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夜晚。
所以稍微有一点响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栗川百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到原本紧锁着为了困住她的窗扇，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着一头蓬松黑发的脑袋冒了出来，太宰治趴在窗沿上，笑眯眯的抬起胳膊打招呼。
“晚上好～百酱。”
声音惊醒了睡在栗川百身边的人，却见对方不慌不乱的随手扔进来什么东西，磕在地上，白色的雾气逐渐蔓延开来。
栗川百平静的看着江户川乱步因此陷入沉睡。
而她的耐药性稍高一些，所以勉强支撑到了鸢眸的年轻男人缓步走到自己身边。
“你……”
她沙哑着嗓音，略显艰难的轻声问道，“是来杀掉我的吗？”
灰蓝色的眼底有些失焦，却还是因为死亡的念头，稍微亮起光彩，渴求的望向那个能为她带来解脱的男人。
“不哦。”
太宰治微笑着拒绝了，在少女昏迷之前，将涂抹了药物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栗川百清醒过来，无言的望着他。
太宰治面上的笑意变得无奈。
“但百酱是不是忘记什么了，明明我有说过的吧，如果是殉情的请求，那么我会很高兴的答应你。”
栗川百望着他不似作假的表情。
四目相对了片刻，她略微蹙起眉尖，哑声道：“那就……请你和我一起殉情吧。”
“好呀~”
对方如同早就在等待着，立即语气轻快的答应了。
太宰治伸出手，将少女和江户川乱步紧紧握着的十指分开，轻而易举的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把栗川百从病床上抱起，他看着陷进自己怀里重量轻飘飘的少女。
在凉而冷清的月色下，那双鸢眸不经意透露出温柔的情绪。
“百酱你看，我现在像不像拯救公主的勇者？唔，或者用王子来形容也不错？”
太宰治就差摸着下巴露出得意的表情，栗川百则满脸的嫌弃。
“乱步先生才不是恶龙，而你……明明是引诱别人的坏家伙才对。”
语气还带着虚弱的恹恹，就开始牙尖嘴利的反驳。
太宰治叹了口气，带着她一边离开，一边说道：“明明处在劣势状态，还这么活蹦乱跳真的好吗？”
栗川百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拿给人要挟的了。”
鸢眸的年轻男人低头看她，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意。
但栗川百只觉得发冷。
她听见对方柔软的声音缓慢响起。
“我可以让百酱你一直活下去哦。”
“无法反抗，无法自杀，永永远远的活下去，活在我的视线所及范围内。”
“这样的要挟……足够让你乖一点儿了吗？”
太宰治微笑注视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女，从民居的二楼跃下。
浅驼色的风衣掠起衣摆，微风吹过耳畔，月光泼洒在路面，将世界呈现出和她眼眸一般雾蒙蒙的灰蓝。
因为突然失重，栗川百下意识偏头钻进他的怀中。
而太宰治站直以后，身形微顿，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白发和服的男人。
“社长……”
福泽谕吉看着他们，脸色严肃，但是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乱步会生气的。”
栗川百偏头朝他看去，少女的眼帘微垂，轻声道。
“那就麻烦您再帮我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好了，如果可以的，不要让他再见到我。”
毕竟那时候再见的，只是她的尸体罢了。
福泽谕吉抿着嘴角，脸色严肃得沉重，简直无需靠近，也无需去看他的脸，就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气息。
栗川百有些炸毛，缩起身体重新钻进了太宰治的怀中，被年轻男人笑着摸了摸脑袋。
“好了好了。社长你吓到百酱了哦，百酱可是猫猫呢。”
不远处的视线掠来，又默默的转移开。
“太宰，明天的工作记得做完。”
太宰治瞬间震惊的不满说道：“诶——社长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死掉吗？这种时候不应该祝福我们殉情成功吗？太过分了！”
福泽谕吉没有回答，转身重新回到了屋内。
“唉……”
太宰治带着少女朝民居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胸膛也在轻微震动。
“百酱想要选择怎样的死亡方式呢？”
对方的模样可可爱爱，又极为认真，像是在询问恋人今晚的约会目的地。
“殉情自杀的话，果然还是不要太血肉模糊，稍微拥有一点美感的好吧？我推荐入水哦，每次从水底看向天空的时候，视线被水波模糊，都能捕捉到日常无法被看见的绮丽景象……”
栗川百安静的听着他的声音。
她很奇怪，自己似乎从对方的话语里，感觉到了期待已久的兴奋情绪。
就连让她发冷的感觉也消失掉了。
温柔到只是凝视着，就让人想要伸手抱住他、几近脆弱的存在。
“太宰。”
栗川百突然开口道，“你上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
太宰治絮絮叨叨的声音断掉了。
走到夜晚下的河边。
他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有回答。
也没有犹豫的直接抱着怀中的少女，抬脚跳了下去。
水花飞溅而起。
栗川百在下意识的屏气之后，放开了呼吸。
水流灌进肺里，她紧闭着双眼难受的呛咳起来，耳朵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再听不见，浑身紧绷的试图不去挣扎，放任自己走向死亡。
银紫色的长□□浮着蔓延开来，柔软的弧度像在起舞。
栗川百的腰突然被一只手搂住。
冰冷的唇吻了上来。
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凶狠，撬开了她的齿关，隐藏在温柔明朗之下的情绪，和死亡一起像她侵袭而来。
却又和厌恶感不同。
栗川百迷茫着，似乎在短暂的清晰视野里，看到男人平静、却仿若在哭泣着一般的脸。
错觉吧……
太宰治看着蹙起眉头逐渐失去意识的少女。
他慢慢闭上双眼。
身体下沉，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窒息带来的痛苦，似乎远远不及即将告别这个腐朽世界的解脱感。
要是能这样死掉就好了。
“……”
躺在河边的空地上，被警车和救护车包围着。
太宰治搂紧了怀中失去温度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