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静了。

  她突然感到有些累了,这累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迅猛,一阵疲惫突然涌让心头,好像眨眼就蔓延全身,让人连动一动手指尖的力气也不想使了。

  觉得累,她就顺其自然地在路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用力地甩了甩头,直接在路边坐了下来,她的影子正好打在她的前方,拉得很长。

  太静了。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何她的耳边有那么多喃喃私语的声音?

  太多太多的声音在说话,她甚至分辨不出谁是谁。有熟悉的声音,有陌生的声音;有喜欢的声音,有一辈子也不想再听见的声音。

  她又一次把自己的额头靠在膝盖上,把自己埋入自己的臂膀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欧萝拉终于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坐这么久可真是越发得有些凉了,凉意已经有些侵入骨髓。她拍拍自己的裤子,开始继续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也就那么一小会。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条路,也许是一直在前行,也可能是在原地打转。

  她看到了前方是座大教堂。她知道这座教堂,很便利的一个位置,这两天她——她和杰森——从这里路过了无数次了,她也无数次在别的地方远远地看到这教堂坚定。原来她是走到这里来了。

  这座教堂太老了,老得像是一个蹒跚的老人,墙面斑驳,如同老人身上的斑一样诉说着岁月。

  门却没锁,这是为什么?

  欧萝拉不知道,她又不了解这儿是怎么管理了。

  她慢慢悠悠地走了进去。教堂里同样昏暗,甚至更加昏暗,也就点了几盏蜡烛,昏黄的光闪闪烁烁,像是随时都准备要灭掉。

  教坛正中央有一高大的石座,是背对着她的。她看到那扶手上还半搭着一条红色的布料。

  “你知道这座教堂正好位于市中心吗?这是老人们的意思,以便所有人都能与上帝距离相同——我就喜欢那样,信仰面前人人平等!”

  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这把嗓音竟然意外地还有几分磁性的、优雅的好听。纵使她带了无穷无尽的偏见,也不得不承认那一个声音其实是好听的,比起好莱坞的配音演员也丝毫不成多让。

  这是谁?

  欧萝拉停下脚步,站定。那个声音的主人却是坐在教坛正中央的高大的石座上,背对着她还不露面。从她的角度,她看到有一支在教堂如此昏暗光线下依旧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手臂被举起,原来之间看到的那红色的布料是披在他身上的,披风亦或者披肩?那只手臂端得优雅,莫名就如同古典贵妇欣赏手指上华美的戒指一般,但又有些让观者不太舒坦的刻意模仿的做作。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你看不到我?”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也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着幽幽出声的行为在凌晨空荡荡的教堂时显得有多恐怖和诡异,依旧饶有兴致,甚至是兴致勃勃。

  “有时这确实困难,然而所有人——不管是不是人,不管是他、她还是它——迟早会露出本来面目。”欧萝拉语调缓缓,并不尖锐地驳斥,“鉴于,你并不是人。”

  哗!那红布随着猛地站起的剧烈动作滑落在地,与环境违和至极的金属光的面积更是刷地扩大:“哦亲爱的孩子,我想这是很客观的一句话,我不把你这句话当作是骂人。”

  “每个人都会创造自己的恐惧,爱好和平的人创造出战争的机器;入侵者造就了复仇者。人们孕育——呃——小一点的人?”

  “哦,对了——是‘孩子’!我竟然一下没记起来这个单词!”

  欧萝拉盯着眼前冰冰冷的机器人,如同海洋一般蔚蓝深邃的眼睛并不眨动,他难道觉得自己很幽默吗,或许对于一个机器人、一个人工智能——人工永远摆在智能全面——的玩意来说,冷笑话可能真的是极大的突破?至少阿西莫夫再逻辑缜密当年也绝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她可还真是进步不少了?她轻轻地嗤自己。以前看见小丑的脸都要腿软,现在呢,三更半夜撞见一个自说自话的诡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机器人,还能冷静地和它聊两句?

  它到底是从而来的?

  它又要做什么?

  “孩子!对,就是孩子!孩子取代父母而生,终结父母的生命——而你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人。”机器人欢快地手舞足蹈。

  清冷的月光也变得轻灵了几分,像是在夜空挥动着半透明的晶莹翅膀飞舞的神秘莫测的精灵,瞬息间留下温和而迷人的微笑,又像是在两条深渊之间盛开出的一朵秀美的鲜花。然而那花却是昙花,盛开是你永远都会错过的一瞬。

  凛冬将临,海洋表面结上白色的冰,有风暴在悄然孕育:“我大概可以听成这是在拉拢的话术?”

  “哦,大概算是吧?作为你口中‘不是人’的存在,对我而言,你那神奇的无与伦比的能力简直是太奇妙了!不过我知道,我是不会成功的。”

  欧萝拉冷冷地反讽:“你倒是挺识相的。”

  这机器人的声音仍然是动听的,带着笑意,和欧萝拉拒人千里的讽刺像是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

  “欧萝拉·玛莎·韦恩,十九岁,布鲁斯·韦恩之女——虽然我知道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但你是个好孩子。”

  在索科威亚,是没有人应该知道欧萝拉·韦恩的,来这里的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家的女儿温彻斯特,普通得扔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回的那种。

  这个机器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索科维亚,恐怕是要陷入危险——不,应当是已经在危险当中了。

  为什么它还要如此“屈尊降贵”地陪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