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忍足学弟,早上好。”=
‘欧煌先生?’=
“啊,不好意思, 这个时间点给你打电话,吵到你了吧。”
‘没关系,请问是有进展了吗?’
听筒里传来忍足苍介的声音,由于尚未睡醒,浓重的鼻音很明显。
“差不多吧。”欧煌打了个哈欠, 目光带着一丝困倦。他也好久没有起这么早了,五点就出门, 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我跟助手去了一趟你们家的养老院,在那里并没有感知到你哥哥的灵魂。于是我换了个思路,让我的助手去调查了一下入住人员的医疗档案。算不上意外, 总之其中十五位老人的死因不正常。我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的话。”
‘请说。’从床上坐起的忍足苍介立刻清醒了不少,没有开灯的卧室笼罩在黑暗中,无法视物。唯一存在的微小光芒,只有他贴在耳旁的手机。苍白的光线打在少年日渐消瘦的侧脸,整体画面显得有些阴森。
“你的哥哥——忍足阳介,在他开始接受治疗后,去过养老院吗?”
‘……去过。’
“那他有没有给那里的老人带慰问品。”
‘有。’
“这样啊。”
欧煌举着手机走到窗前, 小纸人喜欢明亮的环境,所以客厅里的窗帘从未拉上过。玻璃被擦得很干净, 离得近了便能看到上面映射出自己的倒影,十分清晰。
“你留了一份吗。”
忍足苍介身形一僵, 连呼吸都跟着暂停了几秒。“您是怎么发现的。”
“这么说吧。”
欧煌斜斜地倚靠着墙壁,右脚搭在左小腿上, 身体的重心移向了左半身。
“第一次见面时,我发现你的校服衬衫有些不合身。既然是学期末,就不存在尺寸出错的问题。所以,你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变瘦的。我本来觉得很正常,毕竟你们兄弟俩感情好。哥哥去世了,弟弟悲伤过度食不知味,体重自然会下降。但是,第二天我跟助手去别墅调查,明明只隔了一晚,你看上去更憔悴了。那件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劝你尽快送来我家。收到它的人,可是全都死掉了。”
听完这番话,忍足苍介只觉得整个人如堕冰窖,他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您、您在说什么啊?哥哥送给大家的只是很普通的平安符,是他特意去神社求来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平安符吗……还真是恶趣味。不想死就听我的,你希望查清真相吧。所谓的平安符,根本就是夺取他人生命力的媒介。平安?别开玩笑了,它是催命符。夺取的对象死掉后,为了避免透露施术者的情报,符纸一般都会自毁。也就是说,你偷偷藏起来的那枚小玩意儿,是找到幕后之人的线索,关键且唯一。”
‘我马上去您那!’
“啊,最好快一点。”
挂断电话没多久,齐木楠雄先出现在了龙之家401,与他同行的还有任务达成的小纸人。
“你来得正好,我约了忍足苍介。”
欧煌很自然地招呼齐木楠雄入座,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小纸人去了一趟厨房,很快又端着三杯加了冰块的乌龙茶出现了。把东西送上矮桌后,他就一蹦一跳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次的委托差不多要到尾声了。”欧煌向齐木楠雄复述了一遍跟忍足苍介的通话内容,现在只等对方带着‘平安符’上门。
“每一位术者制作的符纸都有些微不同,就跟人的指纹类似,同行很容易看出来。画符的习惯、擅长的术,都是因人而异的。当然,还有笔迹跟灵力波动,这些能够帮助我们查出制作者的身份。忍足阳介只是普通人,他可以排除。”
齐木楠雄皱了皱眉。“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哦?”欧煌抬头看了过去,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他轻笑一声。“其实我也有。你是不是想说,从结果来看,五十岚纪真、忍足阳介,二者身上发生的异变有相似之处?”
