是不敢直视自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安危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