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旭润】劳什子>第三十章

  缘机仙子点起谜途香,大梦三生之时,春去秋来,人间又是一年。

  不知不觉,旭凤在齐家已经住了整整两年。两年过去,家中人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就连润玉的大哥,也因为他这一年循规蹈矩、和润玉“似乎”保持着距离而和颜悦色了很多。与此同时,他因生得漂亮俊美,在当地也颇有了些美名,每每出门,也总有些怀春少女在街角巷尾、偷偷摸摸地打量他,有胆子大些的,甚至会当着润玉的面打听他。

  这日润玉自茶楼回家,一见旭凤便对他招招手,笑道:“给你个好东西。”

  旭凤在人间这两年无父母庇佑,因而长大懂事了很多,他渐渐晓得了很多道理,不像从前只想着和润玉赖在一起玩耍,反而时常呆在家里练武读书,润玉见他有长进,便也露出十分开心骄傲的样子,这么一来,润玉出门打理生意,他心里再想去,也只能忍住不去。

  润玉一回来,他的心思就没在书本上了,耳朵竖起来听着动静;润玉再一招手说要给他东西,他马上乐颠颠地扔了书跑了过来,靠近了刚想抬起手去抱润玉的腰,又只能生生忍住,两手攥成两个拳头捏着,努力板着脸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走过来。

  润玉看在眼里,觉得这孩子装出大人模样的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好笑、还带着十分的可爱,他心中涌起一股半是怜爱半是心疼的感情——近日来旭凤突然长高长大了不少,润玉瞧着他,便时常有这种感觉,好像已经无法再将他当做个孩子了似的。

  说好了给凤凰三年想清楚,若是他自己先忍不住破了戒,那——那可就真是言而无信、贻笑大方了。旭凤这一年来规矩守礼,也不再那么黏他,也不再将那些“喜欢你”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兴许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这两人,一个自诩年长,不肯占人便宜,一个爱极生畏,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生怕心上人恼了自己,两人都守着界限,想捅破又没有勇气。

  旭凤走到润玉面前,沉着声音道:“……兄长。”他思索过后,明白“哥哥”是小孩子撒娇才说的,便不再喊“哥哥”了,更不敢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喊“玉儿”,润玉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串紫晶手串递给他。

  旭凤欢喜得登时就把那些什么规矩啊、什么礼数啊的,全忘在了脑后,润玉给他带了礼物,虽说只是普通的晶石,颜色也很艳俗,可只要是润玉送的,就都是好的。

  他把手串戴上,这紫晶在阳光下颜色五彩斑斓,珠子里还穿了一枚蝴蝶吊坠——像个女孩子的玩意儿,幸好他皮肤白,戴着也不难看,其实他心里盘算的另有其事:润玉在天界时身上时常戴着一串人鱼泪,蓝盈盈的,可好看了,旭凤已经想好了,待润玉答应了他,他就要那个做定情信物的回礼。

  ——他倒没想过自己那个歪歪扭扭的荷包值不值人家一串世间少有的法宝。

  润玉看他低着头摆弄吊坠,像是爱不释手的样子,便笑着道:“喜欢吗?”

  旭凤下意识地道:“喜欢!”就是丑了点,贵在心意。

  润玉道:“那就好,改日记得亲自去跟紫蝶姑娘道谢——人家花了不少心思呢。”

  旭凤摆弄吊坠的手僵住了。

  “谁,谁?”他问道,“哪个紫蝶?”

  “元宵节看花灯时你见过的,”润玉解释道,“是李家那位三小姐,她托我带给你的。”

  旭凤的脸顿时晴转多云,多云转阴,不出片刻是阴云密布了:“她……她给的?”

  其实什么紫蝶紫虫的,他连脸都记不住,这天之骄子撑死了在心上人面前做出老实的样子,心里依旧是极高傲的。润玉道:“嗯,对呀。”他边说边像屋里走,六月天闷,似是快要下雨了。

  旭凤快步追上他,撸下手串塞进润玉手里:“我不要了。”

  “干嘛呀,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润玉糊涂了,“收着吧,没事,回头哥哥给你准备点礼物回送给人家就是了。”

  旭凤见他不接,两人还推搡起来了,便怒从心起,润玉不接,他索性松手,让手串摔在地上,紫晶坚硬,摔在地上倒没碎,只是发出一声巨响,显得这脾气发得声势浩大的样子,两人一听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润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旭凤就说道:“不要了,你还给她好了,我又不认识她!”最近润玉经常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别人转交的破烂给他,旭凤的怒气已经在爆发边缘了,他噔噔噔跑出去几步,又折回来冲着润玉喊道:“以后不许你拿这种东西了!”

