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带着军队进了魔界,以鎏英的名号讨伐固城王,魔界众人本就不服固城王自封魔尊,于是一呼百应,纷纷加入大军。固城王内外交困,不得不放出卞城王,带部逃回封地。
旭凤本想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固城王这个阴险小人,同时举荐卞城王为新任魔尊,可此时天界却派来使臣让他停手。
眼看固城王伏诛在即,旭凤自然不愿,于是他便无视了来使,率军径直向固城开拨,此时大军已达十万之巨。魔界以强者为尊,而响应的魔族之人平日大多受固城王压迫,见得火神这般抗旨也要讨伐固城王,均对火神称赞有加,更有甚者直言火神才像个天帝的模样,旭凤虽然几经解释,奈何堵不住悠悠众口……
大军行至半路,忽见前方电闪雷鸣,随后落下三个人来,旭凤定睛一看,原是润玉、破军和本该在大荒的雷神。三人神色各异,润玉脸上平静,而破军脸上有些紧张,倒是雷神一脸苦相,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
旭凤扫了眼三人,随后问破军:“你们要说什么?”
破军脸上颇有难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旭凤又把目光扫到雷神身上,但见雷神脸上同破军无二。
此时润玉淡淡地开口,“火神公然抗旨,意图挑起魔界内斗,现天帝命你速速带军撤回忘川,以免一错再错,累及他人。”
鎏英和一众魔人站了出来,纷纷指责润玉胡说八道,旭凤将他们拦下,来到雷神面前问此事真假,但见雷神点点头,旭凤心下一凉,情知讨伐固城王一事不可再为,他叹了口气,只得带队撤回忘川。
旭凤才回到忘川,便又有新的天界使臣到达驻地,言明天帝要火神立即随他回归天界不得有误,忘川的所有工作交由夜神完成。
临行前,燎原君秘密找到旭凤,告知他这些日子大殿下一直在秘密接触一些底层的军官,而且天帝的急诏也和夜神的禀告有关……
旭凤低头不语,虽然燎原君未明说,但也猜得到他在提醒什么。
……
穗禾正在翼缈洲和长老们讨论如何应对天帝要求的派兵前去六界平乱一事,人人都想敷衍了事,可又不能真的和天帝翻脸,然而大明王遇袭这个借口已经被用烂了,众人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
听得侍卫传报的旭凤被软禁栖梧宫的消息时,穗禾楞了下,也仅是楞了一下。
“继续说正事。”穗禾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脸上云淡风轻。
当穗禾的脚再次踏上天界的土地时,心情是百感交集的。
姨母和陛下之间的斗争见了分晓,同时也给了她一个例子,两人的万年都相处没能生出半点情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们因权力而结合,也因权力而分道扬镳。万年总比千年长,还是枕边人,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旦动起手来那真是半点情分也无。
没人能告诉她情到底是什么,她见过小麻雀轻易得到的快乐,自己经历过求而不得的苦痛,也参与过姨母和陛下之间的斗争……她见过、参与过很多,总感觉有所得,却又有所不得。
穗禾觉得情之一事怕是世间最难懂的东西,否则为何就连清明的神仙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思维发散得很快,继而又从情之一事想到了龙鱼族的覆灭来。天帝小施一计,得了美人又全了图谋,繁盛的水系一分为二再也不能掀起风浪来……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穗禾想到这句,莲步移快了些。
“我还以为你要玩到天黑再回家。”天帝看着下方低头的穗禾打趣,说了句让别人觉得听不懂又不着边际的话来。
“非是穗禾不愿上来,只是翼缈洲诸事繁重,穗禾这便是得空了才回来的。”穗禾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天帝忽然发问:“对废天后一事,你怎么看?”
“穗禾不知如何作答,事已至此,又证据确凿,只望姨母安好。”
天帝似乎听懂了穗禾模糊不清的话意,微微颔首,又问:“旭凤抗旨率领魔军一事你可知晓?”
穗禾想也不想,道:“不知,但穗禾觉得殿下原意是好的,他只想为陛下除掉后患,并无他想。”
“嗯…”天帝左手摩挲了下下巴,沉吟一会,又说:“翼缈洲近况如何了?大明王遇袭查清了么?”
“查到了,是固城王所为。”
“哦?”天帝轻笑,但不想在这个问题多做深究,“翼缈洲对废天后一事的态度如何?”
“族人愚昧无知……”穗禾故作紧张地抬眼看了下天帝,她伪装得很好,像极了犯错后不知所措的小女孩,“穗禾一直在打压那些不当的言论,可有的人说只要姨母活着他们才相信天界的诚意,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有些蠢货总是死脑筋的……”
穗禾此言并不是引火烧身,毕竟翼缈洲之前的举动天帝不会想不到是什么意思,与其强作欺瞒引其猜忌,不如抛出一点真实出来大方挑明态度。
天帝做了然状,随后认真思考了下,“荼姚谋杀上神是大逆不道之罪,只是本座到底与她夫妻一场,哎……”他拖长了叹息,留下一股令人忍不住揣测的意味,接着扶额,做出怀念和惋惜状,幽幽道:“若无事,你先退下吧。”
穗禾称是告退,但脚下没动。
两人的谈话都默契避开了旭凤退婚的话题,似乎都当做梦珠里的东西没发生。
“陛下,穗禾……穗禾……”穗禾退了半步,又转过身来表现得一脸忸怩。
“怎么了?”