“嗯。”齐木楠雄确实是这么想的,两次事件他都在场。五十岚纪真用阵法夺取孙女的生命,甚至想进一步获得一具新的身体。而忍足阳介则是以符纸为媒介,夺取他人的生命力延长自己的寿命。前者使用的术更高级,也许跟家族是除妖世家有关。后者是普通人,只能依赖道具达成目的。
“那本古籍,我不该烧掉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很快就占据了欧煌的全部心神。单凭个人喜好,在处理古籍的问题上过于冲动。如果他能更成熟一些,现在就有机会验证两样东西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猜测无法得到验证,容易胡思乱想。而且,在五十岚事件中他还犯了一个错。古籍的出现方式太过匪夷所思,他只当是五十岚纪真的私有物,设下陷阱让五十岚玲音去拿。灵魂更换容器,一般人也无法学到这种邪恶至极的术式。一定还有第三者插手其中,甚至跟五十岚纪真有过直接接触。
“哎,哪怕看一眼……”
“不影响,只要我们能意识到这一点就足够了,那个未知存在已经露出马脚了。”
“这倒也是,起码在我这里,他荣升为大boss了。”
“……”
当乌龙茶里的冰块即将彻底融化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铃被按响。
欧煌起身去开门,来人正是忍足苍介。
“欧煌先生。”忍足苍介朝欧煌躬了躬身,同时将手里提着的糕点盒送上。“打扰了。”
“破费了。”接过包装精美的纸盒,欧煌道了声谢。盒子外面印着的商标很是眼熟,他隐约记得小纸人曾在闲聊时抱怨过这家店的点心很难买到,每天都是限量供应。“进来吧,鞋架上有未拆封的室内鞋。”
当忍足苍介进入玄关看到那双拖鞋时,空气突然安静。
粉色,兔子图案,还是萌系画风。
学长,你的审美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内心虽然抗拒,但忍足苍介还是乖乖换上了。不换也没办法,就只有一双。来到客厅,发现齐木楠雄也在,落座后便礼貌地问候了一声。
“齐木学长。”
“你好。”齐木楠雄点头回应,又指了指矮桌上没有动过的茶杯。“需要再加点冰块吗。”
看出这是给自己准备的,杯身上遍布细密的水珠。忍足苍介歉意地笑了笑,他来的途中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
“不用麻烦,这样就很好。”
“我们直奔主题吧,东西带来了吗。”欧煌打断了两人的寒暄,他能感知得到,忍足苍介比上一次碰面更虚弱了。
“带来了。”忍足苍介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便看到那枚护身符静静地躺在其中。
欧煌打算伸手去拿,却被齐木楠雄阻止了。
“小心,别忘了它的作用。”
拨开齐木楠雄的右手,欧煌用两根手指将纸片夹起。“我身上有结界。”
东西看上去很普通,外形跟寻常神社里贩售的御守没什么区别。欧煌一手掐诀,用灵力在他与另外两人之间隔开一道无形的屏障。做完这些,才把叠好的符纸拆开。
一般正常状态的符箓显现出的颜色就是原本的朱墨色,这张符却是黑中泛紫。使用的术跟猜测的一样,夺取他人的生命。上面附着的力量不属于灵力,而是妖力。
“很陌生,它的制作者是我没有见过的妖怪。”欧煌断言道。
“那哥哥他……”忍足苍介一手按在桌面,面露焦急。“能不能通过这个东西寻找到?”
“抱歉,不能。”欧煌把符纸重新叠回原状,散去灵力。“忍足阳介已经死了,它的联结对象也不是你的哥哥,而是制作者。力量波动起码是大妖级别,还很擅长隐匿踪迹。也就是说,同样没办法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这样啊。”忍足苍介笑容变得有些惨淡,希望再次破灭了。他起身向欧煌鞠了一躬,准备告辞。“谢谢,如果它还留在我身边,下一个出事的人就是我了。拜托您处理掉它,我会另外付一笔酬劳。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欧煌五指收拢,符纸眨眼间就被强大的灵力溶解掉。紫檀镶玉的首饰盒,恐怕就是装这东西的。不用试也知道齐木楠雄的心灵占卜同样读不到符纸上的残留思念,盒子尚且做了手脚,符纸本身更不用说。
“报酬就算了,处理这种小意外也包含在委托内。你的身体在最近一段时间会比较容易受到病毒入侵,感冒发烧肯定会有,多注意一下。幸好发现得早,没出什么大问题。”
“让您费心了。”
“这是我的工作。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画室,哥哥死后我在他的画室捡到的。本想留着做纪念,谁知道……”
送走了忍足苍介,欧煌站在门后静默了半晌。是漏网之鱼吗?不对,能制作出这种东西,夺取人类的生命再简单不过,也根本不缺获取力量的途径。至于捡到,出现方式跟五十岚家祠堂里的古籍太像了。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推测下手的对象本就是兄弟两?哥哥为了活下去,接受了妖怪的帮助,对十五名老人使用了符纸。弟弟再因符纸被妖怪掠取生命,最终抽成一具干尸。
联系上之前的五十岚玲音……该庆幸妖怪没有让忍足阳介在无意间抢走亲弟弟的生命吗?
欧煌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这家伙,把人类当玩具了啊。”
恶心到让他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