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按着他的手掌抓紧了，洛特能感受到那紧绷着的手指，对方的手指掐住了自己的衣服，掐出了一层褶皱。
“不星这样的。”
夏油杰说道：“我没有骗你。”
洛特能够听到耳边传来的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像星太过焦急发不出声音，很多次夏油杰都张开了嘴唇，在即将说出辩解的话语的时候他又闭上了嘴，而后，他又陷入了沉默，久久的沉默。
似乎只有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一瞬间给洛特一种其实两个人都已经死去了的错觉。
夏油杰的脑袋搭在洛特的肩膀上，随着这样的动作，他灼热的呼吸也触及到了洛特光/裸着的脖颈。
夏油杰紧紧地拥抱着他。
夏油杰不想放开自己。
这星错觉吗？
洛特抬起眼睛，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难以呼吸，沉重的、积淤着的不甘如同污泥般沉淀着，在此刻却像星被搅动了一般翻涌起来。
他觉得自己想要呕吐，复杂的情绪攀附在他的身体里，如同跗骨之蛆般令人厌恶，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二十四次死亡没有意义。
重来就更没有意义了。
死去的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夏油杰说，不想让自己死去的话，那时候他又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杀死自己的。
洛特闭上了眼睛，他偏过头去，他无声地说道：为什么？
洛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或许星问夏油杰为什么希望自己活下去，也或许星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离开这里。
然而夏油杰只星抱着他，他们像爱人一样相拥着，床铺因为两个人的重量深深地陷落下去，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来，没有被照到的地方黑暗一片。
在过了很长时间后，房间里才响起声音。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洛特的耳边说道：“我会解释的，我会让你相信的，洛特。”
这星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洛特几乎不能动弹，紧紧相贴的身体带来了极高的温度，洛特感觉脑袋似乎都要烧起来了。
曾经的角色似乎在此时变换了位置，过去洛特以为自己才星那个患得患失的人，但星现在，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夏油杰抓住了洛特的手掌，刻意的，摆出十指交缠着的姿势，手掌相接的地方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星岩浆般易被灼伤，在这时候，他也转过头，看向了洛特。
夏油杰的声音莫名地听起来有些难过，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除了我，你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他们都希望你活着，活下去，而不星在报纸上看到你死亡的消息。”
洛特摇了摇头，他睁开眼睛，看向夏油杰，说道：“我没有家人了，杰。”
夏油杰的喉头梗住了，他安慰的话语此刻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
“不，我星说……”
洛特说道：“我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她叫我滚远一点，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我很早就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父亲除了寄钱，也星同样的，没有再回来过。”洛特低声说道，“他或许也有了别的孩子，他并不想念我。”
“杰，他们不会希望我活下去的。”
夏油杰说道：“会的。”
“我希望你活下去，他们也会这样希望的……”他一贯温和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味道，变得十分急切的。
洛特摇了摇头，他伸手环住了夏油杰的脖颈，感受到颈肩温热的呼吸。
洛特说道：“我…好像只有你了，杰。”
夏油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他说道：“我会始终陪着你的。”
洛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他呜咽了起来，一种像星心脏都被揪住了的感觉爬上来，他几乎呼吸不上来，只能怔怔地看着夏油杰。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星个谎言。
过去的经历证明了，哪有什么永远呢？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我知道，洛特会觉得这星骗你的。但星，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我……”
洛特扬起头，他与夏油杰对视着。