“穗禾能去看看表哥么?”
穗禾脸上微红,模样很是娇羞可人,天帝闻言大笑道:“准了!”
看着穗禾慢慢走出殿外,在门口开始小跑的动作和神态,天帝微微一笑,继而闭目沉思。
她到了无人处,脚步也慢了下来,脸上的羞怯早已不见。天界人人都道她爱得火神义无反顾,即便先前被那般退婚羞辱仍然初心不变,他们钦佩她的爱意,但又暗帝笑话她毫无自尊,倒像是人间为爱痴狂的蠢姑娘,可惜了这样顶好的身份和样貌。
她知道他们背地里这么说她,她气愤,可又不得不依靠这个真实的流言传到天帝的耳目里。天帝是心机深沉,可他们也说的不错,她心想:想骗过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就得用真实的来,虚假的谎话,他一看便知。
再次见到旭凤时,穗禾觉得他瘦了一些,脸型和身形都没有变化,可她就是觉得他应该是瘦了的。他的眼里没有了过往的自信和热烈,唯剩眉下埋藏的深沉。
留梓池的风光依旧,莲花还和她过往见过的那般灿烂盛放,清风徐来,送来莲香阵阵,天上流云散漫,日光独好。
旭凤屏退了左右,带着穗禾到一旁的亭子落座。
他左看右看,却发现穗禾是空手而来,随即叹了口气,穗禾不解其意,忙问怎么回事,旭凤答道:“这几日父帝禁足还禁食,原以为你会带些自己做的甜点和梧桐籽来,唉……”
穗禾垂下眼眸不语,旭凤以为她在自责,本想说是玩笑,却听她说:“表哥说不喜欢,穗禾这便不做了。”她说话时神色平和,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会影响心情的事实。
旭凤的笑干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表哥表现得着急了些。”
穗禾打破两人沉默,她左右打量,布下幻象结界防止被人偷听监视。
“穗禾知道表哥要做什么。”她说,“穗禾愿做马前卒、排头兵,为表哥扫清一切障碍,但请表哥切勿操之过急,只要平稳度过,那个位置上的人一定是你,到时候再也无人阻拦你的设想和抱负。”
旭凤一言不发。
穗禾接着说:“润玉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先借锦觅之手扳倒姨母,想必表哥在魔界的流言也与之不无关系……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稳操胜券,只可惜一点后盾也无,只要牵动他的情绪,便能让他露出马脚来,”她抬眸,眼中带着认真的光,“锦觅便是他的弱点。”
说到润玉,旭凤脸上开始表露不悦,到了锦觅时脸上已经布满愤懑,“够了!”
看到穗禾脸上白了下,他自觉失言,又柔声道:“现在别提他们,现在别。”
穗禾觉得旭凤有些不可理喻,她认为他在维护锦觅,即便是她设计害了他的母神,可他仍然想着她的好来。她想:这六界第一美人,当真是命好得很,即便做了这样的事也能被人原谅。诚然,自古孝义难两全,可就算姨母犯了天大的罪责也是他的生母,他不该只想着他的情人才是。
锦觅不是什么好东西,穗禾坚持自己对她的评价,若不是答应了羌活,她真想除掉锦觅,可她心里也明白,锦觅只是诱因,错误并非只因她而起。
只是入了这个仇恨的漩涡来谁还要分对错?只有站着的人才有资格决定对错,论起计谋,穗禾从不觉得她会输。
她决定先不谈这个令他们产生隔阂的话题,“表哥可有什么计划?”
旭凤摇头,穗禾点头。
旭凤觉得这次的穗禾像变了个人,她似乎想错了什么,又或者看懂了什么,可他私自以为她应该懂他,理解他。
“你在怨我?”虽是问句,但他肯定。
穗禾不可置否。
“你应该怨我…毕竟是我害了你受了流言蜚语。”
凉风扰乱的穗禾的鬓发,惹得她的脸颊频生痒意,用手将那恼人的几缕青丝拢于耳后,她莞尔一笑,如同春日初升的阳光,扫清了整个冬季带来的阴寒。
“穗禾说过,感情一事是穗禾一厢情愿罢了,又怎么会怨你呢?而且这些流言蜚语也不尽是假的,更难听的我也听过了,我是在乎,但并不是不能忍受。”
她是带着笑说的,可就像一个局外人说着别人的故事那般坦然。旭凤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溜走了,很珍贵的东西。
他捉住她的柔夷,声音有些微弱:“若我说并非是……”
“凤娃!凤娃!”结界外响起丹朱的声音,听着甚是急切,旭凤的话梗在喉咙里,难受得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穗禾蹙眉看他,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可听清了丹朱的呼喊,于是她把手抽了出来,又撤了结界,但并不给丹朱一个眼神。
丹朱错愕地看着两人,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叔父,发生了什么事?”
