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来到他们别墅中的人是阿拉斯托·穆迪。他为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接下来一个月内应该如何行事的提醒,还有专门为哈利一个人准备的,邓布利多的一个特别提示。

  “你说今天特意去一趟波特祖宅的这件事是校长为我安排的?”

  他们俩避开詹姆等人到门外去谈话,刚一踏出门口,哈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穆迪不可置否地喷了声鼻息,像是不屑进一步解释。哈利微微眯起眼睛。即使是穆迪站在他面前,他仍然不可避免地对这种说法产生怀疑。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到底对詹姆透漏了多少?”

  “邓布利多的原意是用他自己的方法帮你一把,小子。他没有说多少给我听,只告诉我你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穆迪的眼睛向上翻转了一下:“至于詹姆·波特那小子对你们俩的秘密计划不会知道的比我多。你没看出来他的疑心不比你少吗?但是那是邓布利多给他的命令,他不至于去怀疑他罢了。”

  言下之意是挪揄哈利表现出来的对邓布利多的不信任。年轻的男孩沉默了片刻:“我不是不信任邓布利多的做法,”他强调着,解释道:“只是我们约定好我们的行为是完全保密的。特别,特别是对他们。”

  “对除了你们俩之外的所有人。”穆迪又喷了一声鼻息。黑夜里,高大的房屋门旁挂着的昏黄的魔法风灯将哈利那张有些苍白的脸照亮。他低下头,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脸庞轮廓分明,有些失血色的嘴唇紧抿着,绿眼睛垂下,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他身材高挑而瘦削,此刻只裹着一件明显不属于他的长袍,看起来身影有些萧瑟。

  尤其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在那个年轻的男孩身上嗅到了一种迟暮的老人才会散发出的安静衰朽的气息。

  穆迪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窒闷感在他的心头盘旋。他忍不住说道:“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战争,波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尖锐地打量着哈利的脸:“你到底和邓布利多藏了什么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

  “你也说了,这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哈利微张开嘴,声音像蚊呐一样轻,“反正不会瞒你们太久的。”

  “你不会为这事儿感激他的,”穆迪静静地说,“哪怕实际上这真帮了你个大忙。不是吗?”

  哈利迟疑了一下。

  “对,”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说:“比起他擅自授意透漏给詹姆一些事,我更希望他遵守我们的约定。保证让所有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如果你今晚能见到他,阿拉斯托,”哈利第一次用这样亲近的态度叫他的名字,他张了张嘴:“请你替我传达:“为了所有人好,在结束之前保持沉默。”

  “邓布利多本意并不是他想插手你的事!”穆迪的眼睛瞪大了,他看起来像是被面前这个波特的不知好歹所触怒,嗓门也随之提高:“他叫我传达的另一条消息是你们要小心某个一直在你们身边的人,波特。邓布利多注视着每个人。最近他发现有些人的手脚不太干净,而傻家伙们还蠢兮兮地把草丛里的毒蛇当作他们最好的伙伴!”

  哈利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段话所指向的信息过于明显,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邓布利多所指的是什么。

  当他抬起头看向穆迪时,他发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我早知道’了的表情。他将双手手臂抱在胸前,眯起眼睛打量着哈利的脸。经验丰富的傲罗在哈利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从他脸上的表情变换知道了他正在想的是什么。

  “你知道邓布利多所指的人是谁,”穆迪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他没有告诉我他具体说的是谁。但是从这段口信来看,凤凰社里现在有内鬼,是吗?”

  哈利抿着嘴唇,没有立刻回答。很快,他收拾好自己的所有情绪,抬起头和穆迪对视,冷漠地说:“我们都知道这指的是什么。但是既然他没有要你进一步行动,就说明邓布利多对此很有把握。我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阿拉斯托。麻烦你回去告诉他我说的话吧。”

  “我希望你真是如此。”穆迪瞪了他一眼,但是哈利知道,他这样的表现是他默认接受了他的口头指令。只是随后,老傲罗没有再在这个让他不顺心的地方过多停留。

  哈利站在门口,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穆迪转身离开,没有和他道别。他朝一百米外他们设置的可幻影移形区域走去。他察觉到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跛脚,或许是在最近的行动中不慎受了伤。

  哈利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仍然直直地站在那儿。直到他身后的门被推开,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老家伙把你晾在这里了?”西里斯不满的询问声传来。哈利恍惚了一下,身体自发地靠向西里斯抓着他的那只温暖的手。后者有些惊讶地察觉在夏天的夜晚里哈利的身体居然仍然在发冷。

  他赶紧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搂进怀里,转身推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等我有时间,我真该和邓布利多好好谈谈他手底下人的礼貌问题。”

  最后剩下的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闭门不出。除了哈利和西里斯偶尔会去采购一些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外,布莱克家别墅的大门没有打开过几次。

  然而就在这罕见的几次外出中,哈利仍然发现了在几十英里内出现过食死徒的活动痕迹。随着预言之日逐渐接近,伏地魔一改之前和傲罗们胶着着的常态。他主动发动了几场袭击,食死徒忽然开始的反扑令他们陷入了两方全面开战以后最为激烈的一段战争当中。

  受他命令,食死徒不再像以往那样谨慎行事。疯子们的袭击,杀戮,以及针对每个傲罗,巫师,甚至是麻瓜的残酷的折磨。不可饶恕咒被滥用,克劳奇之前的铁腕行动的确派上了用场,但是傲罗的牺牲率也在这样的战斗中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

  其中大部分牺牲者都是那些年纪轻轻的,刚毕业的学生们。

  西里斯几次提出他需要从这个软笼子里出去为正在如火如荼的战争尽一份力。哈利理解他的心情,他肉眼可见地西里斯和詹姆的心情一天天在这样的消磨中变得躁郁低沉。他们知道自己的同伴正在战场上流血,可自己却为了整个计划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

  相比之下,詹姆还有即将生育的莉莉可以帮助他转移注意力,而西里斯就更糟了。有时候哈利看到他,甚至让他想起了五年级的时候被关在格里莫的广场的那个三十六岁的西里斯。

  他甚至有好几次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哈利发了脾气。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哈利一直少言寡语,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不厌其烦地检查防护网,帮助两个不会进厨房的男人做饭,以及接受和邓布利多的秘密通信上。在偶尔闲下来的空隙中,他还会主动安抚西里斯的情绪。

  他几乎从不和他争吵,哪怕明知道西里斯是在无理取闹。甚至最开始他们认识时他身上那种浑身是刺儿的感觉似乎也渐渐地被磨平了。

  西里斯不想承认,然而哈利这样的表现只是不断地加重着他的不安。尤其是他那么了解他,知道他根本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

  比起他来,詹姆虽然也同样烦躁,但是他整日地忙于在莉莉身边打转,能够停下来抱怨的时间实在不多。只是在他将之前邓布利多安排他找理由带哈利去一趟波特祖宅的事情也分享给了西里斯后,两个人野兽般的直觉一拍即合。

  他们终于都知道自己隐藏的这种不安不是无的放矢,并且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致——他们不能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被动地等待其他人的安排,却什么也不做。

  终于,在预计的莉莉的临产日三天前的傍晚,在所有人都睡下后,詹姆约西里斯偷偷溜出卧室。两个人瞒着哈利和莉莉在厨房单独碰了一面。

  两个男人在房间入口设下了警戒咒和静音咒,为了提防哈利忽然出现,他们还点了两根烟。万一哈利真的忽然半夜醒来下楼,他们还可以找个借口是想溜出来放松一下,因为詹姆在莉莉面前不能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