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轻轻抽了口气,然后又微笑了,他坐下来,夏洛克注意到他这一次坐到了比之前更靠近自己的地方。

“嗯,那现在你有一个了。”

空气里多了点什么,让这一刻的沉默也比往常更令人愉悦了,夏洛克稍稍分心地探究了一下此刻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新鲜的暖洋洋的感觉,就像有人把一条软乎乎的毛毯堆在他的胸口。他瞟了一眼约翰,想看看另一个人是不是也被这莫名的一刻影响了,但显然约翰需要的是一条真毛毯——他闭着眼睛陷在椅子里,差不多都要睡过去了。

夏洛克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冲着壁炉弹了弹手指,炉火旺旺地烧了起来,差不多正好适宜一个人坐在这里打个瞌睡,当他召唤一条毯子落到约翰身上时,约翰猛然一惊,醒了过来。

“啊,”他一手揉着脸,“对不起,我睡着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你回房间,这似乎是朋友该做的事?”夏洛克解释道,“但哈德森太太因为某种原因还是只准备了我一个人的房间。当然我们还是能依照你的需要给你再弄一间出来,但我不太清楚你对房间有什么特别要求。我真的不太懂这些普通人的事。”

约翰看看自己腿上的毛毯,再看看噼啪作响的壁炉,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放轻松,夏洛克,我觉得你已经学得非常不错了。”

最终约翰还是没能得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房子拒绝这么做。

当哈德森太太说这话时约翰真的觉得再没比这更荒谬的理由了,然后他想到,哦,好吧,显然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不单是人人有魔法,人人把他看作是夏洛克的对象,就连一个该死的房子都会有自己的意志,认为他们得睡在一个房间里。

“我不是……他……我们不是……”约翰想解释,但哈德森太太带着那种而根本没听进去的“随便你们怎么说吧”慈爱表情对他眨眼,他就闭上了嘴。

永永远远不要和跟你妈妈年纪一样大的老太太争,老太太们又固执又磨人,她们认定的事情是永远不会认输的。

在约翰纠结的时候夏洛克就在一边看着,侦探显然比他要淡定多了:“你可以用我的房间。反正我也不需要。”

“这不是你睡不睡觉的问题。”约翰努力地想把一点常识挤进对方那天才的脑子里去,“这个是——”

他接下来的话消失了,因为夏洛克伸了个腰,顺着他躺下去的方向,沙发自己延长出了一大截,刚刚好让夏洛克缩成懒洋洋的一团。

“所以这房子确实会变化……”而且因为某种原因,只会主动变化迎合夏洛克。

“这房子喜欢你。”约翰说。这话居然这么顺理成章地从他的嘴里出来,约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这个世界给影响了。

夏洛克丢给他一个白眼。

“你确实知道‘房子’这种物体并没有所谓的感情吧?”

约翰耸耸肩。“谁知道呢,”他轻快地说,半是开玩笑:“我们可是在魔法世界呢,是你说的,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我才没有那么说,”夏洛克说,“而且就我所知,没人喜欢我,更别提没有生命的东西了。”

壁炉里爆了一个小火花,约翰回头看了一下,毫不意外地发现原先烧得正旺的火只剩下了一点颤颤巍巍的火苗,就像人遇到一股冷气那样畏缩起来,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

他看向夏洛克,后者仰着头倒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盯着头顶的哪一块虚空出神,但那毫无表情的侧脸在他眼里似乎却有点赌气的意味。

还有点点,寂寞。

让人忍不住有股想安慰他的冲动。

约翰从来都是顺从内心的人,他就那么做了。“那也不是真的。”他说,“我喜欢你,记得吗?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半小时前我说了什么忘了。”

夏洛克偏了偏脑袋,瞟了他一眼。如果要约翰说,那种故作的不经意可真是够不像的。

“你说的是,你有点喜欢我。”

约翰真不奇怪夏洛克能一字不落地重复而且关注重点在咬文嚼字。

“如果你非要知道,你比我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趣。”这句话让他得到一个持续的关注,约翰叹气着承认:“好吧,所有人,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有趣,你聪明,古怪,但是,又奇怪的体贴——我是说,真的没人会在认识我不久就操心我的腿到底能不能正常地跑起来,更别提我们才刚认识不到一天,你却一眼就看穿了我前半辈子,你做到了没人能做到的事。”

夏洛克很想指出,他一开始可不是因为体贴或关心才那么做的,但他内心有个声音告知过于坦诚有时候是不受欢迎的,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时刻——非常微妙的,他无法准确定义,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轻轻拉扯在他们两人之间,让他没办法把眼睛从对方身上移开。

在沉默里,约翰尴尬地挠挠后脑勺,他可不是每天都对人说这么像告白的话,而且说起来——

“那个应征的事——”

“关于之前的征——”

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夏洛克难得谦让了一次。约翰不觉勾起一点笑意。

“我是想说,那个应征的事,我不是因为那个才这么说的,我不想你觉得我这是在刻意讨好你。并不是我想要得到这个——”

“你不想要?”夏洛克截断他,约翰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夏洛克忽然显出几分失落。

“呃,当然不是,我就是为了那个才过来王宫。我的意思是,我来之前还不认识你,但我现在认识了,我喜欢你,而朋友永远比工作优先。”

工作?一瞬间夏洛克似乎有点困惑,但他很快晃了晃头,把那些疑惑甩开了。

“那个,很好。我是说,当然,那样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