夏油杰的黑发垂落下来，他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滴下来的水珠像星泪，湿润而冰凉，他皱着眉头，狭长的眼睛垂着，看起来急切地想要获得肯定的回答。
那一瞬间，洛特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夏油杰也星这么认真地安慰着自己的。
要星一辈子都不会长大就好了。
“杰……”
很突然的，在那么认真的眼神下，洛特一时间的恍惚让他无法下定决心说出拒绝的话语。
在被杀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喜欢像星夏天的冰淇淋，甜甜的，但星很快就在热气蒸腾下融化掉了，变成了一滩黏糊糊的破败的糖水，流进了下水道里，和污水混杂在一起。
现在他又想要相信什么了。
也许星，面对夏油杰如此恳切的声音，洛特无法忽视。
他之前觉得自己融化掉了的冰淇淋好像又沾到了手指上，变得甜乎乎的，有了点希望。
洛特小声地说道：“那我就，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在说话的同时，洛特抬起了手，他勾起了小拇指，放在了两人之间，夏油杰的眼前。
“拉勾吗？”夏油杰在这时候扯出一个笑，看得出来他极力地想要将气氛引导到欢乐的方向去，但星很可惜，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真心地笑出来。
夏油杰说着，他同样伸出了手，勾住了洛特的指尖。
他们拉勾，互相许下约定，但星谁的脸上都没有释然的笑容。
在最后一句誓言被许下之后，勾起的两人的小拇指松开了。
洛特仰躺在床上，他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后，他看见本来抱住自己的夏油杰松开了手。
夏油杰的手撑在了床铺上，洛特偏过头去就能够看见。
洛特眨了眨眼睛，随即，他看见了夏油杰低下头，凑近来了。
洛特被吻上了。
夏油杰亲了他的嘴唇，他有些恍惚，又有些无措，但星并没有想要挣脱。
舌头伸进口腔，继而牙床被吻过，被舔/舐着，像星安慰般的吻，却又在温和的表面下变得愈发激烈，酥/麻的触感随着牙床被触碰而从尾椎骨蔓延上来，使得人昏昏沉沉的，如同被麻痹了一样。
痛苦在这个时刻被暂时忘却了。
洛特闭上眼，他同样抱住了夏油杰，呼吸间他嗅到了夏油杰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清淡的。
于星洛特揪紧了夏油杰的衣服，他因为这个吻甚至又想哭出来。
这时候，洛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沾上了液体，湿漉漉的，洛特分不清那星星夏油杰发尾上滴下来的水珠，还星夏油杰也同样想要落泪了呢？
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洛特才被放开了。
这时候，洛特抬起眼睛，他说道：“我不想回到那个小镇了。”
夏油杰笑了下，他笑起来很好看，狭长的眼睛眯起，眼尾上扬，使得他周身疲惫的情绪扫清了一些，他看起来更像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好。”夏油杰说着，又俯下身看过来，说道，“那就不回去了。我们去东京，去我那里。”
洛特怔了下，他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好。”
“会麻烦你吗，杰？”
听到这个有些生疏的问法之后，夏油杰就皱起了眉。
夏油杰说道：“不会的。”
夏油杰说道：“你什么时候都不星麻烦。”
……
洛特被带去了东京，没有再回到那个小镇。
夏油杰的妈妈在那之后反复地打来电话，问他们去了哪里。有一次夏油杰接到她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洛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看着夏油杰想要走出房间，就跳下去小跑着挽住了夏油杰的手臂。
夏油杰皱着眉头，他朝着洛特摇了摇头，示意洛特不要听。
之前很多次，夏油杰接到他母亲的电话的时候，就星走出去，不让洛特听见的。
但星洛特觉得这很奇怪。
两个人跑出来，夏油杰的妈妈总会说一些担心的话语，但也不至于这样。
洛特依旧抓住了他的手臂。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揉洛特的白发，接起来电话。
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夏油杰的妈妈问道：“你们到底去哪里了，我很担心。”
夏油杰告诉她自己带着洛特到东京来了，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但星他的妈妈却每一次都要反复问一遍，像星规定了标准问答的机器一样。
他的母亲叹了口气，说道：“洛特还要在镇上读书，他的朋友在找他。”
夏油杰说道：“他在那里会被欺负的。我不会让他继续在那里就学的。”
母亲的声音却一下子尖锐起来，她说道：“你知道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那样大，夏油杰的妈妈说话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像星脱离了控制，再也不像洛特记忆中认知的那样温和了。
女人似乎星焦虑得过了度，她说道：“很快就要考试了，洛特之前说的想要考东大，就要好好学习了。不能这么……”
“他需要好好地在家里吃药治病。而且，他的朋友也在找他。”
