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又看到那件事了。”

  杰森没有作声,他知道欧萝拉现在情绪很不好,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

  欧萝拉却又没有说话了,她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不该说,甚至有些后悔恍恍惚惚地就直接开口了。

  其实她并不怕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虽然她一直都没有主动提过——这是杰森,又不是外人,怕什么呢?她甚至都觉得其实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不用加“觉得”,他肯定是知道的,不然怎么解释那时他会给她打那个电话?甚至她会回哥谭来,某种原因上都能说,是因为那通电话把她给暴露了。

  你可真讨厌啊,杰森。第一次出现的你让我被迫重新塞回不想要的记忆,第二次出现的你又让我不得不直面。

  你真讨厌。

  但是,你真的要和杰森,说那个人吗?欧萝拉的心突然就感觉一抽抽地疼。

  她迟疑了。

  那个人!那个人!

  “是小丑,对不对?”却没想到杰森主动说出来了,他看着欧萝拉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瞳孔一下子紧张到缩小,仿佛又看见了些什么不想看到的,手里捧着的牛奶杯中的牛奶有些轻微的晃动。

  良久之后,欧萝拉长长的叹了一声:“被你看出来啊。”

  也是,蝙蝠侠教授出来的孩子,又有哪个不是侦探能力一流的呢?

  “你知道吗?”欧萝拉伸出自己的手打量,十指长而纤细,她的甲床形状很漂亮,但指甲却修剪得短短的,不像很多女生那样留了长指甲涂上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她都没进过美甲店,这一看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小时候我一直想着长大要当一名钢琴家的。”

  “可是我现在连在别人面前弹琴都不敢了,我只能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地弹给自己听。跟做贼似的。”

  “我再也站不上舞台,再也听不了掌声。”

  欧萝拉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右手的手指,摸着指腹处不太明显的薄薄的茧子:“是八岁那年,在哥谭音乐厅,一个很有名的钢琴家的独奏会。我记得我心心念念期待了好久的。”

  “布鲁斯说好了陪我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忙,连续好几个月都没能有空陪我了。可又一次,蝙蝠侠临时有事,走了,把我送到音乐厅之后就先走了,约好了等结束时再来接我——多么司空见惯啊,不是吗?”

  “然后小丑就来。

  “我知道他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他知道布鲁斯的身份。”

  “他直接把钢琴家给打死了,然后又把我拎上台。”

  那血腥得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过程,欧萝拉说不出口来,那是哪怕仅仅只是回想也让人恐惧的场景,她的嘴唇的不自觉的颤抖:“他肯定就是冲着我、或者说冲着蝙蝠侠来的,那些观众都是因为我才无辜死去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语调中仍然是止不住的颤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

  “我也拿住枪了。”

  “我的手也沾上了血,好多的血。”

  “枪是冷的,小丑的手更冷。”

  “为什么他还没来?他在哪儿?”

  “好多的血啊。”

  “最后是什么契机我也不记得了,总之就是我的能力就爆发了——应该说是失控了吧——反正晕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泽维尔学院了,不过没多久又昏过去了,他们说我是自己不想醒过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最后教授动手把我的记忆封住了,我才醒过来的,所以没了记忆我才愿意醒过来?”

  她说得自己都笑了。这真好笑,不是吗?

  “封了好多年——我忘了哥谭,忘了蝙蝠侠,我甚至忘了我的姓氏是叫做韦恩。”

  欧萝拉有些无奈的扯扯着嘴角:“之后的那些你大概也猜到了吧,塔利亚,刺客联盟,奥古——还真不知道是不是福兮祸兮,我竟然是因为失忆才‘有幸’见到母亲。”

  “那时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是个变种人才会被送到泽维尔学院的,好像也挺合理的不是吗?”

  “其实现在想想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为什么我的记忆会是一张白纸,如果我是个奥古,为什么从始至终我到的只有塔利亚。”

  可能是教授给了些心理暗示吧,他最擅长做这个了,我竟然都没有过任何的怀疑。究竟是不是,欧萝拉也不愿深究了,这没有意义。

  那么长那么长的一大段话,全都是欧萝拉一个人不停地在说,杰森只是沉默地看着、倾听着。

  他很清楚,他也知道欧萝拉自己很清楚,欧萝拉此时也并不需要回应,这只是一个契机,让她把积压在自己心底长达十一年的苦痛完完全全倾诉出来。

  她在愧疚,她在自责,她在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