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但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杀人’犯这个词呢?”奥创机器人不同意地摇头的表情,飘在半空中,像是在看自家叛逆的孩子。

  “这可还真是杀人诛心啊——奥创?”

  比红头罩的话更快的是红头罩的子弹。咻咻出膛,丝毫不留情。

  而他从未曾后悔过,不会回头,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奥创——具体来说是这一只奥创——却是不躲不避,像是丝毫并不把这攻击、这损耗放在心上。

  敌众我寡,杀到疲惫、杀到麻木,机器人却像是根本没有变少。背后是瑟瑟发抖的藏在两根横梁支起的狭小三角空间里的一对双胞胎,小小一丁点的两个孩子。红头罩口中发出一句意义不明的嗤声,所以他们父母哪去了?

  “你攻击我,这是无用功。”奥创实事求是地冷酷指出。

  “那你攻击我,又难道是有意义的?”红头罩毫不犹疑地反讽回去。

  奥创有问必答,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小学课堂上包容地看着下面孩子们顽皮捣蛋的老师,还要是嘴角挂着微微和蔼笑容的那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全身泛着金属冷光的躯体做出这样的表示来的:“那些复仇者们会破坏我的计划,为了整个方案的成功实施,这是最优解——而你,你为什么要搅和进他们的事务里去呢?我还以为你和那些正义斗士是水火不相容的呢。”

  心理大师么?往人心里最深最痛的伤疤上扎刀子?

  很好,连“最优解”都出来了,下一句话就是不是该说“完全理性人”了?该说你真不愧是个由绝对的算法自称起来的人工智能吗?

  人工智障吧!

  “很高兴你认识到这一点。”红头罩又打落了正在发表高见到奥创,虽然然后又是另一个接过棒,“我可没有那些可笑的道德束缚。而你,甚至连人都不是,杀你就更无需顾虑了!”

  “你们全都喜欢强调我不是人。”奥创可笑地在抱怨。

  你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污浊,如此的混乱,你最痛恨的不就是这个世界吗?

  你看,人类口口声声地宣称要守护自己的地球,自己的家园,在说这话的时候,你们是否意识到自己才是地球最大、最深的伤害呢?

  像你们爱且恨的哥谭,穷途末路,不可逆转地最终只会是走向彻底的崩溃与灭亡。你们却在螳臂当车,妄想拯救—但为什么要拯救呢?

  一起灭亡吧,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宙斯降下滔天洪水,罪恶的一代人就此成为石碑上一段记录;而忒弥斯女神的神谕之下,新的时代开启篇章。

  那会是更好的一个世界。

  一个个人物的头颅在雏菊丛中崭露,在阳光中碎裂直到太阳崩裂,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不要抗拒死亡,我的孩子。西沉的月亮融为一体,尽管他们沉落海底却一定会重新升起。你痛恨的黑色哥谭会在今天终结,所有的罪恶都将烟消云散,成为过往。哥谭将迎来新生,那会是你们梦中渴望的白色的哥谭。不要抗拒,孩子,你自己不也知道的吗,死亡不是终点,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城市的废墟之间,不远处是座小公园,梣树生长。

  梣树是战争之木,梣树的树干被制成长矛。而传说从梣书中出生的青铜时代的第三代人类种族,好战而残暴。

  梣树三女神最终与青铜时代一齐在宙斯降下的大洪水中消亡。

  战火之中,那边梣树林在坍塌,在燃烧,或许不久就将枝叶不存了。

  “我可不喜欢这个说法。”红头罩耍了个漂亮的枪花,把一个机器人的脑袋踩在脚下,“图灵爸爸没教会你做人吧?在我们人类看来,高高在上的人可是会让所有人生厌的!”

  红头罩一口一句全是嘲讽,枪炮不停嘴炮也不停,狠狠地在“人”字上加重音。

  “你不勇敢,人类才勇敢。”

  红头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光。

  他并不介意杀人,就算不被理解他也从不后悔。他看见了哥谭的病入膏肓,腐肉需要被彻底挖去,渗入骨头的毒素需要痛苦的刮骨疗伤,而他并不介意成为忒弥斯女神的磨刀石,奉上身体与灵魂来将女神的宝剑磨得更加锋利而闪烁凌凌银光。

  他对哥谭失望透顶,但他仍然愿意为了未来虚无缥缈的黎明与晨曦而奉上生命。

  如你所言,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但你还是不了解人类,他们手中的信仰会被折断,独角兽似的邪恶刺穿他们的身躯;纵然粉身碎骨,他们一定不会屈服,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就跟要印证他的话似的,刚刚好有一队警察从奥创身后的某座阻体后探出头来,看得出他们都很害怕,缩头缩脑,端着□□就是一顿不瞄准的胡乱扫射,可是奥创机器人太过于密密麻麻,这么乱打乱撞地竟然也给他们打下几个来了?

  “嘿,伙计,第一天拿枪吗?瞄准点!可别被打鸟的老爷爷给比下去了!”红头罩给他们补了两枪,吐槽却并不留情。

  奥创却并无所谓,不在乎自己在不停地“死”。

  “我承认,这将会是一场灾难、一场浩劫。”奥创扬了扬他的金属下巴,目中无人的模样,“但这就是实现结果的最优解。”

  去你的“最优解”,去你的“完全理性人”!

  又是一场混战,火光与炮火冲突,子弹壳在地上数也数不清。

  一个很年轻的小警察—真的很年轻,也就是个刚成年的小男孩吧—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弄清楚奥创在嘴炮些什么,不知道,但这疯狂的一天下来早就把他脆弱的神经压垮了,又是机器人围城,又是莫名其妙上了天下不去,这他妈的怎么想都只会是死路一条了吧?愤懑与绝望之下,他站直身了起来,砰砰砰地就是对着机器人疯狂扣动扳机。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