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勒特用一个星期的晚饭后收拾餐具和妥协将每月生活费的百分之三十存进共同账户才勉强平息了阿不思的恼火。

  “浪费食物!”尤其是甜味食物,阿不思痛心疾首,“盖尔,这比你骗我和你一起洗澡还要严重得多!”

  “对不起嘛……你等会儿?”由于蜂蜜和各种调料混合得过于均匀,剩下的大半瓶只能忍痛割舍。但是共浴什么时候降到与恶作剧同等地位了?这明明是一种情趣!

  阿不思已经摇着头把自己关进房间了,盖勒特不确定他今晚会不会主动回到大床,还是得由他去请。最近天暖和起来,盖勒特没法偷偷控制暖气温度来引诱冬天常常手脚冰凉的阿不思钻进他捂热的被窝。是的,只要他想,他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床上也可以睡得很舒服,恼人的天气。Twin size的床就该灭绝,盖勒特忿忿地想,同时胡乱地把脏餐具收进洗碗机。

  但好在再下个周末就是复活节了,他可以给阿不思准备一个大彩蛋装满巧克力和糖果,再附加一个兔子玩偶。一来,阿不思看在礼物的份上或许能松缓些百分之三十的存款线;二来,如果阿不思又犯了吃糖不节制的老毛病,他就能以此为把柄嘲笑他,双方扯平。

  春假才过去不到十天,盖勒特又想放假了。不出意外,接下来的暑假将是他最后一个名义上的悠长假期——但阿不思不会允许他再像之前那样闲着。实习,盖勒特恨自己过于优秀,已经有两家公司表现出对他有兴趣——下午刚接到的邮件更新——而他甚至只花了一半心思准备申请。阿不思的MACUSA也八九不离十,只是实习开始时间还没确定。人道的公司就该等到Memorial Day过后再叨扰实习生,那就意味着期末考之后他们还有小半个月可以——

  讨厌,期末考完那个周末是母亲节。

  盖勒特耳中嗡鸣,响起一串不存在的冷声大笑,高识别度的音色显然来自他亲爱的母亲。盖勒特哆嗦了一下,右边下颌角突然剧烈地疼起来。

  “啊——!”盖勒特失声大叫。

  他蹲下身,痛苦地捧着脸,等待了几秒钟。

  屋里静得令人绝望。阿不思非但没有冲出来抱着他拍拍他的背,连一句“你怎么了”的问候都没传出来。

  这得怪他自己。在多次受到盖勒特挠门、发怪声等袭击后,阿不思不堪其扰,养成了在屋里学习必戴降噪耳机听歌的习惯。那副耳机还是盖勒特买的,亲测在航班飞行途中即使遭遇强烈气流颠簸也能保证音乐会级别的听觉享受。但现在它却成为了阿不思对付他的利器,实在讽刺。

  “盖尔!你在这里做什么?”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阿不思开门去厨房接水,险些踢上障碍物。

  “怪你。”盖勒特仍旧捂着脸坐在门口,他牙疼已经好些了,哀怨又不失凶恶地抬头瞪着阿不思,“你把蛀牙传染给我了!”

  “蛀牙不会传染。”阿不思无奈地摇摇头,见他不肯起来,就要跨过去,“噢!放开!”

  盖勒特一把抱住他的腿,心一横,任凭怎么蹬都不松手,阿不思只好拖着他挪向水壶,还得提防着裤子被扯掉。

  “它会!”盖勒特信誓旦旦地赌咒,屁股在地板上摩擦,“当我们激情接吻、交换口水,我们口腔里的菌群也得到了充分交流,然后你嘴里已经得到充分培养的龋齿细菌——”

  “哪有这么,粗暴……”阿不思的脸变成了粉红色,声音也小下去,底气略显不足,“而且我的蛀牙老早都补完了。”

  “但你牙齿上的小家伙可没消停,不是吗?”盖勒特捂着脸控诉道,“我猜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倒霉的共生,你喂它们吃点儿糖果它们就消停什么的?但我不一样,我哪见识过蛀牙细菌的厉害!刚才我疼得在你房门口直打滚,这可是二十一年从未有过——”

  “哪有那么夸张?”

  “就是有!”盖勒特跳起来,大张开嘴,“不信你瞧!就在这儿。”他痛苦地指着右下方的后槽牙。

  “好吧,我来看看。”阿不思心软了,搀着盖勒特回房间躺下,打开床头灯,又开了手机的手电,一通探照。

  “哪有那么夸张!”阿不思仔细找了半天,只看到一点浅龋,“嗯……确实有一点蛀,但绝对没有疼到打滚那么厉害——”

  “就是有!”盖勒特高亢的嗓音里打着颤,不仅出于生理疼痛,更因为阿不思不相信他,“就是有就是有!”

  “那我也没法帮你治。”阿不思冷漠无情,“不过我记得你马上就有牙科检查?”

  “下周一。”盖勒特含混地说,还是不肯合上嘴巴,紧紧抓住阿不思的手。

  “那就再忍几天,注意力试着转移别的上面,就不会一直感到疼了。”阿不思一点都不温柔地抽开手,盖勒特哼哼都不管用,“别闹。”

  他居然就那样径直走了出去。

  盖勒特硬生生把话咽回,无力地垂下手,死气沉沉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床头灯晃得眼晕,他烦躁地甩过头去,吊扇投射的阴影似乎在不断膨胀,像魔鬼的斗篷笼罩侵吞,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他的视线随之模糊……

  更冷了,冷得不像是被北风刮或是在深海里游,而是直接落入了冰窖。

  “嘶——”盖勒特剧烈一抖,恍恍惚惚回到房间。他还在床上。

  “乱动,冰袋掉了吧。”阿不思像责怪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半皱眉半笑,俯身捡起那个保鲜袋,又仔细包上毛巾,搁回盖勒特右脸底下,“这样会好受很多的。”毕竟在处理牙痛方面,他经验十足。

  “你果然还是爱我的。”盖勒特眨巴眨巴眼,委屈兮兮。

  阿不思不作声只看看他,片刻推起他的鼻尖,带动上唇微微掀开,露出一对儿门牙。再加上铺洒着的蓬蓬乱的头发,现在的盖勒特像某种小猪、鸟类、兔子的混合动物。

  “傻乎乎。”阿不思笑了,放过他的鼻子,转而揉揉他的头发,又亲吻他的额头,“早点休息,晚安——”

  “你别走!”盖勒特大声央求。

  “那我也得先去洗澡啊。”阿不思点住盖勒特的胸口把他摁回枕头上,然后保证,“会回来的。”

  “好。”盖勒特嘟哝,“嗯……还有一件事……”

  “你说。”

  “这个月……可不可以先不存那百分之三十?”盖勒特讨价还价着,“补牙要花不少钱,你知道,学生牙医保险就是个……摆设。”

  他在阿不思眉头皱到警戒线之前赶紧把sh开头的词换掉。

  在这等着他呢,阿不思强忍着没有当面翻白眼。可盖勒特毕竟是个病人。

  “好吧。但只有这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