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展馆慢慢踱步,几套著名的典故也被幸村娓娓道来。最后的晚餐,坎特伯雷故事集,这些都是宗教史上最广为流传的故事。幸村最近正对于这些有了体会,自从看过一篇杂志提到他的网球有一定程度的宗教性,他就开始在这方面着重地研究。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篇杂志并没有讲错。从剥夺自我五感而衍生的“洗礼”,正是他对于自己这个“神之子”名号的理悟。

  如果说要摘掉头衔的后缀,他首先就要清楚,真正的神能做到什么程度才行。

  头顶的巨大花窗背后,幽暗的光线并不刺眼,幸村却不敢直视太久。

  敬畏。

  这才是神明和凡人最大的区别。

  他慢慢走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目前他已经开启了自己的路,所需要的,只有时间。

  在真田的记忆里,短短三日的修学旅行像梦一样短暂。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和幸村的独处时间,国三的最后一场旅行就来到了回程的路上。他们在傍晚离开了新千岁机场回到东京,等到坐上回家的新干线,真田还心不在焉。

  “有些舍不得吗?”幸村坐在窗边看着时隔多日的都市,很理解真田的心情,“以后我们再去就好了。”

  真田摇了摇头,“下次去别的地方。”

  幸村疑惑地看着他。

  “和你的回忆在那里就是最好的。”真田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我只会让14岁的你留在那里,未来我们还有别的回忆。”

  幸村眨了眨眼睛。

  “弦一郎,你原来是会说这种话的类型吗?”他一直以为,顽固又古朴的少年是不爱表达的类型,以前也不过是通过观察真田的眼神,自己才能看出来他的感情……

  真田抿了抿嘴不自然地扭头。本来幸村就敏锐又浪漫主义,如果自己总是闷在心里,他怕会让对方误会,“你不是说我很坦率吗?”

  “唔,确实。”幸村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窗外。不过你这样坦率过头了,反而让我不好意思。总觉得,在这方面自己好像输了呢。

  时光飞逝,回到学校后的九月,国三生已经开始为升学做准备了。立海的国中部有直升制度,除了年级排名外,社团和各领域奖项也是申请的资格之一。原本幸村是不需要这些的,但通过学生会的同学了解到这个制度后,他想到了后辈能够借此获得的帮助,因此找到柳让他多加关注。

  “以赤也的成绩,虽然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考上立海的,但是直升高中部还是非常难的。如果有运动社团保送的话,只能走这个通道了。”

  柳也很同意他的话,不过这样一来,真田绝对会冲赤也生气的……

  “比起担心这个,如果后年赤也考不进立海高中部,那个后果更可怕哦。”幸村笑了笑,“而且,如果我们的推断没错的话,恐怕接下来几个月也不会给他多少复习念书的时间了。”

  他话里有话,柳却立刻听懂了,“你收到消息了吗?”

  “时间不定,但是估计今年是第一次,那边的大人们也考虑了很多吧。鹤冈先生暗示我全国大赛的四强校都会在,具体地点和时间他也不能透露。”

  这位神通广大的鹤冈先生似乎相当信任幸村,两个人交情也不短,知道幸村对国家队集训营已经有了了解后他也不再太多避讳这个问题。今年的国中届大活跃已经影响到了网协的关注点,几个被职网看重的选手大放光彩外,很多优秀的球手也很有可能会成为日本队少年组未来的主力。关于是否对国中届的选手提前开放训练,他们也讨论了许久。

  幸村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对国中生大开绿灯的特训,最大的功臣要数那位大名鼎鼎的“武士”南次郎。今年出现在网坛的新星越前龙马是他的儿子这个消息早就不是秘密,沉寂了十年的神话在如今重新回到人们视野里,而他出名的绝技被破解更是难以置信。

  在这个时候,南次郎收到了国家队的信件。若是以往,他或许并不会愿意让儿子去参加那种集训,但是看过了决赛,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美国看似没有敌手的龙马却在日本碰了壁。这只能说明如今的日本网坛正出现了一股冲击世界的新生力量。他已经退役多年,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止那些少年们去和强者比赛的意愿呢?

  很多国中届的选手不知情的时候,“上面的人物”就决定了未来那一段将会写入史册的事件。而此时的幸村,正在为接下来的海原祭忙碌。

  国一社团的漫才剧场,班级的妖怪契茶店,国二的话剧演出和社团的咖啡厅,这么看下来,今年幸村也还是要和班级一起做最后一年的准备了。社团活动的设计交给了赤也,幸村也更多地投入了精力到C组的小型“美术馆”里。

  “我们班有这么多多才多艺的同学啊。”幸村和泽野在整理稿件的时候有些感慨,自己对大家了解的不多,有时候又有点愧疚。

  “我也是才知道。”泽野笑了笑,“云上君的摄影太美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让人窒息的天空。”她抽出几张照片递给幸村,感叹着,“真的展出来恐怕摄影部的人都会跑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入部了吧。”

  幸村愣了愣。

  手上的这些照片干净得不像是人间。画面里除了云就是天空,从幸村的角度来看,这些构图都相当有气质,有的符合古典主义黄金分割美学,有的却自由潇洒仿佛随手一拍,但每一张都带着一种特别空灵的气质。

  “……好美。”他低声喃喃,能够把天空拍得这么独特,他甚至想去看看摄影师的内心是什么样的了。印象中,这位名叫云上晃的少年看上去和普通的国中生没什么两样,国三转学来和同学相处也很随性亲切,除了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外,幸村根本不曾注意过那个人。

  有这样的灵性,这个人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平凡样子。

  幸村将他的作品放到摄影区一栏,心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照片。他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类型的天空,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网球部开会的时候,听完了后辈的报告,三年级的正选都对切原刮目相看。后辈策划的是类似于庙会的射击摊位,武器换成了网球,奖品也满足了各位网球部粉丝的心愿,从几个前辈的签名网球到部室的一些摆设等等不一。考虑到三年级毕业,这种饥饿营销可以说不仅是女生们会喜欢的奖励,更是男生崇拜者激励自己练习网球的动力。

  “要是我的话,绝对会想要幸村部长的签名网球。”切原耸了耸肩,“咱们部员里一二年级都恨死我了,他们原本是想自己抢回家的。”

  幸村无奈地笑了笑,到底还是认同了这种策划。没有用作拍卖,而是作为奖品这种方式让他比较满意,而用球拍击球来打中奖品,或许也能提高自家部员得到奖励的概率。这一次比起得到海原祭第一名,他更想让部员们有个美好轻松的回忆。

  真田想到学生会提到棒球社拍卖一军的手套和棒球,相比之下也接受了切原的提案。如果能激励未来的球员对网球的热忱,他也愿意帮助赤也实现这个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