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好想尖叫,也好想想其他人一样,惶恐地抱着头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睛,好像闭上眼睛就能抵抗一切的恐惧与袭击。

  小丑说的真是不能再正确了。她能在阿卡姆信誓旦旦好似无所畏惧地冲着他说“我已经不会再害怕”,那可真的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与笑话!

  “我好疼啊,呜呜呜……”被压在废墟下的男孩还在哭泣。

  “用力啊,大家!”

  “疼疼疼!”

  不,你不能哭泣,欧萝拉!

  她想要拼命敲打那么自甘堕落的迷失的自己,看看你眼前是什么景象!

  欧萝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闭眼的那一刻,她又看到了,看到了整个城市的生命。

  在她的视野里,星星点点的如同燎原的火星、如同银河的星点一般的白色光点铺散开去,很多地方星星点点聚成了团,化作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光团。

  可真是滑稽啊,在她的视野、她的世界里,她能看到的是无数无数的人,却又压根看不到任何一个那形态丑陋、自诩为神的机器人。

  她下定决心,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冲回教堂,提供给神职人员小房间不会为何没有锁门,她也不知道自己随手抓过来的是哪位修女的黑色长袍。欧萝拉快速地披上,遮住自己的脸。

  她又跑出了教堂。

  ……

  “你看那阿耳卡狄亚的国王吕卡翁,是多么得残暴成性,杀死一个无辜的可怜人还要让人剁下他的四肢,扔在滚开的水里煮,又把其余部分放在火上烤,以此作为一顿恶意满满的晚餐献给宙斯。按照你们这些所谓英雄的立场与态度,这人必然是罪不可赦的吧?连他被宙斯变作恶狼都是咎由自取。”

  奥创俯视着惊恐的城市,越发爬得高的日头从背后逆光打下,姿态有如天神。

  “可是你们捧上神坛的高高在上的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难道他又是完全善良正义的吗?他命令降下灭世大洪水将所有的人类都就此消灭,难道其中没有人是无辜,难道就因为他是神,所以就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

  “假设有神,我怎能忍受我不是那神,所以没有神!”

  一位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老人站在破败的空旷的广场上,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她仰起头,注视着停在天际半空中的机器人,奥创在发表着他胜利前的宣言。身后那是一座完完全全由白色大理石搭建而成的教堂,带了几分拜占庭的风格。历经的风雨或许已经与这座城市几乎持平了,从城市出生之日起它也许就站在那儿,而现在,它却被掐断了生命的咽喉。

  老人那白色的头巾在战火缭绕之下也变得没那么白了,灰尘与沙土让整个人都变得脏兮兮而极为狼狈,黑色的宽松长裙凌乱而被割破了好几道口子,可能是在逃跑是被勾破的?

  她听着近处远处痛苦□□的人们的哭泣,背靠着门的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主啊,请求您告诉我吧,我们都会得救的,是吗?

  她虔诚地跪了下来,双手摸着胸口的十字架,仰着脸喃喃自语。

  “主,您会拯救您的信徒的,是吗?”

  原来,这就是战场的模样。

  你以为只有英雄热血沸腾地大吼着、毫不畏惧地朝敌人冲上去吗?那你可能只看到了摄像机镜头乐于对准的那九牛一毛的一幕吧。

  当战争爆发,总会有来自各地敬业而不怕牺牲的记者蜂拥而至,将他们的镜头对准战斗在天穹的超级英雄,拍下英雄矫健的身姿。

  那些足以去竞争普利策奖的照片,背景之中,只剩下半边的高楼上火焰在燃烧,分分秒秒都有砖块瓦砾不堪重负而坍塌而下,在扬尘满满的天际之下划出模糊的一道道抛物线。

  原本这会是值得所有人惊呼的惨状,可当它沦为英雄的背景板,就不再那么值得注意了。

  英雄战斗在天穹与地狱,对手是自称狂妄神明的怪物──他们多么伟大!

  有无数的人恐惧到不知所措,也有无数人疯狂地跌跌撞撞逃离跑开;

  有无数的人尖叫着被英雄在敌人的魔掌之下拯救而出,英雄沉默着,只留下一个奔向下一个战场的背影。然后?他们逃出生天的路太过于艰难了,简直就是要只身穿越十八层地狱;

  有无数的人从一次危机之中逃出生天,或许他跌跌撞撞地跑过下一个路口,又有新的灾难向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有无数的人被拯救出时只得微弱地喘着气捡下半条命,他们或许再也等不到战争结束医疗队的到来,也或许至此落下终身的伤病与残疾。

  这是英雄的错吗?

  不是。

  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所有人的表现都可以被批评,唯独他们的不行。

  但这就是战争。

  无辜的鲜血永远不会少。

  血和水是一样的,就算你伸出手掌、用尽最大的力气想要握紧它,不让它流走,它还是无法被挽回。

  “哦,上帝!救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