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刚刚入院的时候，记得学校有过一次体检，那时候赤也就是高血压，”幸村安抚似的拍了拍真田的手臂，让他冷静，“仁王的低血糖目前能控制住，丸井的体脂也有所改善，但是赤也，恐怕并没有转好。”
真田皱了皱眉，“你觉得这是赤也过激反应的原因吗？”
“那样的赤也，我时常觉得忧心。以前的我的确很重视胜利，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立海的未来。”幸村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这次对不动峰战之后，我问过一次主治医生，似乎赤也的状态对他身体的损害在未来会产生精神上的影响。”
“家族遗传的问题吗？”真田暗了暗眼睛。
“不仅如此，”幸村目光转到录像机正在播放的关东大赛第一轮青学vs冰帝的比赛，“如果对手的实力不过尔尔，赤也无需赤目化就能赢下来。可是若碰上了遇强则强的人，或者，实力足以碾压的对手，恐怕不仅仅会赤目，心理上也是一个大问题。”
他握了握双手，沉下眼睛，“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提高这个变化的底线，精神上足够强大的话，也许能够封印住。这一点，也许就连你和莲二都不能达成。”
真田有些疑问地看着他，迟疑道，“实力碾压的话，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能……”
“嗯，你的实力，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幸村笑了笑，看着对方似乎有点不满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我说的是球风的问题。”
幸村想到平日训练中赤也被弦一郎呵斥地抬不起头，以及关键时刻出言维护的莲二，不由得轻笑出声，“你就像是严父，莲二大概就是慈母，这样的教育模式，那孩子早就习以为常，即使是指导赛，对于赤也来说，球场对面的并不是敌人，从心理上根本就不能抵达去拼命的极限。而且，你的球风是堂堂正正打倒对手，而莲二是以精密的数据分析抓住死角来得分。任何一种都不足以让人精神上产生最大的恐惧。”
真田若有所思道，“而能压榨出赤也精神极限的，只有你的灭五感直到今天他也从未克服过。但是现在……”
“没错，”幸村笑了笑，“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别说使用灭五感的精神攻击，哪怕面对赤也的普通发球，能不能击球过网都说不定。”
一时间，病房里静默地连呼吸都听得到。
“不过，或许有一个人能做到。”
满脑子都是怎么安慰对方的真田，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条件反射道，“谁？”
瘦长的手指向屏幕中的纤细少年。录像里穿着蓝白运动服的男孩，栗色的发丝被一阵风带起，满场静寂中，只有他挺拔地站在底线，平日笑眯眯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来，冰蓝色的瞳仁中无法掩盖的肃杀，仿佛整个球场都是他的领域，任意地指挥着在风中变化的小球，从对手的底线乖巧地返回到自己手中。
“……好像是叫做白鲸呢，弦一郎。”
真田侧过头，身边的人正颇为有趣地盯着录像，“一般来说，第一球会摸不透球路，回击的话只有三种可能：过网的瞬间利用奔跑至网前的冲力和优秀的弹跳力进行扣杀，或者在底线落地前回击。然而前者不说能不能具备回击条件，就算扣杀成功，不二也有其他的回击技；至于后者，不二对于风势的把握无人能敌，落点若是能被猜对，那简直就是撞大运。唯一能回击的时间就是球落地后回到不二手中的过程，动态视力极好以及反应迅速的球手能在球飞向中线的瞬间把握最佳击球点。”
幸村眼中充满了赞美，似乎对打出这样一球的不二周助充满了欣赏，“的确这一球十分有震慑力，而且不仅是得分这么简单呢。”
“……精神上的威力，你说的是这个吗？”听了幸村的分析，真田对不二的感观比起以前好好了很多，“似乎稍微认真了一些，青学的No.2。这样的实力，不愧是能让手冢放心去治手伤的人。”
“认真？”幸村笑着摇了摇头，“他可远远没到认真的地步哦，弦一郎。难道你就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层出不穷的底线型中，只有不二周助创造出了极具个人特色的三重反击？的确对风的感知是一大助力，此外更多的恐怕和他的性格有关。”
“从不会用尽全力，仿佛在游戏一样地打球，具有天才的实力却总是把比赛达成似乎势均力敌，逼出对手真正的实力后给予致命一击……”真田说着说着充满了违和感，这样的描述，去年毕业于立海大的那位摸鱼正选毛利前辈倒是很相似……
“并不是那样的，弦一郎。”似乎知道真田在想什么，幸村摇了摇头，“毛利前辈只是不认真训练而已，他的比赛还是没那么让人心惊动魄的。”
