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是大家闺秀的必备才能。

  然而土御门妃奈做起来时却别有一番韵味, 一举一动皆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优美得恍若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卷。

  茶艺做得好看并不难, 可要将茶艺做成茶道,就需要累年功底和个人领悟了。

  五条悟看了会, 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何并不排斥土御门妃奈了,生长于这样古老封闭的家族,这位大小姐倒是难得有一副不为外物所染的真性情。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她某些角度和小动作有点像那小鬼。

  土御门妃奈纤手轻轻抵着壶托, 将散发着馥郁清香的茶汤倒入杯中,递到五条悟面前, 行了个高雅的礼节, 笑道:“请品尝。”

  五条悟喝了一口。

  “五条君觉得怎么样?”

  “不错。”五条悟客观地评价, “没有经过窨花,却有鲜花香,很独特。”

  “哦?看来五条君对制茶也有些门道呢。”

  “不过是旧时的潜移默化,好歹我也姓五条, 但我对这些磨叽的东西不感兴趣。”

  “噗哧。”土御门妃奈被逗笑了,掩嘴轻笑, 五条君……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口无遮拦”啊。

  既然如此,她想,或许, 她也可以。

  “其实我今天真的很高兴您能出现在这里。”土御门妃奈说道, 轻柔的声音略显感叹。

  五条悟没有回应, 心想, 老子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因为逃避一个人而跑来相亲,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时空的时候脑子进了水……都怪太宰治!

  “像我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的, 即便有,代价也不是我能承受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嘴角的弧度忽然一敛,随即眨了眨眼,又笑着说,“所以,在有限的范围内,我选择了您,五条君。”

  五条悟又喝了口茶,没有打断这位大小姐实际上很唐突和出格的心里话。

  “我听过您的一些事迹……其实许多事都为我的长辈们所不齿和厌恶,可得知我的意愿后,他们却迫不及待地就去联系了五条家,很可笑是不是?”

  土御门妃奈话里的笑意带着微讽,可停顿了片刻后,她又紧接着认真说道:“我不会奢求什么,但若您选择我,我能保证,我会支持您想做的一切……五条君,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可如果您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想决定选择一个联姻对象,我希望您能郑重考虑一下我。”

  五条悟摩挲着杯壁,沉默了会,突然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这位言辞恳切的大小姐。明明他带着眼罩,可不知为何,土御门妃奈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其无形的视线给整个看透了。

  “可是,我想破坏的就是这样被束缚的、没有自由的选择。”他说。

  土御门妃奈呼吸一窒,微微睁大眼:“……”

  五条悟看着她,面上带着笑,“别这么一幅吃惊的表情嘛。”

  作为世家嫡系,从出生那一刻就衣食无忧,但也同样需要负担着与之相对应的沉重责任,五条悟也是,土御门妃奈也是。

  可相对比,娇贵又柔弱的花没有强大的实力就完全逃脱不了深深扎根于泥土的朽木,而五条悟无意做那被菟丝缠绕的枝干,面对日渐黑暗的世界,他耗费无数心力,只愿有朝一日能砍去朽木,以期枯木能逢春。

  果然不该脑子一热就来的,五条悟再度想到,话又说回来,他究竟为什么要因为太宰治而跑来相亲?!就为了证明自己的取向正常?难道自己不和异性相亲取向就不正常了吗?!想要冷静的话去远一点的地方做任务不就好了?!

  念及此,五条悟对此行彻底失去了兴味和耐心,正欲起身告辞之时,忽有土御门家的人在外通禀。

  “大小姐,五条大人,家主寻两位去前院。”面容清秀的黑发青年弯腰行了个礼说道。

  土御门妃奈闻言有点惊讶,想父亲该明白这场会面的重要性,不会随随便便地让人来打搅。

  “冰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是……”藤井冰叶似是略有迟疑,他尴尬地看了眼白发男人。

  原本置身事外的五条悟突然就有点不好的预感:“……?”

  “有一个特级咒灵闯了进来……”在土御门妃奈吃惊的注视下,藤井冰叶飞快地说道,“可奇怪的是,竟无一人察觉,直到阳太少爷被其吓哭,现已被控制起来,但那咒灵称他是跟着五条大人您来的……”

  五条悟:“…………”

  ……

  也不等土御门妃奈,五条悟直接瞬移来到了前院。

  院子里已围了不少人,为首的便是土御门家的家主土御门和正。

  但五条悟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出现在了被围住的焦点前。

  压着作恶咒灵的两个土御门族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经被迫地向后踉跄着退开。

  五条悟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出门前还好好的少年此刻狼狈得很,满脸脏兮兮的,领口都松开了,好似是被人揍了般。

  五条悟沉默地替他拉好衣服,又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才压着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那些人欺负我!”太宰治用委屈至极的声音控诉道。

  这语气五条悟一听就知道是装的,单凭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欺负得了这小鬼,谁知道他又再打什么鬼主意,他想自己应该是头疼而又无语的,可一股压抑在心底的冲动却让令他控制不住地想问“这些人怎么欺负你了?”,他不愿深究背后的涵义,就好像只要太宰治说了,他就会为其找回场子一样。

  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强压了下去,只紧抿着唇角道:“不是让你别出去的吗?”

