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也在到处游荡。

  这时候的伦敦和二十年后哈利经常到访的那个还有不小的区别。街道,灰墙,丛生的藤蔓和潮湿的石板砌成的小路。阴暗的空气湿漉漉的,每吸进一口都能感觉到里面夹裹着碾碎磨细了的尘。

  他不无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是第一次看见。当然,看在西里斯眼里,他的表现和任何一个头一次见到花花绿绿的麻瓜世界的巫师没什么不同。虽然他不停地拿‘你不是麻瓜出身吗’,‘你不住在麻瓜区’‘想去看看你父母吗’一类刺探性的蠢问题来烦他,但是都被哈利搪塞了过去。

  傍晚,夕阳西斜。他们俩回到了暂时存放那个施了幻形咒的巨型摩托的拐角。伴随着夜色一同到来的是不断下降的温度,哈利站在他的身后呵着气,他轻轻地跺着脚等西里斯发动引擎。

  “我们要是在这儿买条围巾再回去就好了。”哈利在坐上西里斯后座的时候如是说。他随即紧紧地搂住了坐在前面的男孩的腰,将头埋进了他肥大的衣领里。

  西里斯身上的温度透过他厚厚的外套传递过来,哈利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簇拥着他的脸。

  “你的手有点冰,”西里斯忽然伸出手,他一只手仍然操控着摩托车的车把,另一只却没有,而是紧紧地抓着哈利的手指:“你不觉得比起围巾来你可能更需要一副手套吗?”

  “哈,”哈利喘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或许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们可以直接降落在Costco。”

  等他们飞回霍格沃茨,成功落地,抓紧时间将摩托重新在禁林里藏好,又走进城堡时,刚好听到大钟敲过了九下。夜晚的城堡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灯光像黑夜里游荡在草地中的萤火虫,漂浮不定,如梦似幻。

  哈利几乎为这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感到沉醉。在他们行驶过黑湖上空的时候,西里斯还特意回过头对他说这里应该能听到人鱼的歌声。当哈利详细地给他描述那童话传说中的‘美人鱼’的真面目过后,西里斯在空中哈哈大笑,他松开了摩托的把手,险些害他们的摩托失去平衡,一头栽倒进湖里去。

  在他们落地以后,哈利才感觉到长时间的高空飞行让他身上的保暖咒早就失了效。他本能地朝西里斯的方向紧靠着,一路上男孩高大的身体为他挡了不少风。似乎察觉到哈利仍然在瑟瑟发抖,停放好摩托的西里斯斜过眼瞥他冷的发红的脸,他垂在身侧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搂住了他瘦削的肩膀。

  “我知道圣诞节到来前,在霍格沃茨的小厨房里会藏着一些品质不错的威士忌。”西里斯一边走着,一边竖起另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低声说:“现在是圣诞节期间,费尔奇的巡夜会比平时松懈很多。我们可以去自己取点酒出来给你暖暖身子。”

  “那可是偷窃。”哈利在他的怀里同样学着他压低声音说,“如果被发现,格兰芬多的分数大概会被直接扣光。”

  “说的对,”西里斯压着嗓子说,“那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计划,你打算去举报我吗?小波特先生?”

  “我可以举报你。”哈利仰起头,想了想,说:“这样麦格教授准会给我们加个二十分。”

  “然后因为‘布莱克先生明知故犯的偷窃行为,格兰芬多一增一减,再扣五十分‘。’西里斯惟妙惟肖地学着麦格教授有些尖细的声音。话音未落,两个男孩就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虽然他嘴上说着‘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库存搬空,这样才对得起万一你举报之后我们扣掉的五十分’。但是实际上,西里斯只很有分寸地拿了两瓶酒出来,都是火焰威士忌。

  他们俩偷偷遛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哈利刚把门掩上,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费尔奇带着的那位夫人发出来的一声难听至极的猫叫。

  “今天的宵禁时间好像比平时晚了不少。”哈利搓了搓自己的脸,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到了床沿边上,他立刻甩开拖鞋,手足并用地爬上了西里斯的床。

  男孩正在帮他拧开威士忌的盖子,他准备了玻璃杯,将两个杯子都倒满了。

  “我们没有吃晚餐,少喝一点。”哈利接过了杯子,说。他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热辣的威士忌将他冻的快要结冰了的喉咙撕扯开了一个裂口,他感觉一道火辣辣的线顺着他的喉管流了下去,将他的整个身体完全打开了。随即到来的是沉淀在胃部,迅速上升,挥发的炙热。

  几乎是立刻,他感觉到自己被冻的半僵的身子暖和了起来。哈利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西里斯将自己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你喝的太快了。”哈利对他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仍在发烧。“会有点晕。”

  西里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那双灰眼睛在喝了酒之后像是沾了酒精的湿润,变的熠熠生光。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人,或者是从没见过的动物。他对哈利眨了眨眼,然后微笑。

  “我喝这个还从来没醉过。”西里斯给他展示了一下已经空荡荡的杯子底,他歪着嘴角笑了笑:“后劲不算大。”

  现在他们俩在一张床上了。哈利裹着西里斯金红色的毯子,他还是不紧不慢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喝着威士忌,而且一边喝一边摇晃着杯子里金黄色的液体,透过半透明的酒看着坐在他身边的西里斯。

  他真英俊。他眨着眼睛看着他,忍不住想。念头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

  西里斯的脸离他很近。透过镜片,哈利几乎能看到他微青的下巴上细小的胡茬。他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火焰威士忌,看起来不全是因为他感到身体寒冷。而只是他喜欢这么做。

  正在他手边坐着的年轻,傲慢,桀骜不驯的西里斯。意气风发,没有经受过任何苦难磨砺的布莱克。不是那个坐了十二年冤狱,惨烈又疯狂,阴郁又尖锐的西里斯·布莱克。他在仰起头的时候下颌的曲线流畅又性感,喉结傲慢地凸起,有种独属他的,独一无二的西里斯的感觉。

  哈利从前从来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年轻的西里斯。他和他的想象中差异不大——说老实话,除了长相,一开始,他对年轻西里斯的印象相对而言说不上好。

  在他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他行事的确很荒唐,而且傲慢的要命。但是同时,他也发现他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叫他无法抵抗的,莫名的吸引力。这和他在记忆中,在相片里看到的年轻的西里斯都截然不同。

  哈利端着那杯酒,他长时间的凝视着他,感觉到有雾气在他的眼镜镜片上氤氲,西里斯的脸在他的面前渐渐地变的模糊起来。

  “你怎么了,哈利?”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地,他听到西里斯在问他,声音像是耳语。

  “我好像喝多了。”哈利口齿不清地回答。紧跟着,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他的肩头上,然后从胳膊下滑到他的手腕。

  还没等他想起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无骨的泥鳅滑进泥水一样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好好睡一晚吧。”那只手的声音命令他道。然后,他轻轻地将杯子从他的手里抽了出去,断定道:“你喝醉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当哈利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窗边正在不断变厚的积雪。他缩在被窝里看着雪无声无息地在窗框上不断地变厚。直到一双手忽然从后面隔着被子搂住了他的脖子。

  “惊喜!哈利。”

  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西里斯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哈利眼尖地看见了地毯上倒着两个空荡荡的威士忌瓶子,不难想象到昨天他喝醉睡熟之后是谁把酒都喝完了的。男孩像条大狗一样在他的颈边蹭了几下,他呼出的热气都打在他的耳背上,让哈利感觉自己的耳朵又麻又痒,像通了电一样。哈利在他的怀里又挣扎了几下,然后他才肯松开手,让他艰难地从厚被子里爬起来:“起床,我们去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