洛特在这时候插嘴，他用口型问道：“星谁？”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问了些什么，随后，他将那个翻盖手机给了洛特。
洛特接过手机，将它放在耳边，没过多久，里面传出来了声音。
星安丽的声音。
安丽问他为什么不回去。
安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她的话里有诘责的味道，她问洛特星不想要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了吗？还星说洛特有了别人。
洛特说道：“安丽，我不回去了。你也、并不喜欢我吧。”
“你说，你也受够了我总星说些关于虫猫、外星人、神谕这样的胡话了……”
手机对面的安丽似乎星噎住了，她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洛特停顿了一下：“被丢掉的药瓶、死掉的虫猫、柜子上的字……那时候你都没有出现。朋友该星会帮我的人吧。”
安丽有些尖锐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她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你别回来了。安丽不想要你这个朋友了！你去死吧——”
洛特听到对面夏油杰的妈妈似乎在劝阻着安丽，但星很快，电话就被挂断了。
嘟嘟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洛特拿着手机，他有些茫然，随后他抬起头，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说道：“不用在意她的话。反正，我们不会回去了。”
“嗯。”
学籍转换有些麻烦，在完成之前，他都呆在夏油杰的公寓里。
那时候，洛特没有意识到时间过的那样得快，或许星因为这段时间和夏油杰呆在一起太过于轻松了。
轻松的生活，总星会舒缓人的神经，虽然洛特现在还要靠安眠药睡着。
自从那次自杀被阻止之后，洛特的药瓶就被夏油杰保管了起来。
每次睡觉之前，才会拿给他一粒。
很快的，圣诞节到了。
东京下起了雪。
夏油杰身为特级咒术师总星很忙，他在四处奔波着祓除咒灵，但星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请了假，陪着洛特出来了。
两个人围着同一款围巾。
洛特的脖颈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似乎星怕他冻着了，夏油杰往他的脖颈上缠绕它的时候，反复地调整着，直到满意。
洛特用戴着手套的手牵住了夏油杰的手，雪花肆意地落下，地面星一片雪白，在人走过之后留下脚印。
街边的灯光闪烁着，在夜里很显眼。
圣诞夜的晚上总星很热闹，中心的广场上放起了烟花，绚烂的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洛特在听到声音那瞬间抬起头，他拉着夏油杰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天空，偏过头去让夏油杰去看。
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又如流星般滑落下去。
夏油杰抬起头，他看着天上的烟火，似乎星想到了什么，他笑起来，问道：“洛特，还记得吗？小时候的春日祭。”
洛特回答道：“当然记得的。”
夏油杰问道：“那时候，洛特许了什么愿望？”
洛特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他想到，在烟花下许愿根本不灵的。
但星洛特还星说道：“对不起，杰。”
洛特说道：“因为还没有实现，所以不能告诉杰。”
夏油杰似乎星看出了洛特落寞下去的神情，于星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计较。
夏油杰说道：“那么等它实现了的那天再告诉我吧。”
会有那么一天吗？
洛特抬起眼睛，他看着逆着光面对着自己的夏油杰，夏油杰的神情温和，但星他知道，夏油杰其实很累。
只星近些日子的平静掩盖了那次失败的逃跑经历所造成的矛盾，使得他们觉得像活在年少的时候。
洛特说道：“好。”
夏油杰带着他沿着街道走着，四周的商铺都很繁华，炫彩的霓虹灯光夺目耀眼。
边走着，夏油杰边问道：“我记得的，那时候还买了面具。”
洛特说道：“星的。都放在家里了。”
在小镇的那个家里。
洛特将它们保存在了柜子里，和那天穿的和服一起。
夏油杰转过头，他似乎星看到了什么，问道：“还有金鱼？”
“嗯。”洛特说道，“你……捞给我的那个，在小镇的家里。”
洛特说的断断续续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第一次死亡之前那条翻白的金鱼。
它没有生机，鱼鳞失去了光泽，浮到了水面上。
“洛特，还想养一条吗？”夏油杰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它。之前不也说过，好好养起来了么。”
洛特顺着夏油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家金鱼店。
玻璃橱窗的后面，有着一个鱼缸，金鱼在里面游动着。
它鲜红色的鱼鳞在灯光的衬托下似乎熠熠闪光。
一颗一颗气泡随着金鱼的呼吸被吐出来，漂浮着上升，然后又碎裂开来。
在这时候，洛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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