  太宰治仿佛感觉不到五条悟心里复杂的纠葛,用带点怨念的声音接着委屈巴巴地说:“我想你了嘛,你把我锁酒店床上又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不及就来找你了啊。”

  这话的引导性可太强了,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分外古怪。

  五条悟却没心思注意,生气地想,我什么时候锁你了?!我锁得住你吗?!真是谎话连篇!

  “我有没有说过,”五条悟假笑着,“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会惩罚你什么?”

  “……”太宰治内心憋笑到不行,可面上却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pp。

  周围人:“………………”

  土御门家几个年长些的族人甚至为此脸色发青,手指暗暗颤抖,这、这真是世风日下、寡廉鲜耻!

  太不像话了!回头定要和五条家说道说道!

  “咳咳,”土御门和正清了清嗓子,插话道,“五条君,这是你养……监管的那个咒灵吗?”

  五条悟转过身,道:“这家伙闯的祸我会负责,今天……”五条悟顿了下,觉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时半会地说不清,也好歹给那个命运可怜的大小姐一点面子,便又道,“今天叨扰了,下次我再……”

  “等等,我已为远道而来的五条君备下晚宴和房间。”土御门和正笑着打断了他,“不若在此休憩一晚,省得让旁人觉得我土御门家招待不周,失了礼数。也正好……有些误会可以趁早解开。”

  不过,就算这位五条少爷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土御门和正漫不经心地想到,眼角余光从黑发咒灵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轻轻掠过。

  太宰治维持着一个咒灵不谙世事般的单纯表情,完全不为土御门和正冰冷如看待死物的视线所动,内心却不禁嗤笑,真是……单看这挽留,就知对方是什么德性了。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步,将太宰治挡在了身后,面上的神态已有些百无聊赖,显然对这种虚与委蛇的客套场合开始不耐烦了,“不……”

  “好耶!我刚刚看到这里有露天温泉!正好晚上可以泡!”太宰治开心地说。

  “……”五条悟扭头盯他。

  “好不好嘛~我想泡温泉~还想吃大餐~五条老师~~”太宰治吊着带着奶音的嗓子,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五条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吐了口气,“……那就打扰了。”

  ……

  “所以你究竟干了什么惹的人家的少爷哭了?”

  “没干什么啊,就是大家都没注意我,我无聊嘛,扮鬼吓了吓那小子,谁知道他直接翻下栏杆摔了一嘴的血啊,我有道歉的!”

  五条悟:“……”一边狂笑一边道歉吗?

  引领在前面的藤井冰叶不禁擦了擦脑门上无形的汗,心想,不仅如此,还绕过了所有的守卫,在家主的书房墙壁上画了老大一只乌龟……

  “就是这里了。”藤井冰叶拉开推门,“请五条大人在此休息一阵,待晚宴开始时我会再来通知,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唤侍人。那么,我想告退了。”

  “喂,”太宰治叫住了他,鸢色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你是那个大叔的小孩吗?”

  藤井冰叶愣了愣。

  “就是让人把我抓住的那个人啦,家主!”

  “呃不是,怎么会,”眉眼温润的青年连连摆手,“我只是一届旁支而已。”

  “哦,看你们长得挺像的。”太宰治耸了耸肩,“不过也是,要是他的小孩怎么可能做下人的活呢,应该和那个哇哇大哭的小鬼一样众星捧月嘛,哈哈。”

  他笑起来有种天真的恶劣,不过倒符合他咒灵的身份。

  “太~宰~!”五条悟在里面叫他。

  “是是~先前把我丢下现在管那么紧。”太宰治嘀咕着走进了屋子。

  藤井冰叶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仪的笑,替人拉上了门,随即低头离去。

  “你说他和土御门那老家伙像?”五条悟问,“哪像了?”

  他没怎么注意这个存在感不高的人,只当是大家族又一个传统,看似是将旁支送到本家培养,实则和家臣下人没什么俩样,是嫡系控制有能力的旁支的惯有手段。

  此刻回忆起来,也不觉得藤井冰叶和土御门和正有什么相似,后者丑多了。

  “嗯,准确说,和你的相亲对象更像一点。”太宰治想了想说。

  五条悟:“……”

  像什么像!怎么不说和你长得像!