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脸上露出微笑,他鼓足了勇气张开嘴,然而声音却在出口的瞬间被火焰吞没。化作一滩无形的灰烬。

  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睁开双眼。直到那只抓着他的手的力量完全消失,哈利仍然能够听到那个在他身旁尖叫哀嚎的滚烫灵魂的存在。他知道此刻自己不需要有任何动摇,但是仍然感激存在于他心底的那个幻影短暂的出现,能将最后一眼烙印在他已经失去视觉的双眼中。

  直到身旁的灵魂的声音也完全消失,哈利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他屏住呼吸,在全然安静的黑暗中浑身颤抖着,等待,等待——直到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响起。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终于有了与其相称的意义。

  泪水又一次从他的眼中滑落,这是他最后一次有了流泪的感觉。泪水灼伤了他的眼窝,甚至比烈火来的还要迅猛而炙热。

  在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中,哈利大笑着闭上了眼睛。他独自在黑暗中持续,而又漫长地感受着,这滚烫的胜利的喜悦。

  别墅里,西里斯大步地走出房间。在那之前,他又一次和正伏在莉莉床边的庞弗雷夫人和亚瑟·韦斯莱的妻子——一个年轻的红头发女人确认过,莉莉现在的阵痛绝不是装出来的。

  她这是孕妇分娩前都会出现的疼痛症状。经验丰富的医疗女巫忧心忡忡地对他说,她担忧地用魔杖扫过年轻清瘦的伊万斯的胯骨,他们都注视着正在痛苦地挣扎的莉莉,然而下一句话她没有告诉西里斯。

  所有女性都会产生产前阵痛的症状,但是莉莉的情况分外严重,因为她的盆骨比较起一般女性来说还要狭窄。尤其是,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产前痛苦被麻痹得太久了,所以现在发作起来才会分外激烈。如果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没有足够的力气生下孩子。

  几小时前,在哈利给她身上所下的舒缓咒莫名其妙地消失以后,莉莉忽然又感觉到了一阵阵浪潮般的疼痛袭来,比起之前任何一刻来的都要凶猛而剧烈。几乎同一时间,坐在他和哈利的卧室发呆的西里斯看到了他手上的双面镜发出的闪光,然而詹姆只来得及给他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又失去了联络,无论他怎么对着镜子的另一面大叫也无济于事。

  更加令他不安的是,就连哈利送给他的那个耳钉也失去了作用。他不停地对耳钉大叫哈利的名字,然而对方始终杳无音信。

  两个人的接连消失让西里斯心急如焚,但是他仍然先按照他所嘱咐的那样,通过壁炉联系了穆迪和金斯莱。

  短短几分钟内,大半个凤凰社成员都已经赶到了他们秘密的住所外。另外,他还让他们带来了曾经有过接生和生育经验的医疗女巫过来。

  西里斯不知道这些,在他走出门后,他将最后一点儿犹豫,最后一点对虫尾巴的信任都从心里划去,把所有顾虑抛到了脑后。所有信得过的傲罗都在房子附近严阵以待。

  五分钟前,他们在十英里外设下的第一道禁咒被触碰。紧跟着就接二连三地传来防卫咒语被破坏的警报。事情已经很明显,他们所在的处所位置被泄漏了。至于那个泄漏秘密的人是谁——西里斯心里已经有了个人选。

  哪怕他知道这很荒谬,因为担任保密人的人是他,不是其他任何人,然而那种感觉仍然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壁炉里又一次响起飞路粉的爆炸声,西里斯抬起头,穆迪刚一从壁炉中出现,他就用魔杖迅速对准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西里斯的胸膛。莫名其妙地,然而西里斯仍然猛地绷紧身体,下意识地抽出魔杖摆出备战姿态。

  后续赶来的韦斯莱和弗兰克刚一走出壁炉就看到了他们正在对对方剑拔弩张的局面。不由得目瞪口呆。

  “西里斯·布莱克,”穆迪站在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他眯起眼睛大量眼前高大的年轻傲罗,不无防备地对西里斯说:“你说詹姆·波特通知我们过来,证明这里有了危险。有食死徒发现了这个地方,而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这里唯一的保密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西里斯干涩地哑声说。他的确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詹姆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他下意识地相信他朋友所说的全部。而且刚刚防护咒被触动的声音也证实了詹姆的警告是正确的。

  “如果西里斯是告密者,他就没必要叫我们过来了。”弗兰克打了个圆场,他用手轻轻地攥住穆迪的魔杖杖尖,向下压了压。轻声说道:“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要起内讧,阿拉斯托。”

  “内讧?”穆迪猛地喷了声鼻息:“我从一开始就反对家里流淌着斯莱特林狗崽子的血的人加入凤凰社!你不知道邓布利多曾经让我传达给哈利·波特过什么消息,对吧,布莱克?”