  润玉脾气也不小,他见旭凤恼了本是有心要哄几句的,旭凤一嚷嚷,他脾气也上来了:“不许?”

  这臭小子跟谁说“不许”呢!真是没大没小了。

  “对,不许!”

  “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你跟我说‘不许’?”

  旭凤气得上了头,口不择言道:“你又不是我哥哥!”说完把脸一转,其实心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润玉愣了半晌,平时多么伶牙俐齿的一个人,竟然愣是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能说什么呢,他确实不是旭凤的哥哥,旭凤平时喊他一声“兄长”,他就不自觉真把自己当成人家哥哥了,又怕委屈了他,又怕带坏了他,重重思量。润玉垂下眼睛,俯身捡起手串收好,扔下一句:“晚上有客人来,去厅堂吃饭”,就走了。

  旭凤看着他的背影——润玉身形瘦削,背挺得笔直,罩在宽袍大袖下的身姿称得上一句君子端方,可偏就能看出几分不该有的勾人来,旭凤盯着他暗暗咬了会儿牙,有时候真想发火!可他偏要长得那么勾人,明明是恼人的倔强顽固,可这背影不知怎么就让旭凤看出一丝楚楚可怜和委屈来……

  他火又渐渐消了,亦步亦趋地追上去,犹豫着想跟润玉说点什么。一时间好几件事在他心口徘徊,他挑不出哪一句才好,踌躇半晌,润玉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两人仿佛竞走般穿过园子,来到厅堂,眼见着都要听见堂内诸人的说话声了,旭凤终于鼓足勇气拉住润玉的袖子,在润玉转身时递给他一朵海棠花。

  润玉拉着的一张脸,在看见那朵花时当场就险些绷不住。他按住笑意,板着脸道:“做什么?”

  旭凤擎着花,脸上滚烫:“……你还生气啊。”这在他口中,就已经是在道歉了,润玉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接过海棠花,口中还要假装埋怨几句:“花园都要让你薅光了。”

  旭凤见他接过,知道他这算是不生气了,便少不得打蛇上棍,顺杆爬几句:“你脾气怎么那么大,我喊你你都不听。”

  “你什么时候喊我了,我怎么没听见?”

  “我心里喊了。”

  “那我怎么听得见?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可你是我心上人呀,你就住在我心里,怎么能听不见?这种孟浪轻浮的话,说出来润玉就要恼了,旭凤也不敢瞎说,只能讷讷地道:“……反正你就是该听见,你是我兄长,理应懂我的。”

  他还敢提这茬!润玉都要气笑了:“我才不是……”他正要再说两句话出口恶气——这人心都是十分神奇的东西,其实他心底知道旭凤喜欢他,也知道自己喜欢旭凤,这才不知不觉就在旭凤面前有诸多脾气小性儿,自己都没察觉,也控制不住——大哥和他妻子远远地走了过来,两人只得住口,润玉转过身来自己也有几分汗颜:怎的在他一个小孩子面前这么较真任性起来?

  他对旭凤又有普通人的喜欢爱慕,又有兄长的关系责任,要了前者似乎就不能要后者,两边明明都是好事,偏又这么矛盾,他独处时每每想起,都怕是自己误导了旭凤、耽误了旭凤,可见了旭凤,又忍不住和他说话笑闹,甚至有恃无恐地发脾气。润玉越想越觉得无言以对,落座时故意选了离旭凤远些的席位,旭凤想跟过去坐他身边,正巧老三进来了,润玉忙道:“三哥!我有话对你说。”说着让下人拉开身旁的椅子,老三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僵立在一旁满脸气愤的旭凤,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便升了起来,他凑到润玉身边一屁股坐下来。

  旭凤憋了半天无处发作,正要绕到润玉另一边去坐,又听老爷唤他:“凤凰,来坐伯伯身边,昨儿那蹴鞠比赛,咱俩好好聊聊……”

  旭凤无法,只得含怨过去坐了,老大媳妇笑道:“我瞧着爹爹和凤凰投缘,不如就认作义子吧。”

  老三笑道:“好,好得很,凤凰,你愿不愿意就给我们家当半个儿子?”这话问得极巧妙,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义子也能算半个儿子,旭凤正要开口,润玉脸就瞬间红了,老夫人神色不变,轻轻斥道:“胡说八道。”

