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奇杰】永生之国>第四十三章

  BGM:AXION-Diverse System

  小杰疾退。

  但下一秒凯特以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速度冲至他面前,急停,扬臂攻击。巨大的冲力和惯性让他的银色长发胡乱飞舞,像张幕布,几乎要遮挡小杰的视线了。后者已经退到了墙壁边,退无可退,只能抬腕,接住这势若万钧的一拳。

  他感觉到手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原本就被机关弄伤的手骨可能裂开了缝。这对于常人来说堪比灭顶之灾的疼痛虽然可怕,但对于小杰来说姑且还不算无法忍受。小杰的腕力足有好几吨,但他的老师只能比他更胜一筹,特别是凯特现在不知道是被做了什么,别说认出小杰了,小杰毫不怀疑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只知道胡乱攻击,完全不留一点分寸。最可怕的是凯特的力量和身体素质被强行拔高到了一个等级倍数增长的程度,这直接导致小杰现在只能勉强招架来自凯特的攻击,一时间狼狈得用节节败退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也许是丧失了神智的缘故,凯特原本的战斗经验与格斗技巧完全不见踪影,整个人只剩下原始至极的野蛮进攻,完全凭借蛮力与小杰对抗——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可怕了。

  试着想象一台完全没有战略意图的超级武器,没有能源耗损上限,没有分寸,没有防守,没有任何花招或者战术,不知疼痛,只有进攻、进攻、进攻。

  而且每一拳都是吨位级的。

  这不是他们曾经有过的任何一场教学性质的切磋。这是杀戮。单方面的。

  小杰微微偏头,在几毫秒内他老师的拳风割破了他的左颊,像一辆两百码的卡车撞上了墙壁,发出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响。回声在这偌大的金属牢笼里反复回唱,嗡嗡声震得小杰几乎有长达两秒的失聪。在他的听力恢复以前,他单手钳住凯特仍旧嵌在墙壁里的手,扼住那只手的动作,猛地把凯特掀开,单腿卡上墙壁,凌空翻身,手刀砍向凯特的后颈。

  什么能打败一台战斗力堪比十台坦克的超级武器……

  ——在不反击的情况下?

  银发男人以矫健如风暴的动作躲开了他的手刀,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掼了下来,抬腿,膝盖重击小杰的胃。

  世界发出了嗡的一声。那一刹那的剧痛让小杰觉得自己可能会把肠子也吐出来。

  虽然这个形容有些恶心……但他没空。这种疼痛完全能突破一般人忍受的上限阈值,不过尚且没达到让小杰完全失去战斗力的程度。他们的动作几乎打出了密集的火花,暴烈的风在拳脚之中撕裂,发出丝帛被撕碎的刺耳声音,有如实质的杀意充斥整个空间。能够反射激光的金属墙面和天花板不断破碎断裂,陆续掉下大块的合金板,露出赤裸的钢筋水泥。

  但小杰对此无暇他顾。事实上,面对凯特这种级别的对手,别说他不愿反击和主动攻击,光是防御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自从小杰康复以来,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需要用尽全力、调动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和细胞,否则就会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被击打至再无还手能力的对手。

  这是两个S级哨兵的较量。是世界上堪称最优秀、最强大的两个个体之间的碰撞。这场战斗大约如同风暴撕裂海啸、雷电刺入火山,惊天动地,却又悄无声息地埋藏在一座小小的城市、一片无人所知的地下。

  但这丝毫不影响小杰每一根神经上都跳跃着噼里啪啦的电流,一路将血液烫成汩汩冒泡的沸水岩浆。每一根血管都扩张得几乎痉挛,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了。五感都被调动到战栗的地步,不冷,但他寒毛直竖——就像明明是在地下,他轰隆锤响的耳鼓却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呼啸的狂风。

  口鼻间全是咸腥味,他感到干渴。也许是盐分水分失调的缘故,也可能是后脑刚刚被揍了一拳,他眼前有些发花,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这点影响其实并不明显,但在这场战斗之中,它已经足够成为一招一式之中的破绽和软肋:

  一只修长的手倏忽前来,穿过杀意交织的狭窄缝隙,灵巧而举重若轻,优雅如举起一杯茶水,迅疾狠厉仿佛割开一片冰川。掐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把他单臂举了起来。

  小杰一手攀住这只卡住自己要害的手,抬腿去踢他大臂,试图以此将那只有如钢浇铁铸的手踹开——但他显然不能。换做一般人,他腿部的力道足够让对方的手骨骨折成三到四段。但凯特不知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本就已经足够可怕的S级哨兵的身体素质被加强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层次,别说踹折他的手骨了,小杰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可能踢上了一根三四米粗的水泥或者大理石柱。