  他的蓝眼睛像是准备猎食的凶猛秃鹫,一动不动地锁定了西里斯:“他早已经知道我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叛徒。”

  “我能大概猜到你们说的叛徒是谁。”西里斯压抑着胸口的怒火,尽可能平静地说:“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疯眼汉。我们先把那群狗娘养的杂种送进阿兹卡班,然后我会亲手把那只老鼠抓出来给你看。”

  “希望你不是为自己早就找好了替死鬼。”穆迪冷冰冰地说:“我看到了,你可把哈利·波特迷的神魂颠倒。一点儿都没浪费你那张英俊脸蛋的作用,布莱克。即使他几次为你作证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同样,我也不会信。那些波特总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就算是哪天他为了你干出什么疯狂的,有利于黑暗一方的事情我都不奇怪。”

  “哈利是不会倒向伏地魔的,”亚瑟立刻制止道。他斜过眼睛看了穆迪一眼,语气有些生硬:“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阿拉斯托。”

  “我不相信他,就像我不相信你们这群崽子一样,韦斯莱。如果这场战斗中有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倒向伏地魔,”穆迪语气冰冷地说:“这个人只有可能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然而僵局没有维持太久,很快,西里斯听到距离别墅不到三百米的防护咒被攻破了。房子的保护网还剩下最后两道护卫咒语,他转过头,视线穿过透明玻璃窗,今晚的山谷夜空里乌云弥漫,月光透不过厚厚的云层,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夜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他们已经来了。”金斯莱平静地说,他甩出一个荧光闪烁,控制着那道光芒穿过窗子,忽然在天空中大放光亮,咒光如同一个小型闪电劈开天幕,夜空霎时间被撕裂。在咒语发挥作用的短短的几秒中,他们都见到不远处已经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黑色长袍帽尖的影子。

  在最初前进的一列黑色的袍影后面,还接连不绝地有新的黑雾从天而降,落地时化作人形,随即加入不断壮大的食死徒军队。银色的食死徒面具在被光芒照亮的一瞬间连成一片海洋,他们明显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无数红色绿色的,不可饶恕咒,伤害咒从他们的队伍中流星一样从四面八方射向防卫咒中心的小屋。

  西里斯的别墅仿佛变成了汪洋上漂泊的孤岛,被动地承受着成千上百条咒语的攻击。防护咒摇摇欲坠,令人头皮发麻的咒语相连的炸响声络绎不绝地在众人耳中爆开。

  “再等两分钟,他们就能走到房子面前。这是幻影移形的最短距离。”弗兰克估算道。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看向阴沉着脸的穆迪,等待着他发动开始反攻的命令。然而他没等到穆迪开口,却被西里斯的声音先一步打断了。

  “等待他们过来?为什么我们不提前开始呢?”西里斯尖刻地说道。他忽然抛开站在他身边的众人,大步地走上前,将今晚所有的担忧和愤怒都化作了一团从他的杖尖射出的剧烈红光:“四分五裂!”他高声喊道,咒光伴随着怒火咆哮着俯冲,摧古拉朽地将整片墙壁推倒。伴随着墙壁倒塌的轰然巨响,房子的最后一道防卫咒语像是脆弱的蛋壳一样被他的主人从里面敲破了。

  巨大的魔力波动立刻犹如溃堤的洪水,从黑夜里黑袍食死徒们的队伍呼啸着奔涌而来。几乎同一时刻,汹涌的反击也从房子的内部顶上迎面而来的魔力浪潮的压力。经验丰富的傲罗们虽然没想到西里斯会突然作出这么大胆而冲动的行为,然而在护罩破碎的一瞬间,他们立刻冲上对抗对面射来的咒语的第一线。

  这是两方人都第一次经历这样浩大,残酷,模糊了时间与空间,仿佛永恒的,无止无休的战斗。

  别墅是最后一道防线。在那之前,成百上千的食死徒和傲罗们迎上彼此,人流如同翻涌的火山岩浆,在碰撞的一瞬间发生巨大的爆炸。相交的咒光激烈的碰撞声在山谷中迸裂,黑夜里,山体坚固的形态都随着声波的炸裂在隐隐地动摇着。如同沉默的水波在魔力的海浪中翻滚,更迭。

  在夜色的笼罩下,傲罗一方的咒光交织成一张闪电般耀目绚烂的白色电网,在山谷上方凝结成一道白光,随即光芒迸裂,如流星般朝四周溅射后陨落,将整片夜空照亮的如同白昼。

  西里斯如同一道灼烧着的火焰羽箭从人群中疾射而出,猛地扎入食死徒人潮的中心。现在,在他的心里,除了战斗以外已经无物可想。

  那双灰色的眼睛仿佛困在笼里的困兽。他冲在最前面,当在西里斯陷落在黑袍的海洋中,他向前跨出一步的同时,猛地抬起魔杖,朝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食死徒甩出了一道不可饶恕咒。后者仿佛还沉浸在傲罗被禁止使用禁咒的美梦中,一瞬间的迟疑让他失去了逃离的时机,立刻被西里斯魔杖上的死神俘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