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妹妹了。”我看着弦一郎的眼睛,伸手掐了掐他的脸,他皱了皱眉。

  这不是梦。

  弦一郎叹了口气,拉着我下车。在我面前,他总是努力像个大人一样稳重,这一次我却无暇去开他的玩笑。

  妈妈看上去有一点苍白,但是笑得很温柔,她怀里窝着一个软乎乎的襁褓,爸爸笑得像个傻子。

  我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扶着床铺盯着那个小婴儿。

  一朵雏菊在我眼中绽放。

  我说不出当时在想什么,可能都忘干净了。但是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由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花。

  她是我最爱的女孩。

  由衣身体很健康,皮肤白皙,五官和我很像。护士和妈妈非常熟,笑着说一般都是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但是我们家的兄妹两个都跟妈妈更像一些。

  我的傻爸爸还是一脸幸福地说,“像妈妈好,妈妈漂亮。”

  然后我第一次看见妈妈脸红的样子,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由衣和佐助不一样,我之前在真田宅也常常看着佐助出神,但是看到了由衣,我就不由得有些怠慢别人了。等我从“当了哥哥”的兴奋中慢慢缓过神来,不仅弦一郎有些寂寞,真田家的长辈们都想我了。

  被几个人挨个抱了一遍,我终于意识到,我好像多了几个家人。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直接叫他们“爷爷”“哥哥”,好在另外那几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没有让我叫他们爸爸妈妈,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家爱吃醋的爸爸解释。

  弦一郎似乎也有点想让我叫他“哥哥”,但是我严词拒绝了。

  明明是和我同级,除非他什么时候打赢了我,我才会叫他。

  国小的六年里,他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依靠。我们身边有很多朋友和队友,但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双打成为了话题。后来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有的我都记不太清了,等到国小毕业的时候,由衣也长大到了上学的年纪。

  这时候,我的“神之子”称号开始出名了。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征兆的呢?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那朵黑色的大丽花早已悄悄地绽放了。

  我开始感受到了追随着我的视线,很早以前,我曾经见过这种目光,卒业式,开学典礼,比赛中,都有很多相似的目光看着我。

  但是这一束不同。它来自我的幼驯染。那是一个向来认真古朴的少年,在我的心里,弦一郎是唯一一个让我尊敬的同龄人。

  我们是好友,是家人,是兄弟。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多想,还觉得那个人大概又在想着怎么打败我,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在我家花园里,国小栽下的大丽花高大成荫,每次都得把她们稍稍拨开好让其他长在下面的植株也晒晒太阳。她们有点霸道,一旦给了机会就得寸进尺地肆意生长。但是她们那强烈的生存心总是让我舍不得把她们挪到别处,甚至偏心地找了最好的位置让她们依靠。

  有一次我蹲在花园里翻土的时候,对着我的花朵们道歉。

  “是我不对,请你们要加油再和她们抢一抢吧。”

  阳光,空气和水。我都会给你们。但是爱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在所有的花朵里,我最爱的还是那株永远没有出生的罗加洛雏菊。而长大的你们里,我更偏爱的也是那几株霸道如皇帝的大丽花。

  我小声地和她们道歉,妈妈在我身后轻笑。

  “喜欢和植物说话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没变。”

  她在我身边蹲下,抱着裙摆。我从一边拉过了小凳子让她坐下。

  “她们也会和我说话哦,我并不是单相思。”我摸了摸可爱的小花瓣,她们个个都娇气得很,但是总是非常努力,让我不由得想去帮助她们更好地开花。

  “单相思也不是坏事。”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的动作,现在她已经不会纠正我了,“如果你以后有单相思的体验就会知道,爱情最美的回忆就是尚未表白的暧昧阶段。”

  我看着落地窗里坐在客厅的爸爸,不觉得她说的话有参考价值。

  进入了国二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在意的后辈。看到他我第一次发现,我钟爱的网球和园艺是有相似之处的。

  那孩子是一朵绯红的朝颜,花芯纯白,喇叭像是美术中的原色,纯正的红没有一丝杂质。而他的性格也像花朵的外形一样,大大方方地把原本的自己展示给别人看。

  一点点教育培养他,就像亲手为这株朝颜除虫施肥一般,赤也的每一个进步,都让这朵花距离盛放更近一点。

  弦一郎也很喜欢他。

  我们私下里说那孩子有点像小时候的弦一郎。顽固不服输,一根筋,有时候还有点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但是他们都一样是非常强大的人,他们的心,是我最向往的那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