  他的动作导致他的脖颈更深地被卡在了凯特的手指里,那像个钢筋铁骨的牢笼,残酷地挤压出他肺里气管里任何残存的氧气。这不是小杰第一次感受到被剥夺呼吸的痛苦,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即使他已经身经百战,却还是很遗憾地返现他始终无法适应这份窒息与疼痛。就在小杰努力攒力气反击的时候,他听到砰的一声。

  后脑与脊骨后知后觉地传来毁灭般的锐痛。脸上的鲜血糊住了一只眼睛,黏住了他的睫毛,小杰努力眨了眨,才从一片血红的、倒置过来的视线之中朦胧地意识到,他头朝下地摔在了房间的最里墙里。金属墙早被打碎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的,天花板也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痕,摇摇欲坠了一会儿,几块钢板水泥轰隆隆地砸了下来,险之又险地落在小杰旁边。

  虽然没能砸到他,但扑簌簌的墙粉落在他身上,对于五感超绝敏锐的现在的他来说,这让他呼吸道加剧地疼痛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忽然豁亮了起来,打碎了的天花板上层居然不是泥土或者地面,他透过模糊的视线,能看到有灯光。

  凯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不笑,不动,不说话,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一样冷漠地站在那里。似乎突然没有了进攻的意图。

  小杰头下脚上地歪在那里,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得简直要爆炸的头脑总算因为这一点空闲而稍稍冷静了一下,有空掂量自己究竟断了几根肋骨。他备受折磨的呼吸道在这时终于有些受不住了,发出剧烈的抗议,气流局促而破碎地通过气管,喷出喉咙口,溅出几点血沫。人有时一旦咳嗽起来就极难停下,小杰睁着血糊糊的眼睛,边咳边看着那已经被拆了一半的破破烂烂的房间门口里慢吞吞地走进一个人。

  小杰偏了偏头,察觉到刚刚的撞击可能让他有些脑震荡。虽然S级哨兵的体质极其优越,但毕竟对战的是另一个堪称怪物般的S级哨兵,被抡了几次下来他还是有些撑不住。这间接导致小杰视线有些发花,镶在墙壁上的松香灯被打爆了几盏,液态的松香淌了一地,火焰蹭在上面慢吞吞地烧着,把房间烧出一片朦胧,馥郁的松香与暴戾的血腥味混在一块,味道古怪得熏人作呕。

  肺很痛,像里面烧起了燎原大火,血管里也很烫,脑子里更是混混沌沌的,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也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体现。小杰眯了几次眼,也没能看清走进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不过应该是男性。

  他并不知道来的是谁,不过想必与幕后黑手、凯特与人体实验都有关联,于是小杰闭上了眼睛,装作被凯特那一下给摔得失去意识。来人走到了他身边,听衣料窸窣作响,应该是蹲下了。

  小杰暗暗抽了抽鼻尖,从粉尘与血腥的味道里努力分辨。难以下咽的空气灌入烧灼的气管,奄奄一息地吞入肺中,哨兵用他一团乱的脑子仔细辨认了一下这股味道。

  有些熟悉。

  他在这时开始听见细小的玻璃碰撞声:可能是试管或者针剂。

  从额头流下来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大半,血渍糊在眼角睫毛上,甚至让睁眼这件事都变得多了几分困难。好在对S级哨兵来说脑震荡显然不至于影响过于长久,小杰感知到自己的视力恢复了几分,他的手扣在身下,开始不动声色地估算对方的武力值,和自己突然暴起能有多少分的胜算。

  他微微睁开了眼,视线向上飘去。

  他在这时看见了一双蓝色的玻璃珠。

  在这一瞬间,小杰停住了呼吸。他电光火石般想起了在清晨的墓园里,奇犽对他说的关于那个从犯罪基地硕果仅存地救下来、却罹患情绪感知障碍的小姑娘所说的那句话——

  “只记得‘蓝色的玻璃珠’。”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玻璃珠。

  而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蓝到极致,空无别物。同时,非常熟悉——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小杰尤其熟悉——就像现在这样。

  蓝眼睛的主人冲震惊的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声线低沉,甚至有几分憨厚。正如这个人会给所有人留下的第一印象,高挑,健朗,黑皮肤,蓝眼睛,笑起来很阳光,仿佛会驱散一切阴霾。

  “嗨。小杰。”

  小杰努力地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能把那声“嗨,斯特兰奇”从喉咙里倒出来。

  黑皮肤的大个子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想法,他抬手,枪发出一声上膛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从哪里得到消息来到这里的,‘三十一日的雾角巷’对吗?”斯特兰奇的声音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听起来很真诚、很恳切,舍弃掉他正用枪指着人的事实,他仿佛还是那个与小杰并肩作战、能将后背交付的可靠同伴。

  枪口指着的并不是小杰,而是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他们、对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凯特。

  “可惜那个消息本来就是给你一个人的。”

  “你想问什么吗?”斯特兰奇笑了笑,轻快地说道,“你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

  小杰慢慢喘了一口气,好像要把那些杂乱的情绪全部倒出体外。

  “是你……把凯特变成这样的?”