旭凤的话醒了丹朱差些停顿的脑子,他哎呀一声,急道:“锦觅在来天界的半途不见了,几位芳主都说是你做的,现在正在南天门闹着呢!”
“我这几日一直在栖梧宫住着,如何去劫持她?而且我去劫持她做什么!”
旭凤有些不悦。
“我自然信你,可几位芳主一口咬定是你做的!简直不可理喻!”
丹朱话才说完,宫外便传来一阵吵闹。
“火神呢?快把锦觅交出来!”
人未到,声先至,穗禾循声望去,只见玉兰芳主带着百花、牡丹两位芳主越过阻拦的天兵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带着愤然的脸色大声道:“火神,你把锦觅怎么了?”
“这里是天界,你的态度最好放尊重些!”穗禾站起来拦在旭凤身前,寒着一张脸睨着矮她一个头的玉兰芳主,眼中警告意味甚浓。
“原来穗禾公主也在?啧啧,真是心大。”玉兰芳主嗤笑一声,带着十足的讽刺。
“注意你的言辞,玉兰芳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旭凤站到穗禾身前,强大的压迫使得玉兰芳主后退几步。
丹朱看着旭凤把穗禾搬回身后,心里不是滋味,但他知道现在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旭凤在忘川抗旨不尊拉起军队本就引起了太微猜忌,锦觅又是太微最喜爱的孩子,不管锦觅失踪其中旭凤有份没份,只要让太微知道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能让这几位芳主把事情闹大!
心里想定,他忙道:“玉兰芳主,旭凤有什么理由去劫持锦觅啊,再说了他这几日一直被关在栖梧宫,又如何去劫持锦觅?他也不知道锦觅什么时候来天界啊!你可不要乱说冤枉好人!”
牡丹芳主冷哼一声,道:“废天后刺杀锦觅不成反因此下狱,而火神曾对锦觅有些非分之想,如今锦觅和夜神成婚在即,火神受此刺激,难保不会由爱生恨做什么来,再说了,火神在禁闭期间跑出去的还少么?”
丹朱觉得她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但又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不住地在一旁解释,奈何他往日舌绽莲花的本事在几位心急的芳主面前完全没有作用,因为对方根本不听。
这时,天帝也收得消息赶来栖梧宫,听闻锦觅失踪后当即派了雷公电母带着天兵去搜寻,同时给了几位芳主承诺三日内将人找到才让她们离开。
“你呀!”天帝失望地看了眼旭凤,随后转身离去。
“父帝,我没有……”
旭凤本想开口解释,然而天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表哥,那穗禾也先告退了。”穗禾福了福身,准备随几位芳主的脚步离去。
她脸上保持着笑意,可心里早就怒火滔天:从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嘲讽她,如今这玉兰芳主却开了先河!怕不是那玉兰芳主以为姨母倒台后鸟族就好欺负了不成?
一定要给那花精一个教训,同时杀鸡儆猴给那些看衰鸟族的小人们看看,即便鸟族失去了天后的庇护仍然是那个辉煌的鸟族,不是谁人可以随便拿捏的。
这简直是一条一箭双雕的妙计!不,是一箭三雕,她倒要看看,天帝会不会因此而降罪于她,她也能从中揣测天帝对鸟族的态度。
然而莲步方移,手腕便觉一紧,她不解看着捉着手腕的手,“表哥?”
旭凤道:“你相信我的是么?”
穗禾道:“穗禾从未怀疑过表哥,从前是,现在也是。”
“那以后呢?”
穗禾蹙眉,觉得旭凤的话有点多了,眼看着就快追不上几只花精的脚步,她抿了下唇瓣,脸上、眼里均露出了些许不悦。
旭凤和她朝夕相处上千年,哪里不知她心里想的是是什么,见她这副表情,便松开了手,失笑道:“注意些分寸,别出事。”
三日后,雷公电母在凡间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正在疗伤的锦觅,一问才知原来她在上天界时发现凡间有只妖物意图对凡人女子不轨,她当时没多想就出手相助,哪知那妖物竟然是一条远古的九头蛇,其毒性剧烈,还能将毒在空气中散布,她打伤了那条毒蛇,却在清除毒雾时不小心着了道,好在她本身就精通医理,真身又抗毒,这才找了个山谷疗伤,没想竟惊动了天帝。
随后锦觅随雷公电母返回天界将事情原委说出,天帝念锦觅护佑苍生是心怀大善,而她和夜神又婚期临近,为免旁生枝节便让她住在天界,同时还准许带着一位芳主看顾,锦觅没有拒绝,但她没带任何一位芳主,反而带了老胡,这倒让天帝不解。
锦觅在天界过得滋润,却不知花界正准备经历一场巨变——穗禾从玉兰芳主的记忆里找到了点东西,还是关于早前火神遇刺的关键之一。
真好,穗禾玩味地看着手中的梦珠和身边敢怒不敢言的玉兰芳主三人,心情开心到了极点。
润玉,你的好戏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有小可爱说舅舅打错了我才发现的,大意了好不意思,本来在墨者已经改了,但不知稳定复制过来就没转换到大伯……谢谢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