  别看她年岁大了,又是女流,其实这家里的男女女女,有一算一都怕她,她一开口,老三好似被扎了一下,突然泄了气,老大倒是笑了一声,润玉盯着茶杯有几分怔忪,正乱着,有小厮来报,客人来了。

  这来的也不是外人,正是润玉的岳父母,霜儿的爹爹娘亲,吉祥钱庄的老板梁氏夫妻。两家世交,向来是关系不错的,只是一年前梁老爷想把次女嫁给润玉续弦被润玉回绝,两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雪儿如今已经许了人家,梁老爷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便又和老朋友恢复了往来。

  两厢入座,宾主尽欢,齐家除了珠儿奉旭凤之命在卖力装病足不出户,老二跑商不在家中,其余的人都来了,足见重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人都是酒足饭饱,唯有旭凤和润玉,两人都是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旭凤在想润玉,他有时恨得牙痒痒,有时又想得心痒痒,如坐针毡;润玉也在出神,可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家中诸人虽然对旭凤都喜爱有加,但若他真要和旭凤在一起,恐怕父母、大哥都不会乐见,到时只怕难免要让父母伤心,大哥失望,他想到这儿心里已是难受,错眼看到旭凤,两人视线相交片刻,旭凤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即转开脸去哼了一声,十分幼稚的样子,润玉又苦笑起来:瞧他这样子,真是不谙世事,当初说得只怕也只是少不更事的戏言,自己倒好,先为了没有的事发起愁了,真是笑掉大牙。

  他想着也有几分生气,便转开目光,不去看旭凤了。

  这两人的目光来往,老夫人都收在眼底,她微微一笑,忽然道:“亲家,我听闻你有一外甥女,近日正在府上做客,可有此事?”

  梁老爷笑道:“正是,她和她母亲回乡省亲,要住些时日。”

  老大和母亲好似心有灵犀,道:“哦?这我倒是没听说过,老四,你可见过这位妹妹?”

  润玉一听就一头两个大,托珠儿的福,现在他一听见“妹妹”这个词就起鸡皮疙瘩:“想来是一起玩耍过的,虽说记不大清了。”

  梁夫人道:“她闺名叫做香香,如今也有十六了。”

  “十六了?”老三在旁边用一种不正常的声调大惊小怪地道,“哟,那可是大姑娘了,婚配了否?”

  这帮人一唱一和,润玉头疼欲裂,只得求救般的去看父亲——齐老爷给自己夹了个蒜蓉带子,又给旭凤夹了一个。旭凤目光如炬,炯炯地盯着他看。

  润玉:“……”

  他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开口:“母亲……”

  老夫人却不理会他,“亲家,若是如此,我倒是知道一门好亲事。”她一指旭凤,道:“你看我们这凤凰,如何?”

  旭凤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慌忙去看润玉,润玉却不看他,盯着自己的盘碗瞧,老三在旁边煽风点火:“我瞧着是极好的,不过要说了解凤凰嘛,那还是我们老四最了解,是不是,老四?老四,润玉!”

  他大着嗓门才终于把润玉喊回了神,润玉大梦初醒般道:“嗯?什么?”原来他从听到母亲要给旭凤点鸳鸯谱时起,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痛,整个人都恍惚了。老三拍着他的肩,笑道:“你瞧着凤凰和香香妹妹,配是不配?”

  润玉张口结舌:“他,他……他还小……”

  “不小了,你接亲的时候比他小呢。”

  这一下,整张桌的人都朝润玉看来,老夫人和大哥颇有深意,大嫂兴致盎然,三哥得意洋洋,岳父和岳母关心情切,旭凤……旭凤就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瞧。

  润玉咬了咬牙,勉强笑道:“这要问他自己。”把话题引到了旭凤身上,他还又嫌不够,这种时候了还要报复般的添上一句:“我到底也不是他的亲哥哥。”

  一句话把旭凤气得想哭又想笑,他直通通地说道:“不必了,梁老爷,我嘛——”

  “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于此同时,那珠儿正在房中用饭——旭凤叫她装出缠绵病榻的样子,她只得不出门,病人饮食清淡,她每天吃得都淡出鸟来。正在心里骂骂咧咧着,忽见一道仙光闪过,房中现出一名仙子来。

  珠儿一惊,正要去摸武器,那仙子笑道:“姑娘别急,小仙缘机,正式来寻你的,此番有一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