  喉咙里卡着血沫,将话音吞得断续,他不得不加大了说话的力气,才顺利地将这句话吐出来。

  “我以为很明显。”斯特兰奇说着,扭头喊了一声:“进来吧。”

  破烂的门里又走进一个人来,小杰的视力没能恢复多少,只能模糊地看个大概。直到青年走近来,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很眼熟……才见过不久——

  是那个在塔分部指领他、并为他说明塔分部的一些情况的工作人员。

  年轻人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甚至有一丝腼腆。

  斯特兰奇吩咐新来的青年道:“用枪指着。”

  他示意他的助手帮他用枪指着凯特,直到他的助手听命照做、站在凯特身后,用乌漆漆的枪口顶住他的太阳穴以后,斯特兰奇才放下了稳稳地举枪的手。

  他大概是对小杰非常了解。他知道小杰即使受了这种伤,也有能力暴起杀人。但现在的小杰不会。他有软肋被捏在了他的手里。

  小杰沉默了一会儿,他颠倒的目光越过曾经的同伴宽厚的肩膀,越过站在不远处的凯特面无表情的脸,扫到了正上方那个被打出来的天花板上的巨大窟窿。

  十字架的影子居高临下地渗入,在他脸侧拉出细长的影子。

  他看见彩绘玻璃,看见天使的羽翼。这装潢是如此眼熟,以至于他根本没怎么花力气,就拼凑起了这上面一层建筑其他的模样。

  圣水池、十字架、百合花瓣。

  ——塔分部的大堂。

  是的,现在终于能解释为什么一个A级哨兵能在一城的塔分部掌控之下参与甚至领导完成这么庞大的地下人实验而塔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了:这一城的整个塔分部,都与他沆瀣一气。

  斯特兰奇终于有空腾出手来把小杰放平,闲聊家常般地道:“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跑来扫墓,你不用太在意阿古姆和浦田秀太。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更何况他们本来也要死的。”

  小杰知道他言下之意,这两个哨兵早就被下了慢性神经毒素。结合现有的线索推断,很有可能是在之前他们一起出任务却意外被捕的时候——当然现在他知道了,他们被捕并非意外,而根本是被设计好了的。

  从短期效果看,这种慢性神经毒素并非马上让人毒发身亡,而是会在体内蛰伏一段时间,发作的时候能让人丧失理智、极度癫狂。

  他甚至能合理推测——

  “我身上也有?”小杰问。

  他问得没头没脑,但斯特兰奇显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后者笑了笑,像个可靠的大哥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的精神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得再来一针才行。不愧是S级。”

  所以这就是他的精神向导不见了的原因。

  小杰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他们在凯特的墓前看到了什么?”

  他胸腔里的血沫可能是吐干净了,气息总算开始均匀,不再有时刻窒息的感觉,提问也顺畅了起来。

  但斯特兰奇的笑容告诉小杰,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他体内终于被主人察觉到了存在的神经毒素在肆无忌惮地发作……小杰觉得喉咙里仍旧有散不去的铁锈味,又浓又腥又苦。太阳穴铮铮发痛,大片浓雾般的眩晕充斥大脑,眼前时明时暗。

  可能是头向下脑部有些充血,可能是被胸腔里疯狂燃烧的怒火给烧的。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可小杰不确定斯特兰奇有没有感知到他没能压抑得很好的杀意,毕竟对方虽然级别不如他,但同样是个非常优秀的哨兵。

  “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因为需要。”斯特兰奇丢掉了酒精棉球,抬腕看表:“他们那边差不多开始了……放心好了,你的向导没空过来的,就算他是揍敌客,现在大概也已经快要被炸得半残了。”

  小杰没有说话。

  “你不担心奇犽·揍敌客吗?”斯特兰奇注意到小杰脸上并没有露出他所期待的表情,饶有兴味地问道,“或者你更担心你自己?”

  小杰说:“我不担心奇犽。他不会有事。”

  “这么有信心?”

  “我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的心跳。”小杰说。

  斯特兰奇笑了。

  “你听过自己的心跳吗?”