“这位青学的天才十分恶趣味呢。我完全能想象到，当对手看到不二回击一个吊高球后，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地扣杀，满腔的必胜把握，甚至脸上都是不屑一顾的得意。看到这样的对手，那位不二大概在这样想……”
“自己轻描淡写地把必胜扣杀回击得分的话，对方会是什么表情呢？”
幸村不由得轻笑，自己似乎某种意义上和不二一样，经常能看到那样的表情呢。
真田愣了愣，感觉到身边的人散发出他熟悉的，好像看到了有趣的事的气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精市，你……”可最好不要跟那个不二周助认识的好。
“真想认识一下他啊，感觉应该很合得来。”瞥见幼驯染僵硬的表情，幸村微微抬高了声音道，“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呢。”
真田，无法回应。“话说回来，你说不二能激发赤也是什么意思？”
话题转得太僵硬了哦，弦一郎。幸村大概看够了他有趣的反应，也不再逗弄，略微收敛了笑意。“如果是你的话，我能清楚看到你进化的方向，那是一条充满震慑力的强悍的皇帝网球，能将敌人全部斩杀；手冢的话，毫无疑问也是王者的道路，手冢领域还会不断进化蜕变，你们二人终有一战，那时恐怕就是刀刀致命的厮杀。就连赤也，他充满攻击力的球风一直都是我很喜欢的，封印赤目后，他的百折不挠和绝佳的技术将会带领他走向最高峰。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剑地盯着录像里到达赛点的少年，“只有不二周助，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进化方向。三重反击的进化毫无疑问，然而他的球技太过高超，目前我们都只能看到五维中技巧的那部分。他的力量，速度，精神力的极限在哪里，甚至他的体力是不是真的短板，我们都不得而知。”
“这个人真正的实力，我可看不透。”
真田渐渐沉重起来，虽说众所周知是No.2，但是的确目前没有人看到不二周助的极限，就连手冢，虽然封印了千锤百炼，但这次和迹部对战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目前的极限。曾经和手冢打成6:0的自己十分清楚，真正的手冢虽然在进化，但是他的手伤注定了他进化速度的耽搁。
那不二呢？不知为何甘愿做第二人的不二，从来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他和手冢谁更强？
“然而现在的不二只是把他的注意放在了具有自己美学的技术上，并没有和更加完美的强者对战胜利的保证。如果站在我的对面，他连一招都不能重复使用。或许，只有认真起来的不二周助，才是最难缠的对手。”幸村抿了抿嘴，“如果关东战让赤也和不二对上的话，那种化学反应可能会让我们看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真田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对胜率也许会产生影响，即使如此，也要让赤也和不二一战吗？”
“弦一郎，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那么，现在的我们做不到的，就让对手来代替我们给赤也好好上一课吧。”就像国二那年手冢给赤也上的那一课一样。
他想起曾经被天真的赤也当做礼物的小盆栽，碧绿的枝桠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那孩子纯真善良又坚韧，他不像我拥有强大的自制力，一旦放任就是一条注定千夫所指的狼狈道路。”
真田不由得想到了惨败在赤也手下的不动峰队长橘，曾经被誉为九州双雄之一的暴力网球手，狮子乐的王牌，如今封印之后打得束手束脚，狼狈不堪，胜利到底是什么？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却看到幸村感慨的笑意。
“能这么想说明弦一郎也不是死脑筋嘛。还记得么，弦一郎，我的灭五感刚刚成名时，那些人是怎么评价的？”幸村挑高了一边的嘴角，“违背体育精神，似乎比起在日本网球界十分普遍的暴力网球，我的绝技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上的攻击是可以治愈的，精神攻击却会留下阴影，甚至让人产生绝望，放弃网球。”
他绷住了脸，平日温柔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瘦弱的病体中蕴含的气势令人难以直视。“我自己也曾经怀疑过，但是现在终于想通了，五维中既然有精神力，那么力量型选手可以存在，技巧型选手可以存在，精神力攻击自然也是合理的。既然打着正义的旗号指责我的绝技不符合公平竞争的道义，那就让自己的精神力比我还要强大，封印灭五感，让我打不出精神攻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