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千悬杀咒灵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利用咒具,将力量塑造成武器;二是展开领域(目前做不到)。

  触碰咒灵,净化它,有个很重要的前提——咒灵自己愿意被净化。否则,记忆之海内的能量不会主动传输至咒灵的身上。

  所以真人才敢要亲亲。

  当然,亲亲是不可能亲亲的。少年忍俊不禁地,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崩裂的伤口与暗红的血映入他的眼帘,让他愣了愣。

  原千悬默默地放下胳膊,抬起左手。

  他揉了揉真人的中长发,眸子里全是比日光更加灿烂的温柔,语气间充斥着称赞:“——你超棒的。”

  彩虹屁机器,启动!

  “翅膀特别好看。”千悬有条不紊地列举道,“没有抓痛我,对力道的掌握好厉害。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星星,耀眼极了。”

  早已备好自救道具的太宰治:……

  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盯着“恬不知耻”的,浑身都散发着谜一样的危险气息的男孩,再看了看丝毫没有招惹上猛兽的自觉的原千悬,不由得沉思。

  真人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

  “我比任何人都好吧?”

  “……”

  原千悬迟疑了几秒,才慢慢地、怎么看怎么纠结地点了下脑袋,气得特级咒灵十分不满地“啧”了一声,铿锵有力地哔哔:“不许犹豫!”

  于是千悬索性不答了。

  他歪着头,冲真人露出笑容,精致到梦幻的五官沾染了午时的绚丽,在鸟啼内显得朦胧,却又如此强势地鼓动了心脏——“狡猾。”

  咒灵嘟囔着,摆出了“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真人理直气壮地想。

  完全是其他人的错嘛。

  是乱七八糟的人类引诱了他的千悬,所以才会挤压到他的位置……果然还是重新回去搞事业吧?杀光全人类,千悬就不需要犹豫了。

  话说漏壶他们去哪了……?

  旷工多日,不知晓自己的手下们已经被脑花送去港口黑手党当临时工的团队领袖终于回忆起了三观都快被震碎的咒灵们,冷酷地思索着他们的用途。

  旁观的太宰治不禁默然。

  ……好吧。

  确实不需要在意自己是否招惹了凶恶的野兽,毕竟驯兽技巧都点满了。

  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鸢色的眼眸扫过原千悬的右手。太宰治垂下睫毛,勾起了一抹表示“友善”的弧度:“下次见面,我会把雇佣我来杀你的主谋,当作赔偿,赠送给你。”

  “快去医院吧。”他轻声说。

  千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雇佣”、“杀”、“主谋”、“礼物”……这都是些什么危险词汇啊!和太宰治的预料不同,少年并没有他想象的敏锐,急匆匆地赶往天台的途中,千悬是真的没觉得黑衣人有毛病。

  他以为是咒灵在钓自己。

  发现太宰治是真实存在的人,他是由衷地松了口气,且万分庆幸自己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人类在钓他吗!

  还要杀了他!

  千悬:……TVT

  虽然失落了一会儿,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忽略了右臂的伤,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被不法组织胁迫了,我应该可以帮助你。”

  太宰治:……

  少年蓦地笑了几声,打破了眸内的沉寂。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啦——”

  “但我清楚该干什么了。”判断出他对自身的不重视,太宰治果断地转移了目标,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神情郁闷的真人,“你再不带他去医院,他就离失血过度不远了。”

  ——全是你这个野男人的锅吧!

  真人上前几步,扑到原千悬的怀抱里,抱住少年的腰,展开了翅膀。青色的羽翼弯起,又猛地腾飞,跨越了高楼大厦,往医院赶。

  千悬:……?

  就,就挺突然的。

  他向下看,太宰治正悠哉游哉地挥手。

  ……一个人。

  真的没关系吗?

  既然约好了“下次见面”,那这位不知名的人至少会心怀期盼地活到与他重逢的日子吧。

  这么思虑着,千悬变得雀跃。

  他也挥了挥左臂,悦耳的、清澈的嗓音透过空气,隐隐约约地传入太宰治的耳朵,引得名扬里世界的干部弯起眼睛,半是慨叹半是自嘲地笑了笑。

  ——“下次见!”

  ……

  狙击手们不敢吭声。

  众所周知,太宰治当上最年轻的干部,靠的不是异能,而是多智近妖的脑子。诚然,少年当着他们的面放跑了目标,他们却不敢提出一丁点质疑,生怕触了上司的霉头。

  “你们先回去吧。”

  “……”

  下属们按捺住不解,纷纷点头。

  “是。”

  太宰治立于原地,望着少年离去时经过的天空,倚着门扉,感受着如潮水般褪去的温暖感,和再度侵袭了他的灵魂的游离感与孤寂。

  他短暂地被拽出了泥沼。

  那种像是魔魅一样的能力……仿佛是世界环绕着他,耐心而细致地为他呈现了分外娇艳的花,格外清新的叶脉。连散漫的风都抚摸着他的侧脸,温顺地聆听着他的心跳,伴着他的呼吸,亲吻了他的眉眼。

  疲惫也好,厌倦也罢。

  通通被记忆点燃——

  知己织田作之助和其收养的孩子们、时常与他在酒吧胡侃的坂口安吾、互相抗拒却值得他信赖的搭档中原中也、崇拜着他的芥川龙之介……

  一切的一切。

  他挣扎着,又珍惜着的全部。

  这便是太宰治侧身的刹那,自气喘吁吁地推开天台的门的原千悬的身上感知到的——独属于他的,他或承认,或不承认的羁绊。

  他的防备心一直很重。

  不管是织田作之助,还是坂口安吾,都默契地不涉足他的内心领域,安静地陪伴着他,排解他的孤独……他更是放任自己沉沦进更黑暗的深渊。

  明明盼着某个人伸手。

  又会狠狠地把伸过来的手拍断。

  极端的矛盾,极端的不安,极端的冷静。

  ——皆被猝不及防地灌懵了。

  太宰治按着胸膛,隔着各种组织,“触碰”心跳。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漫无边际地幻想着被剖开身体,掏出心脏的景象。

  ……好空啊。

  他盯着衣服上的,属于原千悬的血,露出了轻飘飘的、晦涩至极的弧度。

  果然。

  会令人上瘾的吧。

  ……是该勉强翻个身了?

  精妙的计划逐渐于他的脑海内成型。太宰治明白,森鸥外忌惮着他,怕他篡权夺位,迟早会向他,或他的朋友下手。

  他本就活在淤泥里,自然懒得抗争。

  如今的话……

  他回味着之前的温度,身体半陷于阴影中,表情却鲜活了许多,满是跃跃欲试和挑战权威的兴奋,怀着智者共有的赌徒心理——“织田作。”

  太宰治自言自语。

  “一起去光明的未来吧。”

  如少年的咒力展现出来的一样。

  一起去。

  更加美好的地方吧。

  约好了要“下次见”的,可不能被“残暴”的首领阻拦。等安顿完最有概率被利用的织田作与孩子们,他便可以大胆地履行诺言了。

  ——“我会把雇佣我来杀你的主谋。”

  ——“当作赔偿。”

  ——“赠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