  他笑得有些讽刺,又有些懒得掩饰的轻描淡写的难过。他显然无意解释自己的情绪。他自顾自地将药剂汲入针筒,那针筒里不知名的药剂颜色是澄亮的浅金,颜色很漂亮,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抵就是不死鸟灿烂辉煌的尾羽。他旋转了一下针筒,展示那晶莹剔透的颜色,也许是越危险的东西也越美丽,它看起来完全不像让这么多人血流成河的可怕的神经毒素。他漫不经心地说:“再和你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允许你问最后一个问题。”

  小杰看着他的动作。

  他突兀地、轻声地说:“佐伊知道吗?”

  佐伊是斯特兰奇的孩子。才五岁。上次小杰和奇犽探望他爸爸的时候见到过他,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皮肤大概是遗传母亲的白皙,但他有一双和爸爸一样的蓝色双眼。

  游刃有余从黑皮肤男人的脸上消失了。他的面容轮廓生得并不锋利,甚至对于一个坏人来说,有些过分和蔼可亲了,可当笑容从他脸上消失的时候,却还是有几乎让人喘不上气的压力。

  但小杰对此当然毫不畏惧,甚至有心情用破裂的唇角扯出嘲讽的冷笑。

  ——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背叛朋友的混蛋吗?

  知道他爸爸与走私贩毒的黑道为伍吗?

  知道他爸爸杀了这么多人,甚至对与他同龄的小女孩下杀手吗?

  他没说半个字,但那双带了些浑浊的金色眼珠却把这些讽刺给一字不落地甩在了斯特兰奇脸上。

  斯特兰奇扯了一下嘴角。

  “他不用知道。”

  他显然被激怒了,再也没有心情笑,手指扣在针筒,缓慢地施压:“问答时间结束。”

  尖锐的冰冷与疼痛注入了皮肤,沿着那一点扩散回转,顺着血液奔流。直至心脏与大脑。

  小杰在极度的冰冷与滚烫之中笑了起来。他的胸腔又开始发痛,血沫溢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斯特兰奇将最后一点药剂推完,将废弃的针筒随手扔开,大概是确信事态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尽管余怒未消,却仍旧冷笑道:“起效得这么快,这就疯了?”

  “你真可怜。”小杰低声说。

  可能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斯特兰奇站了起来。大片的阴影遮拦了小杰的视线,不过也可能是他的视线开始发黑。这感觉像是心脏里钻进了一条冰冷的蛇,毒液汇聚,剧烈的疼痛开始从胸口扩散,蔓延全身。大脑同时开始爆炸般地跳痛。不用进入精神图景他也知道那里正在控制不住地一寸寸崩裂,小杰恍惚间感觉到有落石飞沙往自己铺天盖地而来,将自己一点点埋在下面——他用残存的理智意识到那是他已经分不清精神图景与现实了。

  小杰眩晕地吐了口气,他看见斯特兰奇藏在袖口下的手表。光滑的表盘里长短时针重叠在一块,黏合成难舍难分的胶着。

  “欢迎来到永生的国度。”斯特兰奇低声说。

  时间的梭针不断往前缝织,补过每一个命运的漏洞。

  三十一日。

  雾角巷。

  撒下重重诱饵的幕后者终于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离他的目的还剩一步之遥。

  三十一日。十二点。

  在五月的最后的一天,这块大陆在温暖湿润的季风与蝉蛹嘶哑的讴歌中入了初夏。午夜与凌晨达成共识,交接融合成最浓稠的黑暗。海面碎出粼粼浅光,渔船静止在水纹与鱼虾的睡梦里,巨大的鲸鱼缓慢游弋过船底。远来海风吟出漫长回声,吹入城市,吹入每一盏未息的灯火,吹不灭这浮世万千凝聚的欲望。

  在这一刻,一生腥风血雨的毒枭跃过纷飞的子弹弹轨,直升机轰然起飞,螺旋桨的凶狠风浪掀动金发向导手中垂下的细细锁链,拂乱杀手的黑色长发,却绞不碎高塔顶空重重涟漪般的光芒汇聚。地面上聚众袭击的歹徒绑架大批城中市民作为人质,肆无忌惮地射杀无辜的生命,与塔对峙要求塔删除所有他们越狱的首领与组织的犯罪档案。塔的最底层悄无声息地引爆一枚微型炸弹,将一朵灿若玫瑰却又罄竹难书的生命烧成陆离的白光。

  在这一刻,远隔千山万水的向导与哨兵同时揪住胸口,在跨越空间的同等的疯狂疼痛之中挣扎地吐出破碎的呼吸,同时意识到……他们失去了彼此。

  在这漫长得仿佛永恒的一秒之中,哨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攥在胸口,像要攥紧那根曾经连在他灵魂深处的无形的线……像要握住那颗消散的心。

  “奇犽。”

  他低声地、轻轻地喃喃道。

  你听过自己的心跳吗?

  ——你想必没有听过